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金莲动作丝毫不停滞,甚至还朝着楚清欢笑了起来,哪里有半点醉意,“他不敢。”
楚清欢闻言不由笑了起来,宛如狐狸一般,“他是不敢,可是这后宫的女人们可都是疯子,薛小姐还是小心些好。”
薛金莲不以为意,只是一双眼眸中却透着精光,“疯子却也不是笨人,她们巴结我还来不及,又岂敢害我?不过,那无双郡主和小公主莫非和二小姐有仇?”
薛金莲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犀利,想说什么从来不会给人留半点颜面。不过这样的人,她前世竟是没察觉到,还真是有眼无珠的很。
皇甫无双和皇甫云芊的目光的确在自己身上逗留了太久,大概原因她也猜出了七八,却不料薛金莲竟也是一直注意着,果然是心细如尘。
“彼此彼此而已。”楚清欢言简意赅,皇甫无双和皇甫云芊和自己过不去,这京城的贵女们不也是瞧不起来自陇西的晋国夫人母女两人。
果然,蛇打七寸,薛金莲神色微变,似乎酒意冲上了脑门,慢慢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任由着那微风携带着花香吹了进来。
“那么二小姐想……”薛金莲忽然住口,只是目光却是饶有兴趣的落在了那不远处的假山后面,一阵低低的声音随着微风响起,楚清欢听到这动静也不由一笑。
还真是凑巧,没想到这里还特意排了这么一出大戏。却不知,是给自己,还是给薛金莲呢?
楚清欢在对方眼中也看到了同样的疑问。
两人正相视而笑之际,外面却忽然传来一阵笑声,“薛小姐现在怎么样了?楚二小姐你俩可别是借醉酒躲开本公主。”
那声音丝毫不加以遮掩,简直是故意的!
楚清欢和薛金莲顿时明白了皇甫云芊的意思,果然那假山后的男女顿时都瞧向了这边,女子脸上带着惶恐和恼怒!正是方才那舞姬。
“皇……”那舞姬连忙想要挣脱,却是被宣武帝抓住了皓腕。
“美人你怕什么?”既然敢自荐枕席,又岂会害怕被人看到?何况……宣武帝抬头看向了那边,窗户不知何时已经阖上了,似乎方才那一幕根本就没发生过似的。
“咦,你们站在窗户前面干什么?这屋里怪闷得慌的,也不打开窗户透透气?”眼看着皇甫云芊就要开窗户,楚清欢阻止道:“公主可别,万一薛小姐到时候吹了冷风受了风寒,臣女可是担待不起的。喝了酒哪能见风呀,就算是为将来着想也不能贪图一时之快,公主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楚清欢颇是语重心长,看向薛金莲的目光也充满无奈,似乎两人刚才就是在为这事争执一般。
话都说到这般田地了,皇甫云芊也不再坚持,只是被拂了意,她到底有些气恼,又想起方才被淑妃说教,顿时气焰飞涨,“楚二小姐到底是出身不一般,这等丫环应该记着事都一清二楚。”
说自己是小姐的身份丫环的命?皇甫云芊还真是一如当年那般刻薄呢。
“想来清欢妹妹是熟读刘嫔娘娘编写的《趣说》的,当初母亲让我读来着,可惜我对那乡野之事不感兴趣,只翻了两页就没再看,今日见到清欢妹妹博学,改日怕是要请教妹妹一二了。”
薛金莲言笑靥靥,只是皇甫云芊脸色却是越发惨白。
果然是享誉京城的“舌灿如莲”,这一番话果真是大蛇七寸……
快准狠。
皇甫云芊如今是养在柳皇后膝下的,可是其生母却是刘嫔娘娘。刘嫔娘娘出身卑微,乃是女史出身,柳皇后曾赞过她说:谨言慎行,是个妥当的人。
后来不知为何得了宣武帝的宠幸,更是编写了《趣说》一书,颇受宣武帝宠爱。只是那《趣说》说的确实乡野之趣,委实上不了台面,倒是宫女子常常私下里传阅罢了。后来刘嫔病逝,这《趣说》便再也不在宫中流传。
可是这却是皇甫云芊的心头刺,生母出身卑微,就连写的东西都是那么上不来台面的,以致于她绝口不提“刘嫔”、“趣说”两词。宫里的一些宫女谁若是不长眼触了她的霉头,便只能自求多福了。
今日竟是被薛金莲这来自陇西没见过世面的商户女嘲笑,皇甫云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扬手便要扇她一巴掌,只是高高扬起的手却是僵在那里动弹不得。
她的手腕被人紧紧箍住,那力道竟是能将自己手腕捏碎似的!
“楚清欢,你放肆!”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竟然也敢对自己动手动脚,皇甫云芊顿时火冒三丈。
还真是刁蛮的很,也不知将来是哪个倒霉的娶了去。
“公主,晋国夫人可是最疼爱薛小姐的,若是爱女脸上出现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怕是……”
“我管她是晋国夫人还是薛国夫人!胆敢忤逆本公主,我定要她好看!”只是她怎么用力挣脱却都甩不开楚清欢的桎梏,顿时俏脸通红。
“你给我放手!”眼见得自己竟是讨不得半点好,皇甫云芊嘴上没有那么倔强了,“本公主口渴了,要喝茶。”
她眼珠骨溜溜的转,楚清欢一眼便瞧出了门道,只是皇甫云芊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又是重复了一句,楚清欢说道:“那公主可别再闹了便是。”说着便松开了手。
皇甫云芊似乎转了性儿似的点了点头,楚清欢亲手端给了她一杯茶,皇甫云芊笑语吟吟接了过去,“竟是劳动楚二小姐,这多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还不是接了过去?楚清欢唇角微微下垂,“权当做清欢向公主赔……”
“竟然给本公主冷水喝,你什么居心!”
