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猜测

8月28日，晚上8时。

中江市流金岁月茶楼。

宋清河夹着一个老气的黑色公文包，边走边推推镜框，清瘦的脸上满是谦和的书卷气息，刚刚走进茶楼门口，就看见刘笑正冲自己招手。

宋清河走过去把包一搁，才落座，嘴里就开始拿刘笑打趣起来：“难得啊…真是难得，有幸让你刘大记者请喝茶，我宋某人是受宠若惊啊……”宋清河很夸张的咂着嘴巴感慨：“没记错的话，好像这是第二次吧？”

刘笑笑嘻嘻的给宋清河斟茶：“哪里…哪里…宋博士作为中江农业大学动物学院最年轻的博士，能给我这不成气老同学的面子——赏光赴约，才让我大为感动啊……”

宋清河笑着摇了摇头：“你小子呀，打从认识开始就是铁公鸡一个。蹭饭最拿手，请客就稀罕了。你掏腰包绝对是有目的——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我说老宋，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同窗一场，没事就不能出来叙叙旧么？”刘笑苦着脸一付受委屈的样子，嘴里却话锋一转：“当然了，顺便向你这位动物学专家请教一点动物方面的知识也是应有之意吧。”

“你？关心动物方面的知识？”宋清河推了推镜架瞪着刘笑，很有些惊讶。心念一动便笑道：“呵呵……我明白了，最近是不是在追哪个女孩子没能得逞，就准备先从她的宠物下手呀？”

“哎哟…瞧你想得，我刘笑就那点花花肠子么？根本不是那码事，”刘笑摇摇头，脸上收起了笑容：“说真的，最近我遇到一件很奇怪的事……”

刘笑给宋清河递上一只烟，点上火，自己也点燃一只烟美美的吸了一口，然后把在六安镇遇到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最后问道：“老宋，你是研究动物的专家，那些野兽为什么会突然离开山区，跑到镇上去呢？你是怎么看这个问题的？”

“哦？居然有这种事情？”宋清河有些惊讶也有些兴奋，作为一个研究动物的专业学者，秦巴山区野兽的异常动向让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动物是对自然环境最**的群体，一般来说，动物的异常迁徙都预示着自然环境将发生异常的变化。比如，暴雨前我们会经常看到蚂蚁搬家；地震前家禽家畜会不吃不喝，狂叫不止，不肯进圈；大量的老鼠白天出洞，不畏驱赶；大量的蛇爬出洞来长距离迁移……”宋清河迟疑了一下，说道：“难道……秦巴山区会发生地震？”

“不可能是地震。”刘笑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可能是地震？”宋清河反问：“你不是也说，来顺镇的人都在传最近山区会发生地震的吗？”

“那只是山里人没有根据的传言，你老宋也信？”刘笑弹了弹烟灰，说道：“昨天我专门跑了一趟市地震局，为来顺镇动物的异常迁移请教了地震局的一个朋友。他告诉我，由于毕云县有几个大型的煤矿，按照国家地震检测条例，市地震局在毕云县靠近来顺镇的地方设置有专门的地震监测台网，该台网目前没有发现任何将发生地震的征兆。所以说，秦巴山区近期都不可能发生地震。”

宋清河喝了口茶水，陷入沉思。

如果不是地震，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秦巴山脉的野兽逃离山区呢？火山爆发？秦巴山脉没有任何火山。泥石流？十几年前秦巴山脉植被被严重破坏时，倒发生过大型的泥石流冲毁村庄的事件，可是随着大面积竹林的形成，近几年那里再没有泥石流出现了。

“怎么了？宋大博士，”刘笑悠然的望着苦苦思索的老同学，嘴里故意感慨：“这么丁点儿小事情，就难倒了你？看来，这著名的动物学博士也不过如此嘛。”

宋清河苦笑：“你小子别激我啊，激我也没用。人类对动物乃至大自然的研究本来就很不够。对一些自然现象无法做出合理的解释，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就算你对某种自然现象做出了解释，能不能自圆其说且不说它，首先你在解释过程中所引用的理论是否就一定是真理也很难说啊。比如说，达而文的‘进化论’过去一直被认为是揭示了自然界发展的基本规律，可现在呢？学术界对这个著名的‘进化论’是否正确也颇有争议呢。”

