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清沅有时候会想,这阵子是他冷落了这个小棒槌,才让她这么胡思乱想。
被她一激激出了性子来,他也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
见她闭上眼睛装睡不答他,颜清沅心里有些不安。
他讨好地亲着她的肩膀脸颊和眼睛。
宁昭昭终于受不了了,冷冷地道:“要是我的孩子出了事,我跟你没完!”
“……”
颜清沅啼笑皆非,把脸埋在她怀里,低声道:“他还在你肚子里,我怎么舍得让他出一点事?”
宁昭昭听着那话怎么就不对劲呢,道:“难道不在肚子里了,你就舍得了?”
颜清沅笑着愈发往她怀里蹭,道:“你看你,记得自己要当娘了?还那么淘气。”
宁昭昭也被他弄得没脾气了,不由得仰天长叹,怎么可以有人的脸皮那么厚!刚才还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现在又成这样了!
谁来把这个粘人鬼弄走!
门外,等了半天的宋一和张迈此时脸色有些诡秘……
“天还没黑呢。”宋一道。
张迈道:“晚饭也没吃。”
“这黏糊的劲儿,一时半会儿怕是分不开了……”
正煞有介事地讨论着呢,突然听见里头一声勃然大怒的骂声:“滚!”
张迈和宋一连忙前后脚滚了。
屋里宁昭昭被颜清沅那一声吼吓得差点跳起来,满脸茫然地看着余怒未消的颜清沅。
颜清沅低头亲了她一口,然后翻身下了床。
他利落地把衣服穿上了,看了看,提了挂在墙上的佩剑,出去了。
宁昭昭:“……”
她心想有热闹看了?连忙也爬了起来,三两下穿好衣服,跟着晃了出去。
结果她刚出了门,一脸冷凝的颜清沅就回来了,把她堵了回去,道:“伺候我更衣,我要进宫。”
这个点儿了,进宫?
宁昭昭也顾不上再赌气,连忙叫来丫鬟准备他的金冠和正装,闭门伺候他更衣梳洗。
看他脸色有些难看,宁昭昭一边帮他梳头一边道:“怎么回事?”
“废太子遇刺,皇后宣我进宫。”
皇后现在是不相信宫里的任何人了!
宁昭昭的手一抖,然后道:“我也要去。”
“不许去!安心在府里呆着!”
宁昭昭挑了挑眉,道:“我要去。”
颜清沅不理她。
“你刚才那样对我……现在还敢吼我?乖乖认错,然后带我进宫,刚才你说的那些话,我只当你是一时说的疯话,日后也不跟你翻这笔账。否则……”
颜清沅:“……我错了。”
墨珠等丫鬟默默低头看自己的鞋尖,实在不敢再听下去了。
宁昭昭这才高兴了,利落地给他盘好了发髻戴好金冠。自己简单梳了个小发髻,首饰也没用几件,换了身宽松的长裙就跟他进了宫。
此时正是渐渐暖和起来的时候,宁昭昭嫁了人以后颜清沅管得也不是那么严实,偶尔在府里也穿穿齐胸,主要是因为肚子上开始长肉了,穿着齐胸舒服些。颜清沅也让人给她做了不少宽松的衣裙。
比如她现在穿的这件对襟粉蓝色对襟,虽然是正装的款式,但是宽松的款式和粉嫩的颜色,衬着她圆润雪白的肩头和有些慵懒的神态,还是莫名的吸引人。尤其是她头上的发髻因为没用多少首饰,浓密的青丝竟然有云鬓妖娆的效果。
颜清沅刚才一直想着心事,上车以后才发现她穿成了这样,不由得多看了她好几眼。
有心想让她回去换衣服,但是怕她生气。憋了半天,只好道:“你的小斗篷呢?虽说天气暖和了些,但夜里担心受了凉。”
说着,在马车里一通翻找,总算找到了她的小斗篷,给她披上了,才长出了一口气。
宁昭昭扯了扯这件古怪的斗篷,嫌弃地道:“难看死了,和我的裙子一点都不相衬。”
颜清沅:“……”
但到底还是没有把斗篷扯下来丢了。毕竟她现在是个孕妇,为了宝宝着想,还是应该穿暖和点。
到了东宫,宁昭昭吓了一跳!
齐闵明日便要搬出东宫,不想却在今日遇刺。冷宫的顾胜雪不知道怎么逃了出来,说什么要跟齐闵同归于尽,一剑刺进了太子的胸口,之后被仅有的一个照顾太子宫人捉住。
本来冷清的东宫,从内殿开始一直有人跪着,直到宫外。而宁昭昭和颜清沅一路往里走,甚至看到了皇帝的御辇!