楚清欢话还没有说完,只觉得脸上顿时一凉,茶水顺着脸颊都落到了她脖颈里,因为天气热了点的缘故,胸前的衣裳竟是被茶水浸湿了,显出一些曲线。
“公主这是何意!”薛金莲顿时上前为楚清欢擦拭脸上的茶水,只是语气却并不善。
皇甫云芊却是大变脸一般,顿时小脸一皱,几乎要哭了起来,“我小性惯了,竟是把清欢姐姐当做身边伺候的了,我……我去给姐姐梳头赔罪。”楚清欢发髻被茶水打湿,上面还站着一两片茶叶,显然是要重新打理一番才不失礼的。
薛金莲眉头一皱,却听楚清欢笑着拒绝道:“公主客气了,是我有错在先,不用麻烦公主。”
皇甫云芊眼泪夺眶欲出,“清欢姐姐这是在埋怨本公主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姐姐你要相信我呀!”
相信你?楚清欢心底里冷笑,若是我相信了你,被吃得骨头不剩时去找谁评理?口口声声唤自己姐姐,可是却还是自称本公主。这样的金枝玉叶,她可不敢相信,只是她脸上却满是宽慰,“罢了,只是要劳烦公主了。”
薛金莲并不放行,“公主金枝玉叶的,怎么
能为臣女梳头打扮?还是我来吧。”只是她刚说完,就打了个酒嗝,惹得楚清欢一笑,就连皇甫云芊也都取笑,“要是清欢姐姐不怕沾了一身的酒气,本公主就答应。”
薛金莲酒意上来似的,按了按自己的额角,半晌才道:“竟是嫌弃我了,真是没意思。”她自言自语,歪倒在榻上便眯上了眼。
皇甫云芊熟门熟路地带着楚清欢去了东暖阁梳洗,宫女一应的都在羲和阁外侯着,根本不曾进来。
“清欢姐姐的头发乌黑浓厚,真是好福气。”
刘嫔死后,皇甫云芊一直养在柳皇后膝下,她虽是年纪小,却也知道讨好柳皇后,一手梳头的本事竟是把皇后的坤宁宫里的众宫女都比了下去。可是金枝玉叶却要这般委曲求全,这最受宠爱的平阳公主究竟注了多少水分,楚清欢不清楚,可是今个儿皇甫云芊竟是主动给自己梳头,可真是……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呐。
“公主谬赞了。”
皇甫云芊一双巧手很快便将楚清欢那一头秀发打理好,“我给姐姐挽了个云髻,这样衬得姐姐颜色更好了几分,只是这……姐姐的簪子颜色不够,不如用我的这一支?”
说着便将自己头上的簪子取了下来,竟也是金绿猫眼的簪子,只是那色泽倒是更鲜亮了几分。
楚清欢尚未拒绝,皇甫云芊竟是把那金绿猫眼的簪子换了下来,“就当是我们姐妹互换了礼物,清欢姐姐该不会拒绝我吧?”
互换礼物?倒是个好说辞,楚清欢含羞一笑,“是公主抬爱臣女,臣女怎敢?”
皇甫云芊眼中露出一丝得意,还以为是多大的能耐,不过是一个簪子便收买了,还真是没见识的!
楚清欢眼睛一瞄,似乎没看到皇甫云芊的神色似的,站起身来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否则缺了薛小姐这个正主儿,可就不热闹了。”
皇甫云芊脸上闪过一丝鄙夷,“不过是个商户之女,哪里有这般尊崇?姐姐何必讨好她?”她声音不带半点压抑,似乎浑然没想到她说的商户之女正在东暖阁外的榻上斜倚着。
这分明是要把自己拉下水呀,可惜皇甫云芊到底道行浅了些,低估了薛金莲,这个跟头怕是回头要栽得更深几分。否则,岂不是辜负了薛金莲的雷霆手段?
楚清欢还未开口,薛金莲不知何时忽然间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笑意,“你们俩在说我什么坏话呢?还不如实招来?”
眼见得楚清欢脸色一变,皇甫云芊觉得大功告成顿时松开了手,若不是为了……服侍这么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她真嫌腌臜了自己的手!
“哪有什么坏话?本公主忽然想起来还有些紧急的事,两位还是赶快去前面的好,让父皇等久了可就不好了。”
说完,皇甫云芊便扬长而去,哪有方才的半点神色。楚清欢脸色顿时一变,似乎不能置信的似的,直到皇甫云芊走了出去,薛金莲打趣道:“和这么个小丫头装模作样,也不嫌脸紧么?”
确实,要她一个前世今生活了四十来年的人对着这么一个刁蛮公主装样子,还真是……一个字……累。
“不过倒也值得,我们也快些回去吧,主角不在,好戏怎么能开场?”
楚清欢闻言轻声一笑,“没事,不过还要麻烦薛小姐先陪我去个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