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大皇子,见过三皇子,见过六皇子。”
皇甫镜连忙上前一步,想要扶起两人,可是想到礼教却只是伸手虚扶了一把,“两位小姐不必多礼,出门在外不需讲究这些。”
“是呀,宫里面天天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跪来跪去的,在这佛门圣地只需要跪拜佛祖便是了。”六皇子皇甫煜再度开口,颇是有些厌恶这些礼节似的。
楚锦芙听他开口,却不由想起刚才那质问自己的话,顿时脸色又是一变,分明是不愿意接皇甫煜的话。楚清欢见状不由莞尔,适才皇甫煜拿楚锦芙调侃,却是分明把楚锦芙当做了刁蛮任性的女儿家。她们姐妹间的玩笑话,他实在不适合参与进来的,况且,他还是楚锦芙的堂兄,尽管是出了五服的。
“几位皇子也是来与弘一法师辩论佛法的?”
皇甫镜闻言点头却又摇头,“父皇原本打算来灵隐寺上香祈祷国泰民安,奈何朝政繁忙,我等身为臣子自然要替父皇分忧,便来这叨扰一番。弘一法师佛法无边,我等又岂敢与之辩论佛法?二小姐言重了。”
那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似是探索,又似乎在回忆,让楚清欢感觉犹如骨鲠在喉,难受的很。偏生,皇甫殊却是在一旁静默不语,时不时打量这边一眼,更是让她觉得脊背生津。
“听闻小沙弥说老夫人带着几位小姐来礼佛,我等晚辈,自然是先来拜见一下老夫人,还望不曾打扰两位小姐。”
打扰的很!楚锦芙冷冷瞧了大皇子一眼,虽然他似乎很是温和,但是却让她很不爽!而看到大皇子目光肆无忌惮的落在二姐身上时,她顿时恼火了起来!
“二姐,我饿坏了,你快陪我去吃些东西吧。”
说着,拉着楚清欢便要离开。身后皇甫煜却是找到天涯沦落人似的,大发感慨,“唉,寅时就从府里出发,本皇子现在肚子也是在唱空城计。五小姐不看僧面看佛面,能不能也捎带着本皇子一同去寻些吃食?”
分明,是要做癞皮膏药缠着楚家小姐的意思。
楚锦芙横了他一眼,刚想要拒绝,却有温和声音响起,“锦绣见过几位皇子殿下,不知皇子殿下大驾光临,锦绣有失远迎,还望诸位皇子不要见怪。”
楚锦绣一身鹅黄色的广袖留仙裙,眉间的花钿勾勒出的红莲给那张仙女下凡般的面孔平添了几分妖娆。而话音一出,是说不尽的魅惑,就连楚清欢都不由暗赞一声,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举手投足间都是风情。
这般有备而来,怕是刚才就瞧到了几位皇子大驾光临吧?
楚清欢却不知,自己这次是真的猜错了,楚锦绣费尽心机这般妆扮,却并非为了几位皇子,而是为了另一人。
见楚锦绣只身一人,楚锦芙笑了起来,“大姐,怎么没见到三姐呢,她不是一向随着你的吗?”
楚锦绣眉宇间有淡淡的担忧,“三妹昨个儿着了凉,我正想去佛殿里礼佛为三妹求福,不巧刚好碰到了诸位殿下。”
皇甫煜闻言不由赞了一声,“大小姐果真是菩萨心肠。”
楚锦芙闻言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拉着楚清欢就要离开,“把三姐孤零零丢在厢房里多不好呀?我有个法子能让三姐顿时活蹦乱跳,二姐姐,你跟我去给三姐治治毛病。”
楚锦绣闻言想要制止,却见楚锦芙竟是已经离开了,她不由无奈一笑,解释道:“殿下,我这五妹向来任性的很,还望殿下不要见怪。”
一双妙目似乎在深情地望着大皇子,却又是对三皇子表达着歉意,就连六皇子都觉得楚锦绣分
明是在向自己解释。
大皇子却是目光留恋在离去的两人的身影上,皇甫殊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倒是皇甫煜觉得楚家大小姐似乎被自己的胞妹抛弃了一般,刚想要安慰自己肚子却传来一阵不雅的声音。
他颇是不好意思地看向楚锦绣,却见她有些歉意,“是锦绣疏忽,这边的素斋已经准备好了,几位殿下若不嫌弃……”
后山的厢房分布的零零落落,原本就要到老夫人的住处,却又要看望楚常喜,楚清欢无奈地摇头,楚锦芙分明是生气了。
“见到那几个人恨不得就贴上去,没有半点女儿家的廉耻,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教女儿的。”楚锦芙低声怨念道,却又不曾遮掩似的。这个她,却是大夫人无疑了。
楚清欢闻言并不吱声,只是遥遥看到守在门外的人不由愣了一下,那人似乎也看到了自己,连忙折身进屋,不久却是另一人走了出来。
“二小姐,五小姐,我家小姐身体抱恙,还在小睡。”
楚锦芙瞧着晴纹那一脸的精致妆容,狐媚模样不由啧啧叹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只是最近夜里不安生,还是低调做人些好。”她本来就只是来看热闹的,既然楚常喜不想见人,想来这热闹便已足够精彩了。
晴纹妆容险些破损了去,只是强撑着笑脸送走了两人,这才慢慢走进屋去回话。
“小姐,人走了。”
楚常喜倚在墙角,整个人都瑟缩成一团。任是谁经历了这一夜的惊魂之事也会花容失色,再无半点精神的。她虽是向来为大夫人出些狠毒的主意,可是从来不曾见过这般惨死的人,只觉得周遭都是那人不甘的眼神!
