那就是这二十多份奏章,几乎可以看做是南宫默言的功勋表。
虽然镇南公的奏章之中只是公事公报,可是南疆布政司和蜀南王对南宫默言的军功赫赫却是大力赞扬的。
“说吧,你有什么看法?”
看楚清欢放下了最后一份奏章,宣武帝开口问道。
他目光落在了那奏章上,眼中似乎带着几分思索。
楚清欢拧了拧眉头,最后却是道:“皇上,若是要臣女说看法,还望皇上饶恕臣女妄言之罪。”
宣武帝闻言一笑,“这倒是和你祖父有几分相似,当年父皇每每问他朝政的时候,他也是这般说法。朕恕你无罪!”
见宣武帝竟然是毫无芥蒂地谈起了楚老太爷,楚清欢心中稍稍安稳。
“臣女听人说过,南疆布政司是个极其顽固,且手段颇是强硬的人,而且他与镇南公颇有些政见不合,不知道这是否属实。”
看宣武帝并没有说什么,楚清欢才又接着道:“若这是事实,那么布政司大人的话便是属实的,若是表面上布政司大人和镇南公交恶,私底下却是交好的话,臣女不得不怀疑,南宫世子的军功赫赫中是不是掺了水分。”
宣武帝眉头一扬,“你信不过蜀南王的话?”
楚清欢扬唇一笑,“蜀南王的那些事,臣女虽然不清楚,可是却也是听了一些传言的,蜀南之乱依靠着镇南公平定,蜀南王对其感激不尽,若是镇南公要求蜀南王趁机为南宫世子美言几句,却也不过是提笔就来的事情而已。这个顺水人情,想来蜀南王不会不给镇南公的。”
楚清欢一番话后,宣武帝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目光炯炯看着她,半晌才道:“所以,你觉得南宫默言这些军功有可能名不副实?”
楚清欢摇头道:“臣女并不敢冒昧揣测,只是说出了其中的可能性而已,毕竟皇上没有给出臣女答案,南疆布政司和镇南公究竟是什么交情。”
宣武帝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反倒是问道:“朕听说过,你母亲曾经和镇南公夫人有过约定,说是给你和南宫默言定下了婚约的。”
楚清欢闻言脸色一变,顿时跪倒在地,“皇上,臣女幼年丧母,婚约之事也不过是听别人提及过而已,至于究竟有几分真实性,臣女一无所知。只是昔日镇南公夫并未对臣女提过此事,想来这所谓婚约不过是空穴来风而已。”
看着跪倒在地的人,宣武帝淡淡道:“起来吧,朕也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楚清欢缓缓站起身来,目光只是落在了那御案上的奏章上,却并没有看宣武帝。
“南宫默言这些军功没有一件是虚假的,甚至,还少了些。”
楚清欢闻言一愣,军功还少了些,这些便是南疆布政司都不知道,为何宣武帝却是知晓的,难道她竟是在镇南公身边安插了人不成?
她一时间心惊胆战,这等原本是极为机密的事情,宣武帝对自己说,
又是什么用意,难道是要借这个机会来除掉自己不成?
楚清欢一时间冷汗淋漓,唯独面上,还能保持几分冷静。
“你这个姑丈,一辈子谨慎,也唯独将南疆交到他手里,朕才放心。”’宣武帝又是一句,楚清欢闻言心中稍稍一安。
宣武帝还信任镇南公,那么他就不会对南宫家动手,也不会借着这机会除掉自己的。
“你说,南宫家的女儿会对芊儿说些什么呢?”宣武帝似乎对此感兴趣,看向楚清欢的目光颇是带着几分打量。
楚清欢慢慢安定了下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带颤抖,“臣女想,南宫世子行得正坐得直,语嫣向来和南宫世子兄妹情深,想来会劝公主不用过于担忧,毕竟南宫世子并没有对这门婚事提出任何异议。”
楚清欢知道,在帝王面前,任何卖弄都不过是突然的,唯独有实话实说,自己才能博出一条出路来。
宣武帝半晌沉默,最后才笑了笑道:“难怪芊儿那丫头会找你来拿主意,她倒是信得过你。”
楚清欢微微一笑,“能得到公主的信任,是臣女的福气。”
宣武帝笑了笑,“芊儿及笄之后出嫁,只是朕记得今年你也是碧玉年华了,难道你外祖父和云詹都没给你说过婚嫁的事情?到底是家中没有主母,也忽略了你的婚事。”
楚清欢闻言几乎是身形一晃,险些就要跌倒在地上了,她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是,是臣女想要伴在外祖父膝下陪他老人家几年时日。臣女不详,不敢妄谈婚约。”
宣武帝闻言沉默了一下,旋即却是笑了起来,“不祥?这等疯言疯语你也信?不如朕回头给你挑选个如意郎君好了,省得你外祖父和舅父操心了不是?”
