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之后,顾欣然才发觉,刚才这番回答虽然够果决、够迅速,却不太明确。他问算不算定了关系,她回答说‘当然不是’,这算怎么回事?
果然,秦彻又沉着脸低声问,“什么叫当然不是?”
“我的意思是……我没想过否认我们的关系。”咳咳,这话听着怎么像绕口令似的。
秦彻这才安了心,趁热打铁地引导她,“既然不否认,连名带姓地叫会显得太过生疏,不是吗?”
“先让我想想,天都黑了,先吃饭吧。”这一招要是用来对付其他女生肯定没问题,但如果面对的是顾欣然,似乎还欠缺点什么。
秦彻还来不及做出回应,就被她硬拽着到了窗边的小餐桌旁。
盘子上的盖子一打来秦彻就察觉到这两盘菜和大厨的水准差很远,而且菜式也和这里的风格不相符,“这两盘菜从哪儿弄来的?”
见他一脸质疑,顾欣然不乐意了,“什么叫哪儿弄来的?是我自己做的!”
秦彻蓦地呆住,来这里本来就是为了休闲放松,她为什么要亲力亲为做这些?
“你这是什么表情?这可是我第一次做出有名堂的正经菜,就算要嫌弃也要先尝尝味道再……”
“我没有嫌弃,只是……”秦彻急忙打断她,话说到一半又与人顿住,思量则该用哪个形容词比较合适。经过近半分钟的考虑,最后他用了两个听上去有点夸张,却又很合理的词,“很意外,也很感动。”
他突然换上一脸严肃表情,顾欣然却很不厚道地轻笑出声,“两盘菜就能让你感动,你也太容易满足了吧。”
秦彻的视线并没有停留在卖相不算完美、但绝对诚意十足的两盘蒸菜上面,而是充满深情地直视着她的眼角,“对很多人来说,这看似简单的两盘菜也许没什么特别,可对我来说,却是宛如珍宝般的恩赐,距离上一次吃到自己人做的家常菜已经过去五年多时间,家常菜到底是什么味道,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他说了这么多,顾欣然却只听进去了一个词——自己人!仔细想想也是,秦老太离开之前,他已经没有至亲的家人,现在,只有她能让他感觉到有人陪伴的温馨。
“别想那么多了,先尝尝,我第一次做,你将就一下。”顾欣然没再追问,拿了筷子递给他,然后又殷勤地给他盛了粉丝、夹了一块鱼肚。
面对她如此殷勤的伺候,秦彻的反应却迟迟不开动,眼神一直在她脸上瞄。
顾欣然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也有点不好意思,“干嘛这样看着我?再不吃菜都要凉了!”
秦彻突然握住她手,怪怪地笑道,“没想到……我居然有荣幸拥有你的第一次。”
咳咳,明明是在说做菜,可怎么觉得他的语气充满暧昧?
“你……你胡说什么呢。”顾欣然被他的怪异语气和表情激怒,索性夹了一个豆腐丸子塞进他嘴里,“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晚餐结束都不准开口说话!”
啧啧,即便是坐着,而且还是坐在餐桌旁,顾欣然依然是杀气十足!
嘴巴被堵上,秦彻就是再有心逗她也没机会开口,中午就怎么吃,肚子早空了,确实急需补充能量。
“怎么样,还能吃吧?”虽然有‘名师’指点,但毕竟是第一次做,顾欣然心里完全没底。
秦彻正在专心挑鱼刺,好像没听到似的,不仅没搭理,甚至没有抬眼看她。
顾欣然正要炸毛,却突然想起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囧,要不要这么乖,不让他开口,他还真的乖乖闭上嘴了。
最后愣是逼得顾欣然自己打自己的嘴巴,“那什么,禁言令暂时解除,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因为习惯吃清淡的东西,秦彻对食物的美味要求并不高,只要是熟的,却能保持原汁原味,对他来说就是美食,此刻,他更关注的是细节,“有姜的味道,却没看到姜末,谁教你的?”