宋清河忽然很感慨的说道：“大自然的奥秘，它可不是人类一二百年的研究可以穷尽的。也许，明天一个新的发现就可以颠覆过去所用的研究结论。”

刘笑啧啧的晃着脑袋赞叹：“宋大博士，我可是越来越佩服你了呀，明明是自己对某个问题无能为力，偏偏还长篇大论的给我上了一课——让人云山雾水、高深莫测，真乃大家风范也。”

宋清河苦笑，推推脸上的镜框。

刘笑却不依不饶：“老宋啊，无论怎么说，你也是研究动物的专业人士吧，对动物的了解怎么也得比我多得多呀。不管你用什么理论——哪怕就是学术界有争议的理论——对于秦巴山区野兽的异常迁移，你也总得给我一个自圆其说的解释。否则这次喝茶的费用……就只有你自己买单了噢！”刘笑咧开嘴坏坏的一笑。

宋清河哈哈大笑：“你小子，还是本性不改啊。不过，我倒是很欣赏你这种锲而不舍的劲头。好吧，我就试着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

刘笑双手一拍，笑道：“这不就结了——我就等你这句话。”

“来顺镇的野兽突然增多，合理的解释只能是二个原因；其一，那些野兽是从秦巴山区迁移过来的。而野兽的大量迁移，只可能是它们生活的环境将发生异常的灾难性的变化。”

宋清河轻弹手中的烟灰，沉吟着说道：“如果秦巴山区最近不会发生地震、泥石流等灾难性变化，那么，秦巴山区的野兽就不可能迁移——第一个原因不成立，就剩下唯一的可能性——来顺镇周边的野兽出现了异常繁殖。”

异常繁殖？！

刘笑眼睛一亮，这种可能性自己怎么就没想到。

“动物的繁殖一般会受多种因素的影响，包括气候、环境、食物等等……其中气候、环境的变化肯定会影响动物的繁殖，如果动物预见到未来的气候会变化得更适应生存，它们就会……”

“对！”刘笑突然一拍桌子，兴奋的说道：“我知道了。最近两年，中江的气候变化很大，应该就是异常的气候导致了来顺镇野兽的异常繁殖！”心念一转，就笑道：“嗯，这可以成为一篇关于环保题材最好的新闻报道了……”

宋清河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光是气候的变化，并不足以让动物超常规的大量繁殖，除非动物同时预见到未来食物会大量增加，其生理上才会产生一种应激反应——从而大量地异常繁殖。”

“食物……”宋清河忽然心里一动，隐隐约约的似乎抓到什么东西，但是一时却找不到头绪。

刘笑一下子泄了气：“来顺镇增加的野兽都是什么野兔、野山羊之类的，这些都是食草动物，莫非秦巴山区未来草类植物会疯狂增加？这很难解释得通啊。除非那些野兽像大熊猫一样，也吃竹子——秦巴山脉最不缺的就是竹子了……”

“等等！”宋清河一把抓住刘笑的手：“你刚才说什么？竹子……？”

“是啊，竹子？怎么了？”刘笑有些莫名其妙：“你不会认为兔子也会吃竹子吧？”

“竹子……”宋清河却皱起了眉头，陷入苦苦思索之中，嘴里喃喃地念叨着一些让刘笑莫名其妙的句子：“……难道是……可是……秦巴山区的竹子才成活几年……怎么可能……一般的周期都要60年啊……但是，气候的异常变化会不会让这个周期提前了呢……”

“在念叼个啥呢？”刘笑拍了拍宋清河的手：“嘿…老宋，你不会中邪了吧？”

宋清河缓缓的摇摇头，认真地问道：“刘笑，最近有时间吗？”

刘笑好奇的望着宋清河：“有啊，周末我休息两天，有什么事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你一起到秦巴山区去看看。”

“秦巴山区有什么好看的？难不成……你还真想看野兔啃竹子啊……？”刘笑贼笑着拿宋清河开涮。

宋清河瞪了他一眼，神情变得认真起来：“老没个正经，你到是去不去嘛？”

“好吧，我就正经一回，陪你去还不成么？”刘笑大咧咧的一挥手：“这周六早上我开车来接你。”

刘笑是爱车一族，老伙计帕拉丁已经跟随他两年多了，中江市离秦巴山区边上的来顺镇只有150公里，驾车去当天就可以回来。

“但愿…我的猜测是错的，”宋清河脸色变得苍白：“否则，将会有发生一场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