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七)我叫水仙(三)(1 / 1)

彐国,江燕山,水仙跳崖之地。

天际苍茫,有乌云逐渐的陇聚,形成大片大片的阴影,层层遮挡了天空,在大地之上投下了漫无边际的乌暗。

“颖,是这里吗?”娇媚妻子--儊爱雪望向不远处残段悬崖。

“嗯。”儊颖用轻缓沉重的语气,在爱妻身后应了一句。

放眼望去,那悬崖上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

一幕一幕,令儊颖身子瞬时僵硬如铁,脚下再也迈不出一步。他呆呆的站在那里,瞳孔之中黑幽幽的一片,空蒙死寂。

儊爱雪眸光中闪过一丝不忍的神色,继而释然一笑,娇嫩玉手轻轻握住丈夫的,给以安抚。

初夏的天气变幻无常,方才还是艳阳高照,此刻已是乌云满天,沉沉的压抑之感。

儊爱雪微微蹙眉,一种突来的感触:这里,留下太对人的悲伤,她不喜欢。

打从儊颖收到密函跑了一趟彐国,回去之后,就变得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他的眼神总是落满悲伤,他的嘴唇终是紧紧抿着,若不非得开口,他是不会说一句话的。

作为深爱他的儊爱雪,她懂,她的男人---在心痛。

她想问,可是她知道若是他不想说,她问了也是白搭。或者可以这么说,她在赌---若真有那么一天,他敞开心扉对她说出心里隐埋的痛,那么,他是真的爱她。

彐国儊国关系平稳了,没有战争了,国泰明安。

几个月过去了,她儊爱雪终于等到了那天。

那天他喝了酒,哭得像个迷了路的孩子,紧紧拥着她:爱雪,我喜欢她,因为,她是第一个对我好的女人。

爱雪,我觉得我是爱她的...

爱雪啊,可是..哥哥爱她,她也爱着哥哥..

可是...她并不快乐...

于是,年少的我带着她逃出了宫...

我中了剧毒...

她又返回宫中,以自己作为交换,换回解药..

爱雪啊,她是个笨蛋...

可是...可是...我知道她并不爱我,她把我当成一个朋友...一个朋友...

恩恩怨怨,纠纠缠缠,终究她选择跳崖,结束了生命...

爱雪啊...

她,连同腹中的孩儿一起跳崖的啊....

儊爱雪听后,眼泪再也止不住的往下流,她抱得他更紧,更紧...

而,那个一直以硬朗面对她的男人,哭得像个小孩...

他说:爱雪啊,她在死的那刻,还不知道哥哥有多爱她...她不知道,哥哥无心伤她...带着积怨,她走了...

....

只是那一次,他悲伤欲断肠,而今,却连悲痛的能力都已经失去,唯剩过尽千帆之后的平静。

...

江燕山,凌云峰顶。

一座崭新的孤坟,独立于巍巍苍穹之中,坟上的新土泛着褐黄色的颜色,在飘渺如云的雾霭映衬下,显得萧瑟而凄凉。

坟前一男一女并肩并立,其容貌、气质、身姿,皆是人中龙凤,世间罕有。

女的,朱粉未施,闲花淡淡香。

男的,傲慢不羁,眉宇淡落寞。

“花之孤独清逸者,一花自成一世界。”儊爱雪望向那墓碑上刻的名字,碎碎念念,眸中闪着泪光。

“独立而骄傲。”儊颖接过爱妻的话,轻轻叹道。

“颖,这是你做的吗?”儊爱雪看墓碑上的字迹眼熟,轻柔问。

“嗯。”儊颖会意一笑,悠悠道来:“悬崖底下全部搜遍了,没有见到尸骨,哥哥深信她还活着,于是不让人立墓。”

他叹了口,再道:“可是..孤零零的她,哪里才是家?不想让她,再孤独。”

儊爱雪斜睨了他一眼,轻声说:“颖,以后看她,都带上我好吗?我..也不想让她独孤。”她,是真心想多陪陪那名唤水仙的女子。一个人,独处在这荒山野林,会害怕。

“嗯。”儊颖笑着看了看爱妻,给以一个温暖怀抱。

“颖..”儊爱雪清雅的笑容带着淡淡的满足之感,可是那淡雅的声音,为何却有着隐约的失落和伤感?

欣长的身躯,立于巍峨耸立的高山之巅,透过朦胧的轻雾往下望去,那层叠的峰峦,隐隐绰绰,似是天际之中乌云笼罩下的飘渺幻境,有些微的不真实之感。

“水仙...”

当那一座孤坟入目,儊颖的脚尖忽然间变得异常的沉缓,一步,一步,仿若一个赤脚之人踩上了锋利的针尖,每一步都痛彻心扉。

“本小爷来看你了。”

坚毅的身躯紧贴在墓碑的边缘,缓缓地滑下,跌坐在地。

“本小爷,看你来了。”

修长的手指抚摸着碑面凹凸的字体,一个,一个,重重的描绘着。

水仙之墓。

停顿在水仙二字之上,描绘的那样轻,那样轻,然,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瓢泼如注。

儊颖的双眼空茫无物,就那么靠着冰冷坚硬的墓碑,呆呆的坐着,一动也不动。

雨点大颗大颗,打在他的眼睑之上,他却毫无所觉,双眼连眨都不曾眨上一下,就好像一个没有感知的雕像。

他的身子在大雨的浇灌下,不到片刻已是湿了个透彻,浑身冰冷麻木,但是那颗心,还在痛。

长发贴面,雨水清洗着他俊美却沧桑的脸孔。

他高高的昂着头,使劲的睁大了眼睛望着天边浓郁的仿佛永远也散不开的乌云,胸腔之中似是被塞入了无数的大石,沉重的压抑感,令他觉得窒息。

“水仙...”

