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那人究竟是谁呀?”苏绾前去跟踪两人,马车里画眉终究是没有忍住,不由问了出来。
楚清欢唇角微微一扬,“你也认识,回头就知道了。”她并没有等多久苏绾就回来了。
“是在乌衣巷的一处院子里。”苏绾甚至不需要多问就知道,小姐定是要去那处院落的。
“乌衣巷?”楚清欢皱了皱眉头,她倒是没想到楚锦芙竟然会藏身在那里。
有道是大隐隐于朝,那人是算定了吗?倒真是有几分小聪明。
乌衣巷内数风流,前朝的王氏一族显赫,几乎府邸占据了整个乌衣巷,只可惜最后子孙不肖,这偌大的府邸最后却是毁于战火之中,如今的乌衣巷虽不是鱼龙混杂,却也有良莠不齐之分。
朝堂上最是耿直左都御史太史原的府邸便是坐落在乌衣巷中,太史原几乎每月都要弹劾姬凤夜和锦衣卫一次,便是京城里三岁小儿都知道此事。
而他也是唯一一个弹劾锦衣卫却又没有被下了诏狱的人,要知道朝廷弹劾姬凤夜的人多了去了,要么是丢了乌纱帽,要么是下了诏狱生不如死到现在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动静。
唯独太史原能独善其身,有人说太史原明面上弹劾姬凤夜和锦衣卫,实则早已经与姬凤夜同流合污了。
也有人说,姬凤夜是为左都御史一身浩然正气所震慑,不敢动太史原。
楚清欢唇角一扯,“浩然正气所震慑?我看这人是姬凤夜的走狗吧?这岂不是说那些丢了乌纱帽下了诏狱的都是一身邪气?”
听到这话,苏绾不由掩唇笑了起来,“可不是,当初千岁爷也是这般说的,不过千岁爷还说了,锦衣卫的门槛高的很,不是拍拍马屁就能进来的,劝那些人还是死了心的好,这话骚的那一群自诩清流的人险些去撞了城墙。”
左都御史门前清冷,马车一晃而过,没走几步,苏绾就喊了停。
“就是这里了。”
是一个小门小户的院落,看起来有些年头没有好生打理过了,门上的红漆都斑驳陆离,而整个门似乎稍微用力就能推到似的。
画眉正要上前敲门,却是被楚清欢拦住了。
院子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破落的院门骤然打开,从里面走出的人似乎没想到会有人找上门来,脸上闪过了一丝错愕。
“楚……这位小姐,你来找谁?”
楚清欢闻言眉眼带笑,“六皇子难道不认识我了不成?”
明明方才险些唤出了自己的名字,想要再遮掩,岂不是反而落了痕迹?
那人却是黑了一张脸,“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不认识你!”说着他就是要关门,可是却被苏绾拦住了。
“怎么,六皇子在担心锦衣卫,还是在担心六皇子妃呢?”
“你……楚清欢你是不是想要害死她!”
皇甫煜终于暴露了出来,看着楚清欢的目光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了一般,哪有平日
里的玩笑不羁的模样?
“我若是想要害死她,随便找锦衣卫或者告知万俟琳儿就是了,六皇子是出门忘了带脑袋不成?”
皇甫煜何曾被人这般嘲笑过,脸上闪过了一丝恼羞成怒,偏生楚清欢说的又是实话,竟是让他无话可说!
虽然并未张贴皇榜广而告之缉拿楚锦芙,可是说不定锦衣卫就奉了皇命在四处搜捕呢,这段时间寻找楚锦芙的人还少吗?
好在楚锦芙这些日子里从来不出院门,若非是今日执意要去为老夫人上香,也不至于被楚清欢发现了踪迹,导致自己被要挟。
“你想要干什么?”皇甫煜恶声恶气地问道。
楚清欢闻言一笑,“六皇子觉得你有什么立场与我交谈?”
皇甫煜脸色顿时一黑,楚清欢这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他天潢贵胄又岂能容忍得了?
“六哥,你先走吧,我和二姐姐好好谈谈。”
闻言皇甫煜回过头去,却发现不知何时楚锦芙竟是站在院子里,似乎听到了方才他们之间的争执似的。
“芙儿,你……”
楚锦芙笑着摇了摇头,“我们姐妹之间的事情,六哥就不要插手了,我想二姐姐是不会害了我的。”
皇甫煜终究是不放心,狠狠瞪了楚清欢一眼,“你要是敢伤害芙儿,我绝对不会轻饶了你!”