“晴,晴……你个贱婢,谁让你打扮的这么狐媚子的,你想勾引谁?”楚常喜勃然大怒,这丫头定是想趁着自己没精神去勾引八千岁的。
一声干脆的巴掌声响起,晴纹委屈地捂着脸,水杏般的大眼睛满是泪花,“小姐,是您让我……让我这般妆扮的。”
她们主仆三人,昨晚一夜未曾安眠,清晨起来人人都是神色憔悴。楚常喜生怕别人察觉什么,硬是要晴纹打扮的花枝招展,却因为此刻的惶恐而又忘了。
“胡说,分明是你想要对八千岁投怀送抱!”楚常喜又是一巴掌挥了下去,她可没忘记,昨个儿夜里瞧见八千岁沐浴时,那满屋子人的表情。
“你就一个贱婢,竟然还想妄图勾搭八千岁,也不好好照照镜子!”
拳打脚踢的楚常喜发泄了好一阵这才松开了手脚,晴纹只蹲在地上委屈地哭泣,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对,八千岁,八千岁一定会救我的。青檀,死丫头给我进来梳妆,我要去见八千岁!”
此时,八千岁却正是在弘一法师的院子里与一小沙弥对弈。
“千岁爷,虚灵认输。”犹豫再三,将手中的白子放回了棋坛中,小沙弥合十为礼,脸上却没有半点懊恼神色,似乎对这输赢并不以为意。
任谁都看得出,黑子大势已成,只将白子杀的无还手之力,指尖微微一动,黑子落入了棋坛之中,“你倒是比那老和尚还厉害几分。”
虚灵闻言羞涩一笑,看着前面的大雄宝殿,一脸神往道:“千岁爷谬赞了,虚灵若能学到师父的千分之一,也不枉此生了。”
倒是……没那老和尚有趣,真是个死板的小东西。姬凤夜唇角扯出一丝笑意,“也罢,你陪本督下了一个时辰的棋,本督就陪你去听一遭佛法。”
虚灵闻言不由一喜,可是旋即想起弘一法师的交代,
脸上顿时一阵苦色,“可是师父不许虚灵去……”
姬凤夜摇了摇头,手中的折扇轻轻敲了敲虚灵那光油油的小脑袋,“有本督护着,你怕什么?”
弘一那老和尚还真是煞费苦心,只是这虚灵一心向佛,怕是早就没了半点心思。不过这世道倒也真是可笑得很……
老和尚红尘外的高人担心自家徒儿入了佛门。
小和尚身在红尘却又一心向往佛法。
还真是矛盾、可笑得很。
“千岁爷,你真是好人,佛祖一定会保佑你长命百岁的。”虚灵羞涩一笑,旋即屁颠屁颠地跟在姬凤夜身后前往前殿。
姬凤夜脚下微微一顿:好人?自己这还是这些年来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自己是好人。
虚灵并没有注意到姬凤夜的异样,只是遥遥听见前殿的争辩声,脚下不由快了几分……
“佛家常说众生平等,可是无边佛法却只渡有缘之人,这难道便是佛祖眼中的平等?”
虚灵打眼望去,却是一袭青衫磊落,饶是这问题有些尖锐,其人却也是温润如玉,单是望去就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千岁爷,那是谁呀?”
“君子如玉世无双,沈家儿郎,舍他其谁?”
虚灵正诧异千岁爷什么时候声音变得这般女人气,却扭头看见两个天仙似的女施主正站在自己身后。
“本督倒是不知,二小姐对沈潜这般熟悉。”
楚清欢微微一笑,世人都说太史令独子沈潜真真是公子如玉举世无双,只是却是谁也不曾想到,京城万千闺秀心中良人的沈公子却是活脱脱的一个烂好人,以致于最后被枕边人算计去了性命都不知晓。
“沈公子才华横溢天下皆知,何况能与弘一法师一较高低的,又舍他其谁?”沈潜从十三岁起便四处游学,如今弱冠之年已然跻身天下第一才子,六国之中无人不知沈家儿郎。这灵隐寺中能与弘一法师辩证佛法的,除了他又能有谁?
弘一法师宝相庄严,“诸位施主,且看这尊佛,不知诸位看到了什么?”
正殿中央,那是一尊金漆包裹的佛像,金光闪闪夺目,香火缭绕下竟有几分大慈大悲怜悯众生的意味所在。楚清欢微微一笑,神色间诸多嘲弄。
“我佛慈悲,普度众生。”
老夫人悠然一叹,目光落在弘一法师身上,良久才又说道:“大师,老身朽木之质,还望大师不要见怪。”
弘一法师微微一笑,“老夫人慈悲,是有福之人。”
沈潜目光落在老夫人身上,旋即又顺着楚锦绣等人一一望去,各人脸上不同表情,眼底目光迥乎不同,他却是忽然笑道:“大师佛法高深,沈潜拜服。”
虚灵不懂,不由抓着楚清欢的胳膊问道:“女施主,为何这位施主拜服了呢?”
瘦小伶俐的虚灵让楚清欢不知为何想起了留在府中的哥哥,温声道:“每个人心中对佛的定义不尽相同,有的认为佛光普照神圣之教,有的认为佛乃虚无荒诞之说。你念佛,佛念你,世上本没有天上掉金子的事情,你又怎么能指望一个巴掌拍得响?”
她声音本是低低的,只是那一时间整个大殿都寂静无声,以致于这低声解释却响彻了大殿,扬长而要离去的沈潜更是停在了楚清欢身侧,一双清亮有神的眼眸盯着楚清欢道:“那姑娘认为这世间有佛还是无佛?”
一时间,这殿内殿外气氛几乎凝滞,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在了楚清欢身上,唯独姬凤夜唇角微微勾起,一副似笑非笑模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