进了灯火通明的内殿,却果然瞧见皇帝和宋贵妃都在一边站着,而皇后几乎是跪在太子榻前,失声痛哭。
她身边还围绕着几个不大的孩子,有她所生的十二皇子,七公主,和九公主,此时都哭得话都说不出来。
宋贵妃看见颜清沅夫妇,连忙道:“娘娘,忠王和忠王妃来了!”
皇帝从刚才开始紧绷的
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道:“让你请太医你不让!若是闵儿出了什么事,也是你害死的!”
口气虽然强硬,宋贵妃却依然从他眸中看出一丝不忍,顿时她心下不由得一沉。
昔日美艳无双,骄傲得像孔雀那样的秦皇后,此时只蜷缩在废太子榻前,披头散发,瑟瑟发抖:“皇上……”
皇帝叹了一声。多年夫妻,她一直那么骄傲不肯低头,自大又任性。可看着她这副模样,他又焉能忍心?
想到年轻时两人也曾有过的恩爱时光,皇帝的眸子愈发软了下来。说到底,她如今一无所有,却没有闹事,让皇帝有些意外,反而有些不是滋味。
他终于上前去瑟瑟发抖的秦皇后扶了起来,道:“你就是这么倔!”
秦皇后在他怀里大哭!
宋贵妃垂眸不语。
颜清沅行礼都顾不得,上前去给废太子把脉,检查伤口。
废太子的脸色已经铁青,悄无声息仿佛是个死人。
但颜清沅把脉之后脸色稍缓,道:“未中心口……还能救。”
说着,给太子喂了续命丹,吩咐人准备银针,鹿胎线等物。
齐闵倒是挺命大,他的心口,竟然比一般人长得偏,因此这一匕首没有要他的命。
颜清沅没有让人退出去,当着众人的面就开始准备拔匕首和缝合。
宁昭昭帮他把垂下来的半把头发全部束好,脱去外袍,并把宫人拿来的外罩衫给他系上,紧紧地绑住了腰封。
他撬开了废太子的嘴把参片喂进去,宁昭昭一言不发地附身给银针消毒。
两人都神色平静,配合默契,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连跪在榻前的几个孩子也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
皇帝看着他们二人,心中莫名一动。
宁昭昭和秦皇后是同一个类型,美艳逼人,冲动任性,听说脾气还大得不得了。就是这样,也有不少人在背后称赞她的美貌和风华。
皇帝年轻时厌恶这样的女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仿佛天下人都该宠她,不知冷不知热,更不知道自己为人妻子的责任。他自觉不是那种贪慕美色之人,因此对颜后也好,秦后也罢,一直很冷淡。
尤其是秦后,那脾气大起来,连他都要退让。
传闻忠王被这个王妃迷得神魂颠倒,经常被内人骂得头都不敢抬。可是此时他却看到这位传闻中全无妇德的王妃正亦步亦趋地跟随着丈夫的动作,眸中有些眷恋和温柔。
他突然觉得,或许她的脾气也不像外人说的那么坏。
皇帝仿佛透过宁昭昭,看到了年轻时的秦皇后。而如今他的嫡妻正在他怀里发抖,看着榻上生死不知的孩子,有些绝望。看向他的时候,又有些依赖和祈求。
皇帝几不可闻地叹气。
宋贵妃把他的神情变化都看在眼里,只不动声色地立在一边,心里却在冷笑。说什么青梅竹马少年情谊,说什么绝对不会被美色所迷惑,果然她只要稍微松一松手,他就成了这副样子……
这时候,宁昭昭转过身跪倒在地上,对那几个孩子道:“别看,都把头转过去。”
几个孩子怔怔的,但都乖乖转过了头。
下一瞬,颜清沅拔出了扎在太子胸前的匕首。
皇后猛地抓紧了皇帝的手!
早用了银针,所以此时血没有飙出来。颜清沅冷静地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太子的伤口从里面开始,一层一层地缝出来。
宁昭昭站起来不停地帮他擦汗。
这期间竟没有半个人吭声,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飞针走线。
直到深夜,颜清沅终于长出一口气,停了手。
皇帝扶着秦皇后上前,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胸口只剩一个不长的疤痕的废太子,道:“你,你的医术……”
颜清沅刚洗了手,耍赖似的伸出双手。宁昭昭嗔了他一眼,细致地给他擦手上的水。
皇上回过头就看到他那副傻样,又呆了呆:“……”
颜清沅闻言,道:“学得杂,什么都有所涉猎。外伤能治,内伤并不擅长。”
他说谎。但是谁能揭穿他?
“你皇兄……”
“儿臣在这儿,守一晚上,以防他发烧感染。能熬过今天晚上,就能好起来。”
而此时,皇后脚一软,昏了过去。
皇帝急道:“皇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