楚清欢闻言唇角勾起,是吗?她倒是想知道,皇甫煜拿什么来惩罚自己,谁又给了他这般底气。
皇甫煜没能从楚清欢脸上得到满意的答案,很是气恼地离开了去。楚清欢从容进了去,小门小户,院落也很是狭小,一株经年的梧桐树下起了一个石桌,上面的茶壶是大街上几个铜板就能买到的。
“我还以为皇甫煜会金屋藏娇,没想到他竟是这般小气。”
楚锦芙闻言扯了扯唇角,笑意很是勉强,“我本是该死的人,富贵如浮云,又有什么关系呢?这里没什么好茶,二姐姐讲究些吧。”
楚清欢眉头一挑,“难道你以为我在云安城过的日子比你现在好?”
楚锦芙闻言也不过是微微皱了皱眉,却是什么也没说,似乎任由着楚清欢说下去就是了。
“我卯时不到就要起来洗衣服,整整一堆的衣服,男人的,女人的,青楼歌姬的,屠户医师的,从卯时到戌时,三餐都是馒头和冷水,若是洗不完就是连饭都吃不上,这一杯粗茶,是我当时想都不敢想的。”
楚锦芙脸上闪过一丝震惊,“小姑姑她怎么会这般对你,孙家家境殷实,你怎么会给人洗衣服?”
“家境殷实?”楚清欢冷笑一声,“孙亭先染上了赌瘾,就算是富可敌国也都输了个精光,楚凝碧为什么这般对我,还不是因为只要我过得不好她就能过得好吗?夫人可是每年从京城给她银子的,这银子不是让她用来教养我,芙儿你猜,这银子是用来干什么的?”
楚锦芙脚下踉跄,顿时往后退了一步,“怎
么会这样?”
“怎么不会呢?”楚清欢知道,楚锦芙在恨着自己,恨自己让楚家家破人亡,恨自己让楚思远不得善终,让老夫人枉死诏狱,让她没了父母依仗,不得不寄身皇甫煜篱下,成为被人豢养的金丝雀。
“我娘不过是个没落小姐却名动京城,是他楚思远明媒正娶的妻,可她宋湘云呢,老侯爷的嫡女,安平侯的胞妹,却只能屈居妾位,她又怎么心甘?她的儿子是庶子,她的女儿是庶女,便是将来谈婚论嫁也都艰难,她怎么心甘呢?”
楚锦芙闻言脸色大变,拿着茶杯的手都在颤抖。
“所以趁着楚思远杀了我娘,她就把我远远丢了出去,把我哥哥变成了傻子,你想想,嫡长子是个傻子,嫡长女又是个克父克母的,这般名声传出去,岂不是堕了他楚思远的名声?你娘多好的手段呀,不动声色就让我枉死的娘亲成了祠堂角落里无人提及的一块蒙灰的木板,让我自生自灭的乡下,死了最好!”
楚锦芙被那个“死”字吓住了似的,手中茶杯一下子落在了青砖的地面上,里面的茶水很快阴湿了地面,宛如画了一幅糟糕至极的画一般。
“所以,我要报仇错了吗?你心里怨我害得楚府家破人亡,可是我那枉死的娘呢?我那无辜的哥哥呢?谁又曾为他们考虑一二?你觉得我忘恩负义,当初老夫人对我有保护之恩,我却是害得她惨死诏狱,可是你别忘了,她对我利用多少!要我感恩戴德,被人打了左脸再笑着奉上右脸吗?芙儿,你想错了。”
楚清欢抬头一笑,“他们对我不仁不义,你凭什么又要我以德报怨呢?我回到京城回到相府那一天起,就是为了报仇雪恨,你怎么能指望我饶了他们呢?”
楚锦芙浑身都在颤抖,便是声音中都满是颤音,“那,那父亲为什么要,要杀了云夫人,明明他是那么的爱云夫人的?”
虽然千影居被封了,可是祖母无意中却是说漏了嘴,说父亲最是爱的人是云静辰,她当时不知道谁是云静辰,直到后来才知晓这一切,可是却已经晚了。
“他最爱的是权利,是他自己,他那么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便是连亲……又怎么会爱别人呢?你以为陈姨娘当初是怎么死的?就是楚思远亲自动的手!伺候他多年的人他都能毫不留情的杀了,他又有什么舍不得的呢?”
权利,早已经让他痴迷,痴迷地没了人性。
以致于,弑父杀妻。
楚锦芙跌坐在那石凳上面,楚清欢看着她那没了生气的小脸,忽然间笑了起来,“其实宋湘云之所以让我回京城,不过是为了给楚锦绣铺路而已,她从一开始就错了,你自己的亲生母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的很,不是吗?”
便是连最后一点生气都消失了一般,楚锦芙看着转身离开的人,忽然间幽幽问道:“二姐姐,你是不是也想杀了我?”
毕竟,我的身上也流淌着父亲和母亲的血,我是他们嫡亲的女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