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的身躯是星辰大海

没有光……

像是宇宙诞生之前的混沌，又像是海面万米之下的黑暗。

李只有一个模糊的意识，甚至连意识都有些残缺不全。

这段意识感觉不到四肢和身躯，更感觉不到光亮和颜色，犹如半梦半醒之间的奇妙境界。

一点微小的光亮出现，紧接着是光亮猛烈的爆发，一个光点分裂成千万个光点。

整片未知的空间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充斥着满满的光。

然后，光点开始合并，旋转，演化，凝聚成一团又一团，分割出一颗又一颗，如同夏季夜空璀璨的群星。

李的意识逐渐清晰，他“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然后猛然醒悟，这根本就是宇宙从无到有的演化过程。

下一刻，李“看”到了地球。

蔚蓝色的面积和位置快速变化，李的意识完全跟不上那种瞬息千载的速度。

然后，李“看到”了自己，那与无数次出现在镜中的李完全一样，俊朗，阳光。

“你是谁？”李的意识发出了疑问。

“我就是你！”对方回答。

“我是谁？”李问道。

“你是我的一部分。”对方回答。

漆黑的空间作为背景，无数的星辰成为点缀，一问一答间，星起星灭，沧海桑田。

“这里是哪里？”李问道。

“心里。”对方回答。

“我要怎么做？”李问道。

“找到我，还有他！”对方回答。

毫无预兆，属于李的意识突然开始膨胀，像一颗威力巨大的核弹，向着四面八方猛烈爆发。

包裹无数星球，吞噬无数星云，粉碎无数黑洞，扩到无边无际的远处……

斯坦伯格痛苦呻吟着，可是脸上却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李的身体倒伏在他的旁边，异种生物像一只造型诡异的名贵背包，紧贴着李的背部。

在老教授惊恐的眼神中，异种生物锐化的四肢开始变得柔软，并且仿佛拥有了生命，蠕动着向李的身体里钻。

同时，李背部的皮肤像是开始融化的冰面，而丑陋的异种则仿佛一坨温度极高的金属，缓缓的，向里的体内下沉，直至完全消失。

李的背部显出了虬结的痕迹，纵横交错，体内似乎包裹着一只不知名的怪兽。

斯坦伯格无比悲伤，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和承受范围，身边的年轻人如果不是为了搭救自己，也许可以保住性命。

“滴答！”一滴带着腥臭味的**落在自己脸上，老教授大惊扭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丑陋的倒三角形的脸，滴在脸上的是它的涎水。

“就要死了么？”教授心里感叹着，“真不甘心啊……”

斯坦伯格闭上眼睛，心里默诵着代代相传的经文，静待死亡的来临……

耳边传来异种生物的嘶叫，仿佛被激怒，又或者是惊恐。

斯坦伯格睁开双眼，愣住了。

李趴在草皮之上，温暖的光芒透过李的破碎的t恤散发开来，先是异种融入的背部，然后是四肢，头部，整个身躯成为了一处耀眼的光源。

一声闷响接着传来，李的背部虬结崩裂开来，鲜血四溅。一团带着粘液的黑色物体从背后恐怖的伤口中弹了出来，翻滚两圈，没了声息，正是刚刚融入的异种生物。

本打算将教授作为目标的另外一只异种似乎被这种情形吓呆了，呲着细密的獠牙嘶叫连连，却不敢上前。

瑞恩·李的身躯以一种极其微小的幅度颤抖着，像极了某种病症发作的前兆。

李的皮肤像是干涸了千年的土地遇到豪雨，疯狂吸收着外放的光芒。

意识重新清醒，李却发现自己可以毫无阻碍得“看到”身体内部的变化，如同祖父曾经说过的“内视”。

颤抖的源头来自李的身体内部。

富含氧气的血红细胞如潮水般不间断撞击着李全身的血管，皮下脂肪以人类无法理解的方式分解重组，相邻的肌肉组织细胞开始相互吞噬，然后最后的胜利者再次分裂为全新的细胞，每一个都充斥着澎湃的力量。

血色再次回到李的脸上，他的身体表面皮肤在颤动同时也在发生改变。无数闪着微光的细微通道连通了表皮的毛孔和深层皮肤，继而连通了李身体内的血管，然后是肌肉、内脏，骨骼。

背部伤口四周的肌肤仿佛有了生命，开始疯狂的蠕动生长，在斯坦伯格目不转睛的注视下，伤口快速变小，愈合。

骨细胞的变化更加剧烈。每一个细胞开始拉长，单位体积内的细胞数迅速减少，排列方式更加诡异。细胞壁和细胞膜之间出现了奇怪的空隙，像是被无形的手撕扯，将它们变成相对独立的两个部分。