一声充满绝望的悲鸣的长啸,直入了苍穹,震动了心魂。落音之时,嗓音已然嘶哑,再不成声。

那一旁,同时怵立在雨中的儊爱雪,白色的纱裙,乌黑而被淋湿的长发,紧闭的双眼,惨白却绝美的脸庞…

那留下的,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X

塞外,山庄。

春日的天气就是这样,雨说下便下,说停便停,方才还是瓢泼倾盆,此刻已乌云散尽,还天空一片清明。

我独自一人行走在漫天飘扬的轻红中,微微的风,卷带残红,拂过我的脸,就好像记忆中那柔若无骨的手,爱恋的抚摸着我的面容。

过往的一切美好,在脑海中一一浮现。

一样的花海,他曾经说过:我知道你喜欢它们,所以命人又种满了园子。

我从来没有认认真真看过他说这些话的表情,不过,想必是出自心头的温暖。

或许吧,他是那么爱我这个冷若冰霜的女子,我的每一面,都是他爱的源泉。

呵呵...

冷若冰霜?我才发现以前的自己却是很冷,淡漠一切。尽管,心里在乎得不得了。

漫漫水仙,在风中浅浅的荡着,我仿佛看到了一袭明黄色的身影,弯腰,采过一朵娇嫩花瓣,邪恶而俊美的脸上此时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微笑。“闻闻,像不像我的味道?”坏坏的笑脸,连两道浓浓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

一阵若有若无的清幽气息萦绕着鼻尖,是那般的熟悉,我感觉自己的心在那一刹那,停止了跳动。

“水仙..”

他温柔唤了声,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

他大步走了过来...

我伸手伸手触碰,却是空空如也。

原来,再美的景象,也不过是一场幻觉。

微微俯下身子,去采栽花一朵,放在鼻尖。

那些记忆,如此清晰,仿佛融入了骨血,抹之不去。

我深深地闭上了眼睛,任过往的美好记忆化作一把把锋利的冰刃将他的心片片凌迟。

“姐姐,你在这里呀?害我找了好久呢。”娇媚声传来。

蓦然睁开了双眼,看到花海尽头,一名女子白衣胜雪,乌丝如墨,对着我嫣然浅笑,明眸粲然。

女子笑着朝我飞奔了过来。

“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问候话,就是这一抹溢满柔情的轻轻浅浅的嗓音,在这一瞬间,融解了我的世界中的一切冰冷和哀伤。

忽而一阵头昏,于是,我软软的身子倒了在兰馨怀中。

...

春季与夏季交末,那阳光,带着一种张狂的以为,肆无忌惮的泼洒进忘了拉上窗帘的房间里。耀眼的光芒甚至爬上了床头,将**半躺着的我给圈进了领地,轻易将那苍白瘦弱模样给照了个无所遁形。

阳光晒在肌肤上,有种剌剌的麻辣感。

过盛的光芒,更是让人几乎要张不开眼,只得别过脸去,不再看向窗外,避开日光,将半张脸又投进了黑暗里。

一道修长的身影从门外走进来,手上端着餐盘。

还没开口说什么,许是看见我的动作,立即将餐盘放在一边的五斗柜上,脚步快且无声的踩踏在地毯上,往落地窗的方向走去。

目标:窗帘...

“别拉上。”我早一步发出声音,虽然微弱得几不可闻,但仍然成功的让青坳的手停顿在窗帘的拉绳上,而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也好,多多晒太阳,对腹中宝宝有好处。”站在落地窗边的青坳开口说着。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有身孕的人还到处乱跑,不知道这样很容易让人担忧的吗?”青坳随时数落,却也乖乖靠近我而来。

“兰馨那个丫头真是的,怎可以允你一个人肚子乱走动,万一动了胎气,我打她的头。”

“说什么呢,打谁呢?哼,姐姐..”不悦的轻斥,将窗帘微微拉了一边,让阳光不会照到**病人的脸后,也就任由白晃晃的日光占据了大半个房间,好满足**我对阳光的渴盼。

进来的人是兰馨,庄主夫人的妹妹。

“赫...说你几句就狡辩了。说,是不是吃嫂嫂的醋?”青坳看着气势汹汹的兰馨,好气又好笑。

兰馨从青坳手中抢过药碗,先是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我笑了笑,凑近兰馨的耳际,悄然说道:“别跟他计较,他就那样爱逗你玩儿呢。”

“嗯。”兰馨点点头,笑了。

“喂,你们说什么?”不得其解的青坳在一旁叫道。

“哼,就不跟你说。”兰馨不会理会他,专心做着手中的事儿。让我吃完药后,开始喂我吃粥,一小口一小口的喂着,就像在服侍小婴儿那般的小心细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