顾欣然难得露出一丝和她年龄不符的调皮微笑,“你猜?”
其实,问题问出口之后秦彻心里就有了答案。还用得着猜么,用脚后跟也能想到,“是阿洛。”
顾欣然不置可否,细心地帮他把覆盖在鱼身上的姜丝拨开,“所以,就算没有我,你也不是一个人。”很多时候,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异姓兄弟比有血缘之亲的所谓家人更重情义。
“他们怎么能和你相提并论!”秦彻显然不会赞同这个说法,“他们是兄弟,而你……”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当然不能相提并论!”完了完了,进入恋爱状态的顾欣然也和她家小嫂子一样,开始间歇性脑抽。
秦彻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话怎么会从她口中说出来?
“当我什么都没说!”顾欣然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脑抽行为,情急之下,又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豆腐丸子。末了,还不忘用手掌拍拍脑门,那模样,实在很难想象她已经年近三十。
秦彻很快就把嘴里的豆腐丸子解决掉,为了避免她继续重复刚才的动作,干脆把盘子移到了离她最远的一角,“丸子很好吃,但怎么也得让我细嚼慢咽、好好品味一下不是?”
“哦,你慢慢吃。”顾欣然很自然地联想到他脆弱的胃,索性放下筷子。
放下筷子带来的后果就是得乖乖张嘴,接下他夹到嘴边的鱼肉。
有没有搞错,这双筷子刚刚才从他嘴里拿出来好吧。
虽然乖乖张嘴接下,但顾欣然的脸上却写着大大不爽二字。
“干嘛,只需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某人倒是很坦然,继续用那双筷子夹菜送进嘴里。
“我的筷子很干净的好吧!”顾欣然火大地反呛,这能比吗,我的筷子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沾上口水!
“搞了半天,你是在嫌弃我?”秦彻略有些不悦地蹙了蹙眉,对她小矫情颇为无奈。
“关嫌弃什么事?我只是想提醒你这样用筷子不卫生!”顾欣然摆出一副和他类似的表情,义正言辞地辩解。
“我说……你懂不懂什么叫情趣?”秦彻自己也算不上经验丰富的恋爱高手,可有些事即便没亲身经历过,多少也听说过、看过。其他情侣都会做的事怎么到她这儿就和卫生扯上了?
他只是这么随口一问,却把顾欣然的火气逼了出来,“对不起,我不懂!我二十一岁就进了部队,一呆就是八年,而且……长这么大从来没收过情书,也没被人表白过!”
这还不算,说完之后她直接起身进了洗手间,根本没给秦彻解释回应的机会。
秦彻显然没想到她会因为‘情趣’二字产生这么大的反应,一时反应不及,没有跟上她离开的步伐。等他快步追上时,洗手间的门已经关上。
“我只是随便说说,没有别的意思!”没辙,他只能站在门口解释。
“你说得很对,我是不懂。”顾欣然确实有点生气,却不是气他口不择言,而是气自己。她能感觉到自己在他心里已经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可是,因为经历单一的关系,她能给他的东西实在有限。才刚开始,她就感觉到力不从心,漫长的以后要怎么办?
“我也不懂,所以……以后我们还有很多东西要一起学习。”无论是恋爱还是婚姻,都需要两个人付出真心努力经营,秦彻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在这件事上,她居然是个急性子。
“怎么说你也比我懂得多吧,在你之前,我连正经恋爱都没谈过。”此时顾欣然就靠在门背上,因为是套间设计,门板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她的轻声叹息也被他敏锐地捕捉到。
“谈过恋爱不等于真的爱过。”喜欢、好感和爱之间的差距有时候不止是一线之隔,如果没有碰上对的人,那道坎怎么也跨不过。
爱?这个字要是和恋字连在一起听上去似乎没什么特别,可单独拿出来说,意义却完全不同。
相处过后直接跳过喜欢进入到爱的模式,是不是太快了点?
