辆马车停在李维正府的后门前,四更时分,门悄悄:思远和李维正一前一后走出来,吕思远忧心忡忡地说道:“大人,还是让我留在你身边吧!让你一人独对众敌,我不放心。
李维正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的价值不在现在而在将来,让你隐藏起来,我想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吕思远默默地点了点头,让他暂时离开是李维正做出的第一个决定,他在李维正军中化名吕松,除了李维正外没有人知道他曾是锦衣卫大名鼎鼎的毒秀士,李维正固然是想保存力量,但吕思远知道,李维正其实也是不愿过多的牵连他,也说明这一轮斗争李维正没有半点把握。
马车慢慢地驶过来了,吕思远上了马车,他站在车门前向李维正一拱手,“大人,保重!”
“你也保重!”
李维正拱手送远的马车慢慢远去了,他返回府中,这时,倩倩带着王顺姬走了出来,倩倩叹了口气,将一只小包给了王顺姬,因为她身份的特殊,李维正也决定让她也隐藏起来,他既然面对一场生死存亡的大战,就不能有半点大意,王顺姬虽从三十三名高丽人中脱逃,李维正发现这中间还是有一些蹊跷的地方,比如,押送他们那名百户在他出征日本回来后,发现此人竟被调走了,是山东都指挥使叶升亲自签发的命令,当然,调走的不只他一人,但李维正还是感到留王顺姬在自己身边有些不妥,况且和王顺姬一起逃脱的另一名高丽人下落不明,若他被,很可能就会供出王顺姬,毕竟她是高丽前国王的公主,一旦身份暴露自己可就背上了私通高丽的嫌。
在这种情况下,李维正决让王顺姬去北平正仁堂,让阿福叔照顾她,或许她将来会是一颗有用的棋子,王顺姬脸色苍白,她显得有些无奈,尽管她不想走,但李维正决心已下,她也无可选择了,她上前在李维正面前跪了下来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低声道:“老爷,我走了。”
“去吧!好好重自己。”
王顺走出府门上了马车,将由李维正的两名亲兵送她去北平,李维正又将陈万里送他的二十斤鸦片也交给他们一起带走,马车缓缓启动,车窗前王顺姬呆呆地望着李维正,李维正向她摆了摆手笑道:“很快的,等我稳定下来就会接你回来。”
王姬轻轻向他招了招手,马车渐渐远去,两辆马车先后走了,李维正一颗心松了下来,他一回头,却见倩倩有些幽怨地望着在自己,他不由笑道:“怎么,半夜把你叫起来,对大哥不满吗?”
“才不是呢!”倩倩没好气地道:“下一步是是要把我们也送走?”
“没有地事。”李维正拉起倩地手安慰她道:“天快亮了。回去吧!”
李维正进了大门迟一下又向远方望去。黑沉沉地夜雾中车早已没有了踪影。
回到房里。紫童刚刚扎好头发。她见李维正进来。不由有些埋怨他道:“大郎。你怎么不叫我一声。”
“我见你睡得香不忍叫你。
”李维正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又笑道:“他们已经走了。要不然再睡一会儿吧!”
“你睡吧!我要去看看孩子。”
紫童上前要替他脱去外套李维正却摆了摆手笑道:“我只是开个玩笑,我马上就要去军营了这两天可以收拾东西了。”
紫童没有说话,昨晚上李维正告诉她两天他要出海南下,可能有一段时间不在蓬莱,希望她还是回京城,起初紫童不大愿意,但李维正心意已定,她只得委委屈屈地答应了。
紫童半天才吞吞吐吐道:“大郎,我真的要回去吗?”
李维正将她拥入怀中,亲了亲她的唇道:“我要南下围剿倭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蓬莱这边大灾不断,让你们留在这里我实在不放心,正好老祖母和苏童要回去,你就带孩子跟她们一起回去,好吗?”
紫童低下了头,轻声道:“只是孩子还小,我怕她们路上受不了,要不我跟你乘船回去,你不是要在太仓停驻吗?”
李维正笑着摇了摇头,“真是个傻大姐,做船颠簸还是坐马车颠簸,这可是海船,不是过江那种渡船。”
他拍了拍紫童的脸又笑道:“听话,回京城去,倒时候我也回京城述职,咱们一家不就团聚了吗?”
紫童一愣,急忙问道:“你的意思是倩倩和瑶姬也和我一起回去吗?”
