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云将帘子打高了一些,露出面色苍白躺在车厢中的巩依依,她的手已经覆在巩依依的手腕上,秦霜颜没有在巩依依身上看到外伤,暗暗松了一口气。
“主子是气急攻心晕过去了,脉象虽然杂乱了一些,不过应该没事,过会儿就会醒来。”红云抬头看看秦霜颜,“你要回去么?”
“暂时不必,”秦霜颜回头看看,他们已经奔得很远,眼下已经看不到谷口,“既然阿耀将依依交给我,自然我要保她平安,我看我们最好马上找个地方藏身,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追踪我们。”
红云点点头,将重要的东西拿出来背在身上,给巩依依披上大氅,一龙一凤则蜷在她胸口。秦霜颜并没有碰巩依依,而是任凭红云将她抱起,一是因为红云的力气大,二则是凌天耀此时身在危境,虽然秦霜颜对凌天耀的实力很清楚,却也没有想要趁机亲近巩依依的想法。
秦霜颜和红云带着巩依依就近潜入附近的林地,他们此时肯定不能在长蛇谷附近逗留,而是尽快想要进入比较便于隐藏行踪的城镇。
而此时的凌天耀和舒炎修则置身于已经形同瓮中捉鳖的情形里,他们身后是被堵住的长蛇谷口,而身前则是一群黑压压的蒙面杀手。
一个灰衣人从杀手中走出来,他也蒙着脸,但是目光狠毒犀利,上下扫过采用对峙姿态的凌天耀,忽然轻笑了一声。
“大殿下,请你按照约定好的,把东陵太子爷给交出来吧!”
“约定好的?”舒炎修闻言目光大动,旁边一直跟凌天耀等人并肩作战的东陵侍卫也纷纷面色大变,瞬间围到了舒炎修身边。
凌天耀听到这句话,黑眸中杀意顿现,抬手拭去方才追逐战中染红面颊的血迹。凌天耀的容貌刚正而充满威慑力,此时脸上沾的人血被拭成血痕,顿时增添了无形的狠厉之气。
包围着的黑衣人们不由得下意识地朝后略略退了退。
“大殿下,对方说的话你可曾听见?敢问这是什么意思?”舒炎修厉声问道,双眸瞬也不瞬地盯住了凌天耀。
一刻之前,他们还是并肩作战的战友,然而现在舒炎修心中已经有了疑惑。如果这个局是凌天耀参与设下的,那么在长蛇谷这种危险的形势之下,要逃出生天的希望恐怕就变得渺茫了。
“什么约定,我没有跟任何人有所约定。”凌天耀傲然而立,毫不避让地迎上舒炎修怀疑的目光,旋即转头看向那一句话改变局势的灰衣人。
“你们有什么目的?为何要栽赃在本殿下身上?”凌天耀伸手,银光一晃,手中宝剑已甩掉沾染的人血,直指灰衣人。
以凌天耀这等身份这等气势,换成普通的士兵尚且要觉得腿软,但是那灰衣人竟丝毫不见受到影响,兀自笑道:“如今我等已是瓮中捉鳖手到擒来,东陵太子必死无疑。怎么,大殿下觉得现在还有演戏的必要吗?”
眼瞧着那灰衣人似乎下了决心要抹黑自家主子,千玺忍无可忍,上前一步怒视那灰衣人道:“无耻,完全是说谎!大殿下什么时候演戏,什么时候跟你们有所密谋?难道你们信口开河别人就要配合不成?”
“咦?大殿下,看来你果然是个妥帖的性子,对身边的人也是守口如瓶啊!”那灰衣人故作惊讶地说道,随即自言自语地笑了起来:“也对也对,大殿下毕竟是大殿下啊!皇子的脸面是必须顾及的,传出去的话就不大好了,这个我们理解,非常理解!”
凌天耀冷眼旁观那黑衣人一番自导自演,感觉到舒炎修一方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越发地焦灼起来,知道是因为这灰衣人的话造成了动摇。
凌天耀淡淡一笑,道:“你说是本殿下跟你们密谋好的,那么你倒是告诉本殿下,刀剑可曾长着眼睛?”