楚清欢舌尖微微颤抖,她咽了一口唾液这才低声道:“皇上日理万机,还要操心臣女的婚事,臣女惶恐。”
宣武帝朗声一笑,“朕最近倒是喜欢做媒了,如今这京城里尚未成婚的倒是有那么几个,真的两个儿子也还没成家,对了,凤夜也尚未婚娶,你觉得他如何?”
不用抬头也知道宣武帝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只是此时此刻,她却是不知道,帝王这话究竟是出于真心,还是试探。
“千岁爷龙章凤姿,臣女怕是配不上他。”
宣武帝闻言大笑起来,“凤夜确实比一般女子都要美几分,不过这世间又有谁能在容颜上抵得过他呢?算了,问你一个女儿家算什么,你去吧。”
楚清欢离开御书房的时候脚步沉稳,杜德全连忙进了来,看着帝王假寐,他想要退出去却是听到宣武帝道:“你说楚家这女儿,这般聪明,朕到底该拿她如何是好呢?”
杜德全闻言心中一惊,他没想到帝王竟是又动了除掉楚清欢的心思,上次云家奉献出一半家财充实了国库,宣武帝才饶了楚清欢兄妹两人,这次呢?
难道是要云家倾家荡产不成?
只是他心
中震惊,面上却是没什么波澜,“皇上是说,她到底是楚思远的女儿?”杜德全并不知道御书房内宣武帝和楚清欢到底说了什么,毕竟适才御书房里没有一个人伺候,他也无从得知。
宣武帝闻言沉默了下来,杜德全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了。
当初楚家抄家的时候,八千岁送往宫里一箱子密封的卷宗,御书房内帝王看到那卷宗后砸碎了御书房内所有的摆设,甚至打消了原本提审楚思远的念头。
这其中的缘由,便是杜德全都一无所知,除了帝王外,也许唯一知情的便是姬凤夜了。可是他是宣武帝的心腹,除了帝王,却又有谁能撬得开他的嘴巴呢?
也不知道楚清欢究竟是哪里触怒了帝王,竟是惹来了这杀身之祸。
“你说,朕该不该杀她?”
听到帝王说出这话,杜德全只觉得心中一跳,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腿,最后却是低声道:“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宣武帝闻言忽然间笑了起来,“朕倒是听说她曾经用一个野方子治好了你多年的腿疾,怎么却对恩人没有一点感念之情?”
杜德全并不意外宣武帝会说出这话,毕竟这宫里很少有事能瞒住帝王的,“清欢郡主对老奴固然有恩,可是老奴的主子是皇上您。毕竟,毕竟她是楚相的女儿,若是存了报复之心,只怕回头也不堪设想。”
宣武帝闻言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不过是一个女儿家罢了,还能掀起多大的波浪?再说,楚思远害了她母亲,她又岂会给楚思远报仇雪恨?你多虑了。”
杜德全犹是有些迟疑,良久才点头道:“只要皇上放心就好,其实也是。一个女儿家掀不起多大的风波的,而且皇上要是处置了她的话,老奴只怕长公主是第一个反对的,毕竟楚清欢这郡主封号,也是长公主给她求过来的。”
看着宣武帝色变,杜德全慢慢道:“毕竟,若是处置了楚清欢,岂不是打长公主的脸?老奴愚蠢,险些酿成大祸,还望皇上恕罪。”
宣武帝无声一叹,“也不知那丫头什么造化,竟是入了凤儿的眼睛,罢了,就留她性命吧。陪朕去寿康宫看看。”
从灵山回来后,原本住在慈宁宫里的太后因为想要潜心礼佛,干脆搬到了有佛堂的寿康宫,整日里吃斋念佛不问世事。后宫妃嫔请安,每每都是避而不见,唯独宣武帝前去的时候,才与帝王交谈一会儿。
只是杜德全却有些诧异,宣武帝去找太后的时候往往都是需要太后帮他拿定主意的时候,这如今说了留着楚清欢性命的,却又是让太后帮拿什么主意?
太后这些年潜心向佛,不可能会造杀戒的呀!
杜德全一肚子不解,随着宣武帝前往寿康宫。而之前出了御书房的楚清欢脚步稳健,可是却是在拐弯之后两腿酸软无力,直直跌倒在地上,脸色都是惨白的。
她此时此刻才反应过来,宣武帝适才是对她动了杀机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