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夜看起来很安静,实则却危机四伏。
暗中搜查是一件辛苦的差事。将军府的卫兵已经找了大半夜了,仍是一无所获。卫兵们猜测,大将军不准声张此事,恐怕是担心大小姐和风二师兄是落入了坏人的手中,怕声张此事反而对他们的安全不利。
一户大宅的屋顶,两个黑影已经潜藏了许久。
望着下面那些夜行人一路搜查而过,田玉不禁疑惑地悄声问:“王爷,那些人在找什么?”
“该是找人吧!”顾奉天答。
“找什么人?该不会是找我们吧?”田玉很是紧张,“莫非,他们已经知道我们回到了中原?”
“有这个可能。但也许不是找我们。”顾奉天低声答道,“如果他们是在找我们,那就是说,商队里真的潜藏着奸细。”
“咱们的商队里竟然潜藏着奸细,”田玉倒吸了一口气,“这实在太可怕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说明,我早就被人给盯上了。”顾奉天说。
田玉打了一个冷颤,“你是吓唬我的吧,王爷?”
顾奉天低声说道:“做好这个准备吧。这样,呆会儿你就不要跟我到相府去了。你在这里等着。如果天亮之前我没有回来,你就赶紧离开京城,找到郎叔,再商量对策。”
“这是什么意思,王爷?”田玉惊恐地望着顾奉天。
夜色虽然深沉,但是却依稀能够看清顾奉天冷静的神色。
顾奉天说道:“若天亮之前我没有回来,你回西草原找到吉丽江,她有办法带你进漠西国。找到郎叔以后,你们俩要设法找到斯诺王子的下落。或许,联合斯诺王子还能有办法扭转局势。”
“可是,斯诺王子不是也逃亡在外吗?”田玉不解。
顾奉天说:“我相信斯诺王子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打垮的。”
“不。”田玉低声说。
“怎么?”顾奉天望着田玉。
“我不能让你去冒险,王爷。”田玉说,“你已经犯过一次险了,不能再出意外了。不然的话,我、郎叔,还有王妃,我们该怎么办?”
“我不会有事的。”顾奉天说,“去找老国相是必须的。朝中大臣几乎都换了,前朝老臣不是告病还乡就是已经离开了人世,只有老国相尚还健在,我想,六年前的那场意外或许只有老国相清楚。我必须了解到我在望西山石洞中见过的那位老前辈的身世和经历。”
“可是,也许那个老前辈跟谋反这整件事情都没有关系呢?”
“我的直觉应该没有错。我感觉六年前的那件事情跟如今谋反这件事情一定有关联!”
“算了,要不然咱们再想别的办法吧,王爷?”
“好了!”顾奉天按下田玉的肩膀,“搜查的人过去了,你在这里老实等着。记住,如果天亮之前我没有回来,你就赶紧离开京城,去找郎叔!”
“可是,王妃怎么办?她可是心心念念等着你呀!”田玉差些没哭了。
顾奉天呆了呆,低声说道:“眼事的事情远比儿女私情更为重要,她会明白的。你和郎叔,多多照顾她吧!”
眼看着顾奉天的身影飘下了屋面,田玉生生地咬着嘴唇,他预感到,这一别,又将是一场残酷的生离死别。
但愿他的感觉是错的!
田玉抹抹泪,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顾奉天消失的方向。他只盼望着王爷能赶快平安地回来!他可不想一个人再回漠西国去啊……
曾经的相府里,大门紧闭,只有两个护院靠在门后打盹。整个院子冷冷清清,十分安静。
顾奉天当然不会去敲大门。借着院墙外的树影掩护,他的身影飞快地掠入院子。
沉重的呼吸声骤响、骤停,那骤停的瞬间让人担心这人呼吸都连不上了,是不是就要断气了。
但是还好,气没有断,只是不连贯而已。
悄悄的一声火石击响,床头的蜡烛点亮了。
**的人骤然坐起:“谁?”
**坐起的,是一个须发花白的花甲老人。
冷冷清清的卧室,简简单单的寝床,只有老人一个。望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老人浑浊的双眼里闪过惊恐之色:“什么人?竟敢夜闯民宅?”
曾经的相府,如今也就只是一座冷清的民宅而已了。
“相爷,您不认识我了?”不速之客神情很是温和。
花甲老人睁着浑浊的双眼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不速之客,吃惊地道:“这……莫非是……”
“对,我正是顾奉天。”顾奉天微笑着拱了拱手:“夜半来访,惊扰了相爷的好梦,还望恕罪!”
“辰王殿下!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花甲老人十分震惊,“朝廷不是在通缉你吗?辰王殿下夜闯老臣这前相府,意欲何为?”
“请相爷恕罪,奉天没有恶意,深夜打扰只想向相爷打听一件事,还望相爷能据实相告,奉天不胜感激!”
