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刘御医有办法,说是大小姐用的脂粉有问题,便让丫环们把脂粉和钗环首饰都丢了,果然大小姐这会子都不觉得那么痒了。”
锦绣苑外是一片脂粉味,扑面而来,楚清欢不由皱了皱鼻子,楚锦绣可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竟是把所有的脂粉都扔了,便是锦绣苑里伺候的丫环婆子的也都一并丢了出来。
果然,那俩正在把脂粉和衣服首饰往车上装的小丫环干净着一张脸,连几个小雀斑都暴露无遗了。只是看着那一车的脂粉,有些不舍,想要偷偷留下一两样似的,刚巧看到楚清欢和楚锦芙过来,连忙收了手。
“二小姐,五小姐。”
这厢丫环刚行完礼,里面传来一阵男声,“哦,五妹来了,快让二哥看看,可是长高了些?”
这声音疏朗若风涛,人更是挺拔如松柏,可是楚清欢看到却是一阵寒意:楚文瑾,他到底是回来了!
楚文瑾与她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可是前世自己冷宫里幽禁时,他却是几次三番来羞辱自己,甚至于将他幼时欺负哥哥的事情都一一道来,只恨得楚清欢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这衣冠楚楚的人面禽兽!
“二哥倒真是好本事,回到家中不说去看望祖母,倒是先来大姐这里,就不怕祖母怪罪?”
楚文璋喊得亲热,可是楚锦芙却是清楚,自己这二哥看不惯自己的脾气,最是擅长表面文章而已。
楚锦芙言辞尖锐,楚文瑾却是不以为意,笑着道:“锦绣出了这等大事,我这做兄长的若是不来看望岂不是铁石心肠?祖母定是不会怪罪我的。”
好一张利嘴,倒活像是个女儿家似的,只是楚清欢却是清楚的很,若是换做之前老夫人定不会怪罪,毕竟那时候楚文瑾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楚家子孙而已,现在的楚文瑾却是正六品的昭武校尉,凡事便是要按照规矩来办的。
这般狡辩,落入老夫人耳中定是这么一句:没出息的,这辈子都要折在女人手中!
楚文瑾早就注意到了楚锦芙身边这静默不语的少女,甚至于看到少女那唇角带着的笑意时,他竟是觉得那少女便是在嘲笑自己。
“芙儿,你身边的丫环不是司棋吗?怎么这个我却是不认识。”
果然是大夫人教养出来的好儿子,如出一辙的品质呢。楚清欢心底里暗笑,还未开口却不料楚锦芙却是骤然恼怒了似的,“二哥说什么混账话,二姐姐若是丫环,那二哥你是不是要入宫做那太监了?”
楚锦芙说的难听,楚文瑾当即便脸色一变,“五妹你胡说八道什么!”
他到底是世家子弟,原本只是想折辱一下楚清欢给自己大妹取乐而已,却不料楚锦芙竟是窝里反将了自己一军,只让楚文瑾觉得气恼,狠狠瞪了楚清欢一眼。他却是没想到,楚锦芙从来不是他那一派的人。
楚清欢轻轻握住了楚锦芙的手,示意她不要生气,毕竟两人不是来生闷气的,对着楚文瑾恭敬一礼道:“清欢见过二哥。”
楚文瑾没想到母亲口中那个贱丫头竟是这般恭敬有礼,甚至比楚锦绣的礼仪都不差了那里去,不由愣在了那里,心底里却也是想要冷待一下楚清欢,让她知道这相府后院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当家人。
久久听不到楚文瑾说话,楚清欢并不起身,低着的脸上却是闪过一
丝讽刺的笑意,这般下马威么?
“芙儿还不扶起你二姐姐来?大热天的你们四处跑什么,也不怕晒着了自己,回头变成个小黑炭?”梨香院里有个小丫环叫谈儿,偏生是皮肤极黑的,众人现下里都唤她炭儿,戏称她小黑炭,倒弄的那小丫头不知道自己原本叫什么了。
老夫人忽然到来,拿炭儿开玩笑便是楚锦芙也没想到。楚文瑾顿时连忙走了下去,想要搀扶老夫人,却不料老夫人折身便是要离开,他登时急了。
他方才不过是想给大妹取乐而已,谁料老夫人竟是忽然出现在这锦绣苑,他顿时着了急,也不知刚才那混账话老夫人有没有听到。
“孙儿给老夫人请安。”
楚文瑾登时双膝跪地便是要行大礼,只是老夫人却是转身都没转身,冷声道:“老婆子当不起楚二少爷这般大礼,楚二少兄妹情深,何必在我这老婆子面前作揖行礼,岂不是折煞了你?”
楚文瑾闻言登时额上挂满了冷汗,老夫人这分明是听到了他方才的话,这是在拿话挤兑他呀!
“老夫人,是文瑾造次了,老夫人万不可因此动怒,伤了自己的身体呀!”
