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我身上本就着了件单薄的睡衣,此时已被浇透、淋湿粘在身上,发丝也贴在脸上。
我看见自己的右手臂,惨白无血,那骨瘦分明,更显得惊悚。
雨水不停地敲打在我的脸上,冷,痛,一并袭向我而来。
我的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身后是一潭水池,我的脚步不断后退,口中念念有语:
“你们这些屠夫,没人性的屠夫,就算死我也不会满足你们,不会---”
雨大颗大颗的砸向我的瘦骨软弱的身子,大雨也吞噬了我喃喃的声音:
“想要我的血是吧,死人的血不能用是吧,想做皇帝是吧,拥有了我就能做皇帝是吧,不会,我不会让你们得逞,如你们的愿---”
我抬头,望向空际暗沉的一片,突然,嘴角轻轻上扬,扯出一笑...
我的世界,你是否也在下雨?
不会的,我的世界如此美好,就算是下雨,也不会这么爆裂。
雨啊,我是如此喜欢你,可,什么时候你竟然变得如此冷漠、狂傲、无情。
雨,为什么不能把我的心,也浇了平静?
我想着想着,又不禁摇摇头笑出声来。
“水仙!”
彐颖跟着冲进雨中,他的身子完全的暴露在大雨中。
“水仙,不要害怕,不要惶恐,我会带你离开这里的!定会实现诺言!水仙,过来我这里,我不会伤害到你,不会让别人伤害到你!就算是我
的哥哥、就算是皇上也不允许!就算拼了我的命,我也绝对不允许任何一个人伤害到你!”
我模糊的看见彐颖向我伸出了一只手。
“水仙,我要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出去,逃出去这个阴暗无光的地方,我带你离开,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们重新开始,过我们想
要的生活。”
我抬起眸,看见彐颖一步一步向我靠近,我摇了摇头,又后退一步,彐颖骇怕,终究止住脚步,因为我的身后就是那水潭。
“你回来好吗?”
朦朦胧胧中,似乎听到彐颖带着哭腔的声音。
我看不清彐颖的面容,只感觉他伸出的手,抖得异常厉害。
“听话,好吗?”
他哭了,哭得好不伤心。
我的心里一抖,双唇苍白无血色,不知是因为太过冷、还是因为太过压抑而打冷颤。
没有人知道我心中的痛有多深!
雨水和泪水,我有些分不清楚了。
然后,只觉得深深的痛,拳头捏得紧紧的,那指甲插入了我的掌心。
我感觉自己的意识越发模糊,只觉得浑身上下冲刺着一种疼,插在内心的那把无形刀子,感觉在身体里到处乱动,只觉得自己的血液在倒流,骨头在搅碎,五脏在沦陷。
巨大的痛苦让我听不见任何声响---
沉重的脑袋甩了甩,我勉强睁开眼,看见一个诡异的画面:
我的身子被架在一个高高的木桩上面,我的脚下是一群穿着暗黑色服侍的人群,人群前面有个双臂张开的男子,似乎是彐曳,他的双目紧闭
,看似意识不清醒。
彐曳的身后,跟着是几位年老者,他们手中拿着一件器皿,口中念念是语。
这群诡异的人,他们围着架在木桩上的我,跪拜、高呼。
突然一阵诡异的狂风吹来,卷起一阵飞沙,一只庞然大物出现在视野中。那庞然大物正是嗜奇,它张着血盆大口,却不是朝架在木桩上的我咬
去,而是将那猩红的大口对向了跪拜的人群。
人群当中顿时一阵惊叫,**,血染一片...
血!
一看到鲜血淋漓的人们,我顿时悚然无比,心里、身体的痛苦一同又覆了上来。
我再也没有力气支撑下去,闭上了眼睛,倒了下去---
终,我失去了意识。
X
是的,我没死。
我的意识一直处在模模糊糊中,我觉得这种痛苦比清醒时更折磨人。
我在这种痛苦的折磨下,不知过了多久,有时候好一点儿时,我可以隐隐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那是一些零星的对话,每次都不一样---
每次,都有同一个声音在叫嚷、拒绝,态度冷硬。
“她怎么还不醒来?若还不赶快醒的话,恐怕就要误了浴血时间了!”
“哥哥!我不允许你动她!也不允许你们利用她!”
“混账!父皇生你养你,就是让你今天这般私心儿女私情,抛下皇室大情吗!若父皇在天有知,怎会安息!”
“哥哥!若你要用她浴血,就先用弟弟的!”
“拍!”
“哥哥打你,是想让你清醒过来!为了这妖女!你竟然这般无知!若不是有丫鬟相告,我还不知道你竟然要把这妖女带出宫!若再不识好歹,别怪哥哥关押你,不准再与这妖女相见!”
“在哥哥心中,什么都不及皇位重要。”
“大胆!那是父皇一生的心血!如今被那巫女所生之子夺走,父皇地下有知,怎可安息!你就不明白哥哥为天下百姓的一片苦心吗!”
