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弱水引为知交(1 / 1)

独孤羽原本以为自己婚姻生活的大半内容将只是围绕着丈夫、公婆、叔伯、妯娌、府里上下众多人员而伸展开来。

自己也已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打算一心料理好这些很多清官都难以决断的家务事,做一个贤德的好妇人。

然而生活中始料不及的事情总是层出不穷。

很快地,独孤羽的婚姻生活的内容无端地凭空多出一项内容:与丈夫参商国事。

事情的缘由是这样的:俩人的卿卿我我尚不足一月吧。杨府就出了件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的事儿来。

大哥杨健这一日回到府中,径直去了书房,看那样子,愁眉不展的。

杨霖见了,追了上去。

俩兄弟先前一见面总是寒喧几句。然后有话说话,没话分开,各做各的事。

然而这一次杨霖问候过大哥之后,大哥的态度完全不同于素日。

他很反常,没有半丝的笑容,只是点点头。

并不曾对弟弟的问候作丝毫的回应。

连一句:“嗯,好”之类的话也没有。

出于好奇,也出于关心,杨霖自是出口询问:“大哥,是不是朝中事让大哥烦心?”

大哥见四下无人,便说:“那人……”

杨霖知他说的那人是谁,因为之前大哥曾提到他爱上了那人也爱的女孩子。

女孩子原本是有意于他的,但后来那人把大哥心爱的女孩给抢了。

所以,与弟弟私底下提到那个人时,他总称那人那人。

后来,大哥结婚了,有了大嫂,此事他也已释怀。

但可能讲话形成了习惯,提到那人时常就称那人。

当然,只是在弟弟面前。不然,他不要命了?

“那人又说什么让大哥不高兴的话了吧?”

话语切中要害,一语中的,让作哥哥的不由暗自佩服弟弟。

杨健觉得自己没有必要瞒着主动关心自己的弟弟。

于是他说:“阿弟,你也晓得的。那人猜疑心很重的。身为殿前大护卫长,肩上的担子不可谓不重,自然会有权臣来接近。那人闻说司空图这段时间几乎日日来咱们杨府,昨日就把大哥我叫去他那儿,说让我权衡权衡一下利弊,到底要站在谁一边。他说他是不信任司空图的,并且以后一定会找机会把司空图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把司空图给做了,即便不做了他,也一定要给他点厉害看看,让他瞧瞧他的颜色。你说这是什么话呀?”

杨霖眉心一锁,道:“这么说来,他是猜忌你了,我们兄弟同心,也算是猜忌我们兄弟俩了。可是,难道他忘记了我们父亲对他是多么忠心耿耿这件事了吗?要不然,他也不会让我们兄弟俩身居高位了。”

哥哥叹道:“此一时彼一时。况且菱儿的事那人还介意呢!”

杨霖又问:“那你觉得司空图这人怎么样?”

杨健答:“司空图这人又极狡猾的。”

又补了两句:“其实我也知司空图这人对那人的江山一直有窥伺之心。就算现在时机未到,司空图不至于想要取而代之,但至少也是时刻准备着想混水摸鱼吧。”

杨霖点头道:“哦,小弟我明白了。司空图屡屡来找你拉关系,只不过是放烟雾弹,让那人对我们不放心,一不放心,凡事也不会再与我们杨家参商。这一不参商,那人无疑失去了一个强有力的支持力量。”

哥哥见弟弟所言与自己心中所想无出左右,便说:“我也是深知司空图老狐狸的一面。平日并不曾主动示好于他。然而这一次不曾想到他竟主动放下身架,来我杨府,借你新婚,他送了厚礼。我退还厚礼于他,他又再次送来,并且第二次的礼物更加厚重。我更加不肯接受,又退。这一来二去,也算是多次有了交集的机会。”

杨霖听哥哥所言,终于真正了解并理解了哥哥愁闷的原因之所在了。

一是被动地与奸滑之徒纠结不清,趟了一趟浑浊的水。无法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二是身为一国之主的他的不信任,搅了一颗平静的心。无法静者自静,扰者徒扰。

“大哥,既然皇上都那样说了,那你以后不要再与司空图有所交集了,不就好了?”