楚文瑾并不为自己求情,而是让老夫人保重身体,这一招的确是有效,果然老夫人脸色缓和了下来。
楚清欢清楚,老夫人之所以为难楚文瑾,自己刚才那事不过是一个契机罢了,缘由却不过是因为楚文瑾回家之后先看姊妹不拜长辈有失孝道,这若是传出去不但是对楚思远官威不利,对楚文瑾甚至整个楚家都是极为不利的。
老夫人最是看重楚家的名声,当然会好好敲打一番。当然,楚文瑾如今也算是朝廷命官,老夫人最多也不过是敲打敲打而已。
果然,老夫人虽然未曾转身,可是语气却已经缓和了许多,“楚家男儿不是拴在女人身边的,去祠堂里看看你的那些祖宗们,等想清楚了你是谁再来见我。”
随着老夫人离开锦绣苑,楚文瑾的目光胶着在楚清欢身上,恨不得把这罪魁祸首千刀万剐了去,却也不想明明是他挑衅在先。
楚清欢却也不由笑了,枉费楚文瑾在边关混迹了这么些年,却是连半点兵法的精髓都没有学到。自己方才那才是兵不血刃,借刀杀人,最是爽快。
大夫人一心捆在爱女身上,并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久久不见楚文瑾回来,不由问道:“二少爷呢,去哪里了,怎么还没回来?”
陈妈妈不敢回话,生怕再触了大夫人的霉头,倒是赵妈妈直言不讳道:“方才老夫人来了,让二少爷去祠堂里去了。”
听闻老夫人来了,大夫人连忙站起身来,只是听到祠堂两字,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文瑾保家卫国,哪里犯了错,刚回家就要跪祠堂?老夫人这是要打我的脸吗?”
她声音一点不加以遮掩,饶是楚锦绣在**昏昏沉沉躺着听到了这话也不由一个激灵,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忽然间坐了起来,“母亲胡说什么,二哥回来了吗?”
看着花容憔悴的宝贝女儿,大夫人一颗心都柔软了下来,低声道:“今天刚回来的,听说你病了便立刻来瞧你了,还是你哥哥疼你,把你放在心……”
昨晚浑身瘙痒难忍,楚锦绣几乎没睡着,听到大夫人这话却是顿时气恼,厉声道:“哥哥糊涂,母
亲也这么糊涂,还不快让二哥去给老夫人负荆请罪?”
说完这两句,楚锦绣只觉得身上又是一阵难耐的酥痒,想要用手挠,可是看到自己胳膊上的红斑,她又不敢下手了。
大夫人哪曾被这般呵斥过,饶是说她的是最宝贝的女儿楚锦绣,也不由脸色难堪,“他是你哥哥,先来看看你又如何?”
楚锦绣只觉得自己这个母亲的脑袋似是被驴踢了一般,恨其不争道:“母亲,你可别忘了前些日子骠骑将军就是因为其管家不严而被皇上连降三级,如今还在午门那里看守城门!”
大夫人听到这个顿时脸色一变,悻悻道:“你哥哥还不是因为心疼你,说是要给你找个好大夫瞧一瞧,所以才失了分寸?锦绣,你说现在该如何是好?”
若是她家老爷因此被皇上斥责,又有何颜面任职百官之首?大夫人越想越后怕,只恨不得刚才自己哑了没说那等话一般。
又是一阵瘙痒,楚锦绣强忍住那酥麻的痒意,磕磕巴巴道:“快,快带哥哥去,去老夫人那里告,告罪。”
大夫人刚想要说一句“不至于吧”,只是看到楚锦绣那狠戾的目光,却是什么也不敢说了,连忙吩咐赵妈妈道:“好生照顾大小姐,出了一星半点的差池我唯你是问。”
一旁陈妈妈连忙长吁了一口气,还好要留下照顾大小姐的不是自己,否则,她还真不好办。
难道大小姐痒意难忍的时候非要抓挠,自己还能拦着她不成?这大小姐发起脾气来可是比大夫人狠多了。
这厢楚清欢和楚锦芙一左一右搀扶着老夫人一步三停的往梨香院走回去,小半个时辰后才慢悠悠回到了梨香院,楚清欢笑着道:“如今日头不算毒辣,老夫人常常晒晒太阳,慢慢走走也是极好的。”
老夫人双双握住俩孙女儿的手,笑着道:“就是你们俩心野,困不住和我这老婆子慢悠悠的晃荡。”
楚锦芙刚想要说话,却见梨香院门前一站一跪两人,遥遥看到老夫人,脸色莫不是一变。
“咦,母亲和二哥怎么在这里,二哥这打扮?莫不是在学负荆请罪?改明儿唱堂戏,二哥倒是可以登台演上这么一出,小妹定是给个丰厚的打赏。”
大夫人闻言一旁死命儿地用眼刀剜楚锦芙,恨不得把她的嘴堵上,而楚文瑾却是脸色不变,先是朝着老夫人拜了一拜,端重言道:“孙儿这些年来奔波在外,竟是忘了规矩,还望老夫人见谅。”
说完,又是向楚清欢道:“适才是为兄的不是,一时眼拙没认出二妹,还望二妹不要怪罪为兄才是。”
好一个负荆请罪,她还真没想到大夫人竟是学聪明了,竟是知道以退为进了。这样一来,倒是让老夫人不想原谅都不可能了。
毕竟,老夫人若是不原谅,一则传出去对相府声名不好,二则却是彻底毁了她和楚文瑾之间的兄妹情分,亦是对相府声誉有碍。
何况,老夫人之前所说的跪宗祠也不过是为了给楚文瑾一个台阶下,如今楚文瑾给足了老夫人和她面子,老夫人自然也不会再为难这个刚刚蒙受圣宠的孙子。果然……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芙儿不许胡说八道,要不然回头让你给我抄经书去,进来吧。”终于,在梨香院院子里跪了小半时辰后楚文瑾终于踏入了这阔别之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