沉默的静谧持续了近一分钟后,顾欣然终于开了门,“你刚才是在……”
“是。”不等她把话说完,秦彻便急着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他的眼中写满坚定,语气严肃,顾欣然却换上了一脸轻松表情,“你知道我想问什么,就自作聪明地说是?”
见她眉眼之间频频闪过笑意,秦彻也松了一口气,半真半假地逗趣道,“你确定要我把你刚才想问的问题补充完整?”
“不要!”顾欣然飞快否认,推着他往窗边走,“就说吃东西的时候不能说话吧,一说话看来事!”
之后,两个人都安分了,一直到晚餐结束都没有开口说话。
盘子才刚收拾好,顾欣然便迫不及待地拉着试菜员做调查、总结,“跟我说说,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
职业习惯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在部队呆了八年,一回来又在纪律单位工作人真心伤不起。
“满分,没什么需要改进的。”秦彻一脸无奈地敷衍一句,撩开窗帘看外面的动静。要命,在屋里呆着不觉得,外面居然下这么大的雨。这里离市区还有一段路程,而且还有一段是山路,似乎不太适合出行。
如此敷衍的回应显然不能让顾欣然满意,“少哄我,第一次做,怎么可能得满分!”
“重要的不是菜的味道,而是你的心意。”秦彻这才转过身来,轻轻扶着她的肩,语气坚定,表情却异常温柔,“而且,第一次做就能做成这样,已经很厉害了。”
顾欣然那颗小矫情的心被他的温柔眼神瞬间融化,本来还有点小小的不自在,这会儿已经完全坦然,“就算不及格也不怕,回家再找大厨指点指点,总会有进步。”
有些事还真不能随便提,一提家里,老妈的电话立马来了,“你是怎么回事,周末也不想着回家看看,你这工作到底是有多忙?”
“我还在外面呢,这会儿又在下大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别生气哈,明天我休息,一定赶早回家。”刚才秦彻撩开窗帘时,顾欣然也看到了外面倾盆大雨,俩人算是想到了一块。
“就知道开空头支票糊弄我,上周推这周,今天推每天,你的话我信不过。不管你在哪,今晚一定得回家一趟。我不睡,在客厅等着!”顾老太雷厉风行,把重要的话说完便啪地挂了电话。
“喂……喂……”
虽然只能听到她说的话,秦彻还是猜到了这通电话的来历,“你家里催你回去?”
顾欣然一脸纠结地点点头,“上周就没回,这周要是再不回去,我妈该发飙了。”
“伯母这么急着催你回去,是不是……有很重要的事?”所谓的很重要的事指的是什么,相信秦彻不说,顾欣然心里也有数。
“不知道。”这三个字就连自己也糊弄不过,就别想骗过他了。
顾老太急,秦彻也比她好不了多少。只是,他急的事和未来岳母不太一样,“为什么不干脆跟她说实话?”
“说……什么?”一个聪明睿智的人最不擅长的事就是装傻,这句话在顾欣然身上得到了充分地应证。
她故意装傻,秦彻偏不让她如愿,“当然是告诉她老人家你已经有男朋友,让她别再为你的终身大事操心。”
顾欣然几乎未作任何思考便否决了他的建议,“不行,我妈是个急性子,要是跟她说,她会马上让我带你回家。”
“这不是问题,我又不是见不得人。”处理完秦风的事情之后,秦家将会和涉黑一词彻底划清界限,秦彻并不担心自己的身份不被声名显赫的顾家接受。
“我没说你见不得人,只是……之前你把嫂子掳走的事,我哥还没完全消气,我是想让嫂子给他吹吹枕边风,先把他这一关过了再说。”顾欣然给出的解释并不是最重要的原因,但却是最合理的。
至少,听上去很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