怒骂的声音越来越渺远,那个隐隐传来的威严声,让人心里胆寒。
我的脑子很乱,根本来不及琢磨这些听到了言语是什么意思。
一波又一波的疼痛,使得我根本就静不下来。
再后来,我的意识逐渐清醒越长时间,那种翻江倒海的难受也不再那么厉害了。
似乎我的身边一直有人,没过一会儿就会给我喂药汁、喝水、吃流动的食物。
而身边说话的声音,我也都可以清楚得听下来,林林总总的。
“颖儿,别怪嫂嫂多嘴,你哥哥心态过急,对你言语重了些,但你哥哥为的可是整个彐国啊!你可知道这彐曳之母是个妖孽,所生之子都是孽障,怎可统领全彐国啊!”
“嫂嫂何出此话?我不信,曳哥哥不是那样的人。”
“这是蛊书记载,你当然不知了。”
“记载了些什么?”
“彐曳的母妃是个妖孽,当年祸害整个彐朝,甚至连她的孩子---彐曳也身有妖术,你们父皇怒杖之下请来边外一位巫师对其施了蛊毒,才算定住其的妖孽纵横。但是,事情并不这样了结,传说那蛊毒的解法是一位唤水仙的女子,待此女出现,定可破了那蛊毒。”
“哥哥要杀了曳哥哥?不行!虽为同父异母,但绝对不容许那样做啊。”
“你放心,你哥哥不是无情无义之人,虽彐曳夺走属于你哥哥的皇位,但你哥哥并没想了结彐曳的命,自是不把什么蛊毒之说当回事。你哥哥困住此女子,只是想利用她完成夺回帝王之位罢了。”
“嫂嫂,这些天宫中有何动静?”
“这几日宫中一切正常,不过这种正常却也让嫂嫂心里微微不安,想必秦骆郡主早就把这女子的事告诉了彐曳,宫中太平静,这种平静过于反常,这到使得嫂嫂也不敢妄自进宫打探消息,不过...”
“不过什么?”
“听宫里的探子相报,昨夜有名刺客被抓进天牢,嫂嫂在想,除了咱们太子爷这边,定是还有其他人在找这女子的下落。”
“嫂嫂,我不会让谁伤害到她的!”
“嫂嫂明白你喜欢这女子,目前还不知晓该怎么做才可以挥发这女子的用途,你恐怕还不知道,早在多年前,那蛊书就被人抢了去,而抢走的
正是后面那几页,咱们这里只知晓得此女子得天下的秘密,其他的一概不知。不过,你哥哥正四处派人打探消息,只要寻到那后几页蛊书,就
可明了怎么用此女子。”
“嫂嫂...”
“好了,嫂嫂答应你,只要保住你哥哥重新坐上皇位,定让你带着她离开皇宫。”
这是梦吗?可是声音这般真实。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原来这就是彐曳干嘛要用我血的原因。
可是,我之前为什么一直梦到他?这其中又有着秘密吗?
我神智清醒的时候,就在琢磨这些问题。
想来想去,想的还是最多的,还是那个夜夜入梦的人---彐曳。
如果,我真的死了,他应该也活不长的吧?
他会痛苦不堪吗?
我的心头一动,心里莫名涌上一股酸楚。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夕阳透过窗棂撒进来.
我试图坐起来,却一点儿也使不上劲,脑袋昏昏沉沉的,我把手背往额头上一搭,发烧了。
难怪---
似乎,是听到我的动静,坐在床边的一个身着白色衣裳的丫头,见到我的苏醒,她很惊喜的道:
“你醒啦。”
“你...”我的面色依旧苍白,气若游丝。
“颖王爷太累了,下去稍作休息片刻。”她很惊喜,如实说来。
我闭上眼睛,轻轻得问:“我在哪儿?我怎么了?”
“小姐,这是宗王府。”她的表情有些黯淡,但转瞬间又依旧惊喜,再道:“小姐,奴婢这就去禀报王爷去。”
我还是不抬眼睛,喘了口气,道:
“麻烦你可以先把把窗户关了么,这太阳好刺眼。”
“好的。”
她低低应了声,关好了窗,掌上了油灯,轻轻出去,反身阖上了门。
没多久,门便开了。
“你醒了?”
彐颖急忙走过来,顺手探了探我的额头。
“宗王府是什么地方?”我问。
彐颖忽略了我的话,说道:“知道你睡了多久了吗?整整一天一夜。你这个宫女可真是大胆,面子也真是够大,竟然让本小爷守在这儿照顾你!”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的口吻又回到了刚认识的那会儿,那种轻松的,纯纯的姿态。
我的心里莫名的高兴。
多么熟悉,好像,一切都从未发生一样,我们还是那样的无所畏惧,大言不惭。
他笑了,说道:“知道么?本小爷看见你活着,是多么快乐的件事情。”
我不忍心看到他那个有点疲惫的笑颜,我忽然觉得那不该出现在这个如水一样洁净的人身上。
是啊,并不是只有自己是无辜的,任何人,都极可能是有苦衷的。
不禁静静凝视了他一会儿,鼻子不期然地掠起一阵酸楚。
于是,我沉默了半天,说道:“小子,我们还是朋友么?”
他愣了,随即笑了,那笑容看起来,只是轻松,闲适,和一丝丝幸福。
然而---
下一秒,他的视线模糊,他眨了眨眼,那泪水仿佛有了生命一般,颗颗滚落,掉落到我的衣襟之上,和,我那苍白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