“当然!你以为她们还要留在这里吗?”李维正有些奇怪。
“都怪你自己不说清楚,一直就说‘你回去,你和孩子回去’,也不加个‘们’字,我还以为就我带孩子回去
紫童埋怨了李维正几句,她想了想便道:“那这样的|家人口多,我们就住回自己家里去,再说二舅他们已买了新宅,咱们房子也空着,我就不住在娘家了。”
李维正见天色已经不早,便点点头道:“这个你自己决定,我不能迟到,必须要走了。”
“那我送送你。
”紫童叹了口气,她披了一件外衣,送李维正出去了。
从家里出来,天色已经麻麻亮了,路上也有了起早的行人,李维正翻身上马,在几名亲兵的陪同下向军营方向疾速驰去,经过周明家那条被焚毁的小巷时,李维正放慢了马速,被焚毁的房屋都已经拆掉了,失去家园的百姓们在官府的帮助下开始修建新的房舍,一大早这里便十分热闹,几车从城外运来的砖头刚刚送到,十几名百姓正忙碌着从大车上卸下砖块。
李维正摇了摇,他刚要催马起步,忽然后面有人叫他,“李大人,停一下。”
李维正回头望去,只见耽岛的高岩和一名替他们做翻译的士兵正向这边来李维正本来是打算安排高岩等一百名耽罗岛少年进京学习,但朱元璋对此事却始终没有正式答复,无奈,他只得请知府赵良成帮忙,暂时在蓬莱县里为他们开一间学校,又请来几名先生教授他们汉语。
“大人!”高岩吁吁跑上来道:“我想问一下。”
他虽学了近二十天的汉语,但还是只会说一些简单的句子,复杂的句子他表达不了,只得用高丽语向给他做翻译的士兵说了几句。
士躬身施礼,替他翻译道:“大人是想问什么时候能进京?大明朝廷那边对耽罗国有什么说法。”
李维正立刻笑着解释道:“你告诉他,让安心在蓬莱这边学习汉语,因此耽罗国还关系到高丽,事情很复杂,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决定,我很快就要回京述职,我会劝说大明皇上尽量在年底前给一个明确的答复。”
听完士兵的翻译,高岩脸_露出失望的神色,他原以为最多一个月大明就会承认耽罗国可现在最快也要到年底,还要和高丽商讨,看来事情并不象想的那样容易,但他也无可奈何,只得向李维正躬身行礼道:“那就拜托李大人了。”
“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替你们争取,你们安心在这里学习汉语,我会给你们留下足够的钱粮,地方官员也会照顾你们,我就先走了。”李维正拱手向他告辞马便向城外的军营疾速驰去。
忙完每天清晨的固定军务后,军营里变得热闹起来兵们有的训练,有的上船准备出海巡逻,李维正则将两名副千户,赖永国和鲍信叫到宝船上商议重要事情。
“属下参见指挥使大人!”两人一起半跪向李维正行了军礼。
李维正连忙笑着对他们摆手道:“两位将军快快请起。”
两人站了起来,赖永国有些好奇地问道:“大人吕先生怎么不见?”
李维正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他父亲生病,他已经辞去幕僚一职老家照顾父亲去了。”
“吕先生一去,大人身边岂不是没人整理文书了吗?”鲍信也有些遗憾地说道:“要不然给大人介绍一人吧!”
李维正摇了摇头道:“现在我暂时还不需要。”
他从桌上取过一份兵部的公文道:“这是前天兵部送来的公文,说第二次海路运粮中队遭遇到了倭寇的袭击,近十艘粮船被劫或沉没,皇上十分震怒,已经下旨革去了负责护航的镇海卫指挥使之职,兵部要求沿海各卫加强各自辖区内的巡防,不准再有粮船被袭事件发生。”
他将公文扔在两人面前道:“说说看,你们怎么看这件事?”
赖永国对李维正比较了解,他看了看公文便问道:“大人的意思是我们去揽这件事吗?”
鲍信吓了一跳,他连忙反对道:“大人,兵部的意思是各卫巡防自己的辖地,并没有要我们出兵的意思,大人这样超越权限,恐怕会引起其他卫的不满,大人请务必慎重。”
“鲍将军,你这话就不对了。”赖永国斜睨他一眼,有些不屑地说道:“大明沿海各卫基本上都是以防御为主,船最多不过三四艘,他们能上海对付倭寇?皇上两次都派我们蓬莱所护卫货船去日本,这是为什么?不就是因为我们蓬莱所拥有大明第二大军船队吗?所以大人主张主动出击去歼灭倭寇,我认为完全正确。”
“可是朝廷的命令是”鲍信还想再说下去,李维正却打断了他的话。
“鲍将军,你可能忘了,皇上可是赋予我海上临机决断权,昨天下圣旨时也没有提到要将它收回去,这
上在暗示我们应有所行动,兵部虽然这样下令,但皇涂,你明白吗?”