老人叹了口气:“辰王殿下想要知道什么?尽管问吧!老臣定会知无不言。”
顾奉天有些意外,但仍感激地说:“多谢相爷!奉天要打听的是,六年前望西山曾经起过一场大火,相爷是否听说过些事?”
“当然听说过。怎么,辰王殿下以为是老臣做的?”
“不不,相爷误会了。奉天想知道的是,在那段时间,朝廷里有哪些重臣辞官不做或是发生了意外?”
“想不到,辰王殿下竟然有兴趣了解当年尘封的往事。当年发生了那许多事,局势可谓动荡不安,一个个对那些事讳莫如深,没有人敢谈论,更没有人敢打听。那些过去了的事,辰王殿下打听来可有什么用处么?”
“是的。还望相爷能一一相告。”对于前朝重臣,顾奉天的态度还是很谦恭的。
“好吧!”老人叹道:“老臣也是半截身子埋入土的人了,既然辰王殿下有兴趣,老臣便据实相告吧!六年前辞官不做的人实在是多不胜数,但是在望西山那场大火之前辞官不做的,却只有三个人。”
“哪三个?”顾奉天忙问。
老人回忆道:“当初,关于定立皇嗣继承人一事,好些大臣一直主张应奉皇后嫡子,也就是辰王殿下您为太子,反对先皇另立庶子也就是当今皇上为皇位继承人,但是当时先皇一心想立当今皇上为皇嗣继承人,因此,主张立辰王殿下您的大臣,先后被迫辞官不做,解甲归田。那一年,辞官还乡的大臣走了一个又一个。”
“而在望西山大火事件之前辞官的,却只有三个。一个,
是当时的礼部尚书杨槐杨大人;另一个,是当时的战功显赫的老将军程鹏举;还有一个,是程老将军的得力副将郭进将军。当年皇上有令,辞官不做者,就连他的子孙后代也也永世不得再入朝为官,也不许朝中大臣前往相送,更不许任何人与他们暗中往来。因此,辞官不做的列位大人离开京城,便没有人再知道他们的下落。”
老人凝望着顾奉天,浑浊的眼神竟似变得清冽起来:“辰王殿下一定是猜测,望西山大火应该与这些大人有关联吧?”
“是!”顾奉天凝望着老人:“据相爷判断,在望西山大火中丧生可能是哪一位大人?”
老人缓缓地说道:“都有可能!”
“那纵火者是什么人?”顾奉天又问。
老人反问:“若非当今皇上,还有谁会如此忌讳那些拥立辰王殿下为太子的人?”
顾奉天怔了怔,摇头道:“不,不应该是皇兄……”
那天晚出现在绝命谷要诛杀怪老人的那个黑衣人,绝不应该是皇兄!
皇兄如今已稳坐皇位,身份万般尊贵,怎可能单枪匹马前往绝命谷以身犯险?
更何况,有人招兵买马意图谋反之事总不会是皇兄杜撰出来的吧?总不会是为了除掉他这么一个对皇位毫无威胁的人而编造出来的谎言吧?
“如此忌讳那些拥立辰王殿下为太子的人,不是他,还能有谁?”老人冷笑。
顾奉天沉思许久,抬起头朝老人行了个礼:“多谢相爷以诚相待!奉天深夜造访,惊扰相前清梦,还望恕罪!”
“辰王殿下这是要走了吗?”老人问。
“是,奉天这就要告辞了!”顾奉天恭敬地说。
他记得母后说过,这位前老相爷也是一心拥立他为太子的臣子,若非如此,他的晚景也不会如此凄凉:虽未被迫告老还乡,但是他的子女无缘无故死的死、呆的呆,而他体老体衰,想离开京城却是已无可去之处,不得不留在京城目睹新帝治理之下的盛世繁华。
总之,这样的下场可能比辞官还乡更为悲惨。
顾奉天又低头说道:“相爷如今的境遇全是因为奉天而造成的,奉天万分歉疚!”
老人凄凉地笑了:“辰王殿下言重了!老臣那时不过说了自己该说的话,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此生此世亦不后悔!”
顾奉天心中一酸,转身奔出了那充满霉味的屋子。
老人在身后喊道:“老臣无悔!辰王殿下才应是统治这万里江山的正主!”
顾奉天脚下一顿,眼泪蒙住了眼睛。
他从来就没有当皇帝的想法,如今皇兄掌握了江山社稷,政权早已稳固,他更是不可能再有什么非分之想,可是这些老臣,他们竟然还在执着于这样一件早已不可能的事!
这究竟是谁的错……
飞身跃过墙头,落向墙外。
身子还没有落地,顾奉天便愣住了。
相府后院门外,竟然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军兵。
这些军兵一个个手执长矛,严阵以待。
包围圈外,五员全副武装的大将骑在马上,一字排开,威风凛凛地望着顾奉天。其中一个大声道:“辰王殿下果然在这里!大家立即将他拿下,不得让他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