“这个嘛!刀剑自然是无眼,混乱之中难免伤了大殿下一行,真是抱歉得很。”灰衣人心头一紧,他知道这位大殿下并不好惹,于是连忙想办法堵住漏洞。
“在你们眼中,大概我这些护卫不过是护卫,死伤了也就死伤了,跟你们的手下一样。”凌天耀眼中闪出一缕寒意,隔空而去。灰衣人顿时觉得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卡住喉咙一样,从尾椎开始升起一股寒气。
只听凌天耀继续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们,这些是我直属的亲兵,他们有个名字,叫做暗影。”凌天耀冷冷一笑,“暗影的每个人都愿意为我凌天耀效死,是我,凌天耀,而不是祁康的大殿下。因为暗影每个人都知道,我宁可牺牲自己的命,也希望他们能活下来。在我这,我与暗影的每个人都平等,我的命是命,他们每个人的命也都是命。因此,我绝不可能为了一个阴谋就拖着他们下水。”
凌天耀抬起下颌,目光冷漠地看着灰衣人,锐利的剑芒反射着积雪上的阳光,照在灰衣人的脸上,被这样一闪,灰衣人不由得闭上了眼。
“想要陷害我?你们还不够资格。我手下方才折损了三位将士,我会把这笔账一点一滴地讨回来。”凌天耀身形一震,竟然直冲向灰衣人,而暗影也在同一时间全数出动,杀向包围他们的敌人。
那灰衣人知道凌天耀是动了真怒,转身就想逃,走了没两步就见凌天耀已经横在他眼前,浑身浴血,刚离开人身体的血液在冰冷的天气里还袅袅散发着热气,看得灰衣人心惊胆战。
凌天耀身上的血腥气不是普通杀人之后沾上的那种,而是常年杀伐逐渐堆积起来的。他不动怒的时候,这种血腥就像被埋藏在他的肌肤之下,然而当他愤而战斗,这种令人胆寒的气息就扑面而来,源源不断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挡住他!”灰衣人大喊,几个黑衣人急忙挡在了凌天耀和他之间,他并不是凌天耀,当然不会在乎自己手下的生死。只要他自己不死就行。
灰衣人在人群之中遁逃,却耐不住凌天耀果断砍杀那几人的速度,很快就被凌天耀追到眼前。那灰衣人见状不妙,咬了咬牙,从怀中掏出一枚黑丸,用力摔在地上。
轰隆一声巨响,连还在厮杀的暗影都暂时停了下来,凌天耀眼前升腾起一片浓烈的白雾,他下意识地捂住口鼻,然而白消散之后,哪里还找得到那灰衣人的行踪?
奇门遁甲?凌天耀来不及多想,又是一大波黑衣人迅速袭来。
“收缩,保护太子。”凌天耀果断下令,拼死厮杀的暗影旋即搜索阵势,重新将舒炎修包围起来。
一群人且战且退,山谷中虽然没有更好的去处,但是在凌天耀的带领之下,仍找到了一个可以背靠作战的地方。一时之间黑衣人攻不倒凌天耀等人,而凌天耀的暗影和舒炎修的护卫人数十分有限,也根本攻不出去。
双方僵持了许久,一直到众人都战到手脚酸软时,对面才缓慢地开始了撤退。
“主子,我们走还是不走?”千玺用力抹一把脸上的血,警觉地跃到凌天耀身边。
凌天耀观察了一下周边情形,发现黑衣人大部队已经退走,但周遭仍似乎有黑影在山谷的巨树后徘徊来去。
“背靠山壁驻扎下来,带一队人去搜索之前遗落的物品,其余人提高警惕防御,轮流休息,我们现在需要的是等。”凌天耀当机立断地道。他不能肯定对方的退却是真的拿不下他们还是故作姿态,带着舒炎修的情况下,凌天耀选择绝不冒险。
“是!主子!”千玺用雪大力擦干净脸,点出一队人跟着他离开这个驻守地,去寻找之前应战中被丢下的装满物品的马车。
其余人也非常迅速冷静地开始分工,找木柴的找木柴,观察地形的观察地形,舒炎修方面的侍卫仍未放下戒心,一个个小心翼翼地盯着暗影的侍卫们,非常仔细地把舒炎修护在中间。
等到暗影的人捡来木柴燃起第一堆火,舒炎修终于朝凌天耀那边走了一步,他身边跟着的侍卫长连忙用东陵语道:“太子,恐怕有诈!”
舒炎修摇摇头,同样用东陵语道:“要是他心中有鬼,刚才就没有必要以死相保。”
那侍卫长转头看看火堆旁的凌天耀,终于放下了阻拦的手。
舒炎修大步走到凌天耀身旁,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从怀中掏出酒囊,舒炎修拔掉塞子,喝了两口,随即递给凌天耀。凌天耀挑眉看看舒炎修,接过来灌下一口。
和平日畅饮的马奶酒不同,在路上的时候,东陵人更喜欢带着的是这种经过提纯蒸馏过的比较烈的青稞酒。一口下去,就像从喉咙直接烧到胃,然后从体内升起一股暖意。
“好酒!”凌天耀又喝了一大口,粗犷地擦了一下嘴,将酒囊还给舒炎修。
舒炎修盖上塞子,浅褐色的眼看看凌天耀,道:“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