说完杨霖又加了一句:“反正我们能做到的也就是这样了。”

杨健没有再说什么,低头沉思,眉宇中有深深的忧虑。

“你也不必太忧心忡忡的,白白地损伤了自己的身子,你看你这两日都消瘦了不少了。”杨霖有些心疼哥哥,劝他道。

哥哥被弟弟的担心所感动,答道:“这点我自然明白。可你也知道司空图不是一般角色,我也不能过于明显地拒绝与他交好。君子可以得罪,小人不可以得罪。否则今后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他摆弄人的招数多得很呢。这也正是我为难的地方。”

他又补充道:“当今皇上如若不是咱们父亲鼎力支持,焉有今日?父亲现如今退居二线,我兄弟俩对他忠心,可是他竟然因为我跟司空图有了几次交谈,司空图送厚礼于我就疑心于我,这不能不让我寒心透顶啊。”哥哥话中充满悲观压抑的情绪。

“大哥,咱们父亲的恩德他感怀于心与否我们暂且不必去论及。但我们自己万万不可流露出我们杨家有恩于皇上这样的情绪。否则我们离死期就不远了。”

独孤羽并不知道俩兄弟这一番交谈的具体内容。

同日三更时分,俩夫妻在共同的居处弱水居相聚了。

侍候丈夫躺下之后,她则侧躺在他身旁。

他伸出长长的手,把她的身子圈住。

她以为他要做什么。但竟没有后文。

她仿佛有了特异功能,被他圈住的小小身板,竟可以通过闻他身上的气息,心跳声,呼吸声闻到到他心中的忧虑。

她在默想:要不要问他?

她知道有些时候,女人不能对身边人的事穷追不舍地追问个不停的

。否则不仅于事无补,反而会更加重当事人的心理负担。

她独孤羽绝对不要当这种傻女人,做这种于事无补无益的事。

她沉默了好一会,果真忍住没有问。

心中感叹道:忍耐真是一门深不见底的功夫啊。

但她又想让他知道她懂她,于是她在灰暗中睁开了眼。

虽然光线灰暗,但她竟可以看到他眉头紧锁的样子。

这吓住了她。

年纪还轻的他不应该有那样一个“川”字形的眉形。

她觉得这事肯定不小,否则他不会这样锁愁眉。既然事儿不大,那么她就有必要好好地问他一下。“霖,你心里放着事?”“没有呀。”他故作轻松状。“霖,你们男人家的事羽儿小女子一个,还不太懂。但是我父亲他老人家也许可以给你一些好的建议。”她虽然轻言细语的,但说出来的话却是一板一眼的,这让他心颤动了一下。

“羽,你怎么知道我需要一些建议?”

“今儿白日,你与大哥谈了好一阵,不是男人家的事是什么?你与大哥又不是纨绔子弟,不可能聊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知我与大哥者羽儿也!”他的情绪竟被她的这一句夸赞之语调动起来了,不再那么低落了。

独孤羽见他如此之说,自是要趁机问他了:“既然你认为我知你,那么,你何不把你的烦恼直接告诉我呢?或许我帮得上忙也说不定。”

“朝廷上的事,还是不说。”男人自然不说,他想言多必失,还是不讲的好。

“你不说我也猜得出一二,恐怕是朝廷上有人想拉拢你们俩兄弟,皇上不放心。把大哥找个谈话了。”

“啊!你不会……”他坐起来,脱口而出。

独孤羽的话实在让他吃惊不小:这小女子长什么脑袋瓜啊?神算啊?自己与哥哥的谈话不会被她偷听了吧?

独孤羽似乎能听到他心中的无声语言,也坐起来,笑道:“霖,羽儿身为一千金小姐,自是不肯做那等偷听之事的。派下人去打听事,羽儿也不肯的。”

杨霖赶忙声明:“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独孤羽想:这戏里面不就常演忠臣被平庸帝无端猜疑的剧情吗?自己见他烦恼,猜是这般剧情,哪曾想一猜一个准,说中了他的心事。

独孤羽一方面心中暗自欢喜:自己一句猜测之语,竟让夫君对她刮目相看了,直觉得她不是一般女子,甚至有引为知交之意。

这究竟算不算有缘千里来相会呢?

何止千里,万里都有!

超越了时空的束缚,俩人的命运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能够与爱人同呼吸共命运,这是她理想中的爱情模式。

但另一方面,独孤羽又暗自担心杨家俩兄弟的仕途走向。皇上的猜疑,会不会给杨家带来灭顶之灾呢?自己的夫君能否化解这一切烦恼的根源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