鲍信没有吭声了,李维正温和地笑了笑,在他肩头重重地拍了一下,用鼓励的眼光望着他道:“我不仅是蓬莱千户所的千户,同时也是威海卫指挥使,但威海卫那边我没有什么亲信,指挥有些不便海卫第二所千户司马彤因为驻扎耽罗岛,二所千户的职位一直空着,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考虑此事,我必须要安插一个心腹到威海卫去,我已决定借调你去威海卫二所暂代几个月的千户,怎么样,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鲍信心中不由暗暗叫苦,齐王严令他不得离开蓬莱所,他怎么能去,他不敢明着抗令只得转弯抹角道:“可卑职只是副千户,怎么能任千户之职,再说,大人和赖将军出去作战,蓬莱所没有卑职怎么行?”
李维正呵呵笑道:“鲍将军心系大局,令人敬佩,不过这件事你就不要担心了,出去打倭寇我只派赖将军担任,我会留在蓬莱坐镇至于职务上的差异,鲍将军只是暂时借调,并不是正式任命,鲍将军就安心去吧!等年底时,我会替鲍将军表功,正式升你为千户。”
鲍信还想再驳,李维正却脸一沉,拉长的声音道:“鲍将军,我实话告诉你,我之所以要把你暂时调到威海卫是为了你好,我已经得到朝廷内部通气有人弹劾蓬莱千户所纵容渔民下海捕鱼,监察院眼看要派人来查,而那段时间可是鲍将军坐镇蓬莱,就算你不知情,但也难逃罪责调你去威海卫,就是想把责任推给下面明白吗?”
在李维正软硬的威逼下,鲍信额头上见汗了收了赵知府几千两银子的贿赂,才默许渔船下海没想到这件事竟成了他的把柄,就算他不承认受贿,但失职之责却逃脱不掉,忽然,鲍信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眼珠一转,立刻爽快地答应道:“好吧!我就暂时去威海卫,我请大人能给我一份正式任命书,否则威海卫那边可能不认。”
就在刚才一瞬间,鲍信忽反应过来,蓬莱所在编制上不属于威海卫,李维正根本就没有权力调他去威海卫,就是借调也不行,李维正为了赶他走,竟是在越权任职,这可是严重违反军规,自己若拿到这份任命书,李维正的把柄不就抓住了,既然如此,那自己为什么不去呢?
李维正似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误,他当即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他道:“你放心,你的正式任命书我已经派人送给了威海卫同知郑大人,你到那边去把这封信给他,他自然就会把任命书给你,然后你凭任命书到二所上任,事不宜迟,等会儿正好有批军械要运去威海卫,你就随船前往,现在你去收拾一下东西吧!”
鲍信恐李维正反悔,他当即答应,转身便向舱外走去,走出舱他立刻打开了手中的信,只见上面简单地写着:‘着令蓬莱千户所副千户鲍信正式赴威海卫,请郑同知予以合作。’
鲍不由得意地笑了,他轻轻摇了摇头道:“李维正,你一心想赶我走,却没想到自己要走上了死路,嘿嘿!别怪我无情了。”他阴险地笑了一声,迅速下船去了。
船舱里,鲍信刚走,赖永国便立刻对李正道:“大人,你想赶走鲍信,这我能理解,可是大人用调任的办法却十分不妥。
”
“你是说我越权吧!”李维正了笑道。
赖永国一呆,既然知道还犯错,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李维正瞥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我如果不给他一点盼头,他怎么可能乖乖地去威海卫,他必定会一转身就去济南府,等我们走了,他再回来。”
“可是他去了威海卫也能回来。”赖永国有些糊涂了。
李维正没有说话,他背着手慢慢走上甲板,站在船舷前望着鲍信渐渐走远的背影,鲍信是齐王的舅子,齐王安排他在蓬莱所的用意不言而喻,自己若长期不在蓬莱港,这蓬莱千户之职迟早会被鲍信得到,这里可是有大明最精锐的二百多艘战船,无论如何不能落入齐王之手,其实对付这个鲍信,最有效的就是一个办法。
李维正见鲍信的背影消失了,他忍不住低声自言自语道:“你永远也到不了威海卫。”
“大人,你说什么?”赖永国一时没有听清楚。
“没什么!”李维正抬头望着天空飘来的一片阴云,他对赖永国似笑非笑道:“赖将军,你说今天海上会不会起暴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