而李则变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整体”。

睁开眼睛，李看到了奇异的一幕。

整个校园的全景以一种无法描述的形式清晰的映在眼中，他的双眼竟然突破了人类视野的最大角度。

身边的教授双眼圆睁，痛苦的表情中夹杂着惊愕；一只异种生物近在咫尺，高高跃起，却无法下落，嘴角一丝涎水，冻结在坠落的途中。

远处四散奔跑的人群悄无声息，动作维持在前一秒。一名金发女孩的发丝纷乱扬起，脸上还残留着惊恐；一名男生被异种的尖锐前肢从背部穿透，张着嘴痛苦呼嚎，双手前伸，想要抓住什么；一只拉布拉多微微躬身，作势欲扑，想要保护身后掩面的女主人，而它身前是一只丑陋的异种……

时间冻结了！

下一刻，李的心脏猛烈跳动起来，击碎了凝固的时间。同时，他的拳头也击碎了近在咫尺的那只异种的头颅。

在斯坦伯格的眼中，李从地面弹起，到干掉异种，中间只过了刹那，他只看到了李的残影。

强烈的好奇压过了剧烈的疼痛，老教授急促喘着气，认真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

李身上的光芒开始暗淡，逐渐依附在李的身躯上，形成了一条条极有规律的线条，光芒沿着线条的走向快速流动，最后连同线条一起消失。

对于斯坦伯格来说，那些线条既陌生又熟悉。

他确定，他从未见到过任何一个人的身上出现过这样规律排列的线条，这已经超出了正常的科学范畴；但是，他同样确定，在李为他讲解“藏象”系统的时候，模型人偶身上被称为经络的线条与刚才所见完全重合。

斯坦伯格迎上李的目光，一股不可抑止的喜悦从心底涌了上来。

“瑞恩！那是……第二系统！”像是一个突然见到心爱玩具的孩子，斯坦伯格的眼里充满着惊奇，喜悦和激动。

“抱歉，教授，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李的心中如同被扔进了无数个缠绕的线团，根本没有头绪。

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奔流的无穷力量，李俯下身子，抱起斯坦伯格，说道：“教授，坚持住，你真的还有几十年要活！”

从死亡线上被李拉了回来，斯坦伯格刚想大笑，腹部的动作却牵动了伤口，憋成了一声闷哼。

李观察了四周的状况，一颗心沉入了深渊。

校园里四散奔逃的年轻人，成为了异种生物捕猎的对象。

一名年轻的男生被从天而降的异种从背后扑倒在地。男生拼命挣扎，惊恐大叫，接着，剧痛传来。

异种四肢的利爪在一瞬间化为尖锥，深深刺入男生脊柱的两侧；尖尾像是有灵性的蛇，沿着臀部下移，狠狠扎进男生最隐秘的会位。

剧痛之后，男生抽搐起来。

他觉得仿佛有千万只虫在啃食他的内脏和神经。他的双手以一种诡异的弯曲姿态出现在眼前，白色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黑灰色，原本正常的手掌被奇异的拉长，手指末端变得尖锐，指甲在瞬间疯长，像是猛禽的利爪。

在他的身体里，无数的血肉和刺入体内尖锥末端产生的**进行快速交换融合。趴在他背部的异种快速融入他的身体。

十秒钟后，充满青春气息的男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肤色灰黑，手脚末端全部锐化的融合生物。如果仔细辨认，也许还能从面部看出些许本来模样。

“教授，我们去一零三！”李轻轻在斯坦伯格耳边交待着，这也是再三权衡之后的决定。

感受着体内有如实质般的力量，全身的毛孔仿佛都能够从空气中抽取氧气，李看着混乱的人群，疯狂的异种，环抱老教授的臂弯紧了紧，向着远处的医学系主教学楼奔跑。

犹如黑夜里的明灯，脱离人群的李很快就被异种注意到。

在它们眼里，快速奔跑的李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巨大的**，但同时又散发着一种来自本能的震慑，让它们备受煎熬。

一只，两只……转眼间，十来只异种从外围快速包抄，迅速将李逼停，并围在中央。它们嘶嘶尖叫，却不敢上前。

在身体发生变异之后，李的感官和直觉的灵敏程度直线上升，他敏锐的发现周围的异种的兴趣点都在自己身上。他将斯坦伯格轻轻放在地面上，向前跨出几步，两只眼睛快速扫视周围，看着围拢过来越来越多的异种，李心里涌起了荒谬的感觉。

看来想要去一零三为教授紧急处理伤口，必须杀出一条血路了，这些该死的怪物为什么盯着自己不放？

就在李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异种群体开始逐渐失去了耐性。即便李的散发着对它们天然的震慑，但是李的身上却有着比其他人高出百倍的**，那是生命最浓烈的味道，是它们存活下去的根本。

终于，一只异种难以抵抗李身上强烈生命气息的吸引，嘶叫一声，高高跃起，向着李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