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两天,盛辉武的身体衰竭下去,好像并不是什么病情加重,而像是一种自然的衰弱。
看着丈夫食量减少,梅娘心里约莫有数了,哭着找出了一段人参熬汤:“这只老山参还是从京里带出来的,郭小姐,救你的时候用去了半支,还剩这半支,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熬点参汤给将死之人喝,无非是续几天命而已。
郭玉塘对此心知肚明,嘴上安慰着梅娘,心里却觉得自己的话十分苍白无力。
林我存搁下了手里的一切事情,整天守在父亲床边,衣不解带地服侍着父亲,眼睁睁看着家人的生命一点点流逝却无能为力。
他也曾向父亲提出,要把父亲背下山去金坑镇看大夫,被父亲拒绝了:“我存,我知道我的寿数已经到了,就别费那个力了,省得半路走了又要给你添麻烦。算了,顺天意吧。”
说完这话后,盛辉武就开始陷入半昏迷状态,基本上是水米不进,就靠着点参汤吊着命。
梅娘哭干了眼泪,找出去年就准备好的寿衣,又让林我存把也是去年就备好的寿材木板扛到山上装起来,做起了盛辉武的后事的准备。
林我存不是头一次面对老人的去世,前两年东叔去世时他已懂事,曾亲手帮东叔换上寿衣,这次看着父亲的症状,知道父亲这次真的熬不过去了,于是不再想去请大夫来挽救父亲的生命,陪着母亲默默做事。
作为外人的郭玉塘,到了这个时候,自己是一点手也插不上,呆在盛辉武房里又觉得别扭,只能整天呆在厨房里,要不就帮着去给菜园浇水,喂养家禽。
盛辉武给她的印象是一个慈祥的老人,博学多才,治家有方,只是打从自己不需要换药之后跟他的接触就少多了,所以对他的即将离世也不没有过分伤感。
在她心里,在意的还是林我存。
才不过几天功夫,他就像长大了好几岁一样,家里的事样样他都做起主来。
郭玉塘偶尔送东西进屋,看见林我存帮盛辉武擦拭那满是皱纹的脸,他的脸上也尽是疲惫,下巴上显出青色来。
郭玉塘看着林我存的动作,温柔体贴,生怕弄痛他父亲似的。
他一眼也没看她,就只看着父亲。
郭玉塘的心里开始痛了起来,眼看着,他就是一个没有父亲的人了,本来他就被亲生父母抛弃,现在养父又将离他而去。
对着他,郭玉塘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她从来没有这时这样觉得话语的无用。
终于,一天黄昏,盛辉武的房里爆发出梅娘的哭声,郭玉塘刚端了参汤走到门口,听见那哭声就知道盛老爷走了。
她站在门边一看,林我存正在帮父亲换上寿衣,梅娘靠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拿手帕捂住嘴,眼睛望着盛辉武的遗容,伤心地哭着。
郭玉塘轻轻走回到厨房,把那碗参汤往桌子上一放,自己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盛辉武安葬在小院后面的山上,跟东叔的墓挨在一起,新抷的黄土那么刺眼,母子二人换了素服,带了祭品上山烧纸烧香。
郭玉塘不知自己该不该跟着去,只能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跟着他们一起跪下来的时候,郭玉塘十分感慨,想起了之前盛老爷为了留下她而跟她说的那番话,老人临走之前还为了儿子求了她,可是她连老人的遗愿都满足不了。
头七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梅娘和林我存都没有提送郭玉塘回家的事,郭玉塘自己也不好意思主动提起。
她隐约想起古人的一些规矩,父母去世,好像是要守孝几年不得出远门的,唉,看来自己回家的事渺茫得很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