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要不让小叔别去港城了,回来跟着你一块干,你觉得怎么样?”
“小叔这么多年在港城,见识阅历都不少,会开车,还会粤语和英文,趁他现在还能干得动,跟着你一块创业,等过个十来年退休,咱们就给他养老,总好过他在港城孤苦怜仃的。”
裴飏没说话,看样子是在思考她的提议。
第二天,沈明珠去厂里上班,马上放春节假了,她得把工人的工资和年终奖发放下去。
裴飏带着两个孩子,陪裴克回乡下老家祭祖。
路上,裴飏先给裴克讲了他的一些想法和计划,顺势邀请裴克加入。
“小叔,现在正是国内经济发展的黄金时期,政府大力鼓励个人创业,政策比以前放宽不少,真的很值得一博。”
裴克还是很心动的。
落叶归根,他已经五十了,总不能这辈子真的就孤独老死在港城。
这次回来,他也切身感受到了国内的改变。
干净宽敞的街道,各式各样的小汽车,林立的高楼大厦,打扮时髦的妇女,一切都在预示着,这个国家正在走向繁荣昌盛。
回家。
光是这两字的诱惑,就胜过千千万万。
想象以后和亲人一起生活,被孩子们环绕的日子,裴克胸口像是燃着一团炭火,血液都跟着沸腾起来。
……
爆竹声声辞旧岁,烟花朵朵迎新春。
又到一年除夕。
吃过饭,天还没完全黑透,陈晓露和陈晓朝姐弟俩便闹着要出去放烟花。
裴文萍本想让陈沂带两孩子出去,她在家帮忙收拾碗筷,陈沂却让她陪孩子出去玩,他来收拾。
看出他想献孝心,裴文萍也不客气,穿上外套领着两孩子出门了。
走到楼下,发现忘了带火柴。
裴文萍让俩孩子先去找地方,她返回楼上拿火柴。
到了家门口,发现刚才出门没把门关紧,正要推门,就听到客厅里传出陈母的说话声——
“……你们要实在过不下去就离了吧,勉强凑在一起有啥意思,这往后日子还长着,你要一辈子在外头不回来了吗?”
“我跟你爸都六十岁了,还能活几年?你也替我们想想吧……”
“这两年来,我跟你爸事事都顺着她,家里、孩子,没让她操一点心,她还想怎么样?”
“去打听打听,哪家媳妇像她这样逍遥快活的,你们刚结婚那会,她也是挺懂事的一个人,现在真是得理不饶人了……”
楼上传来开门声,裴文萍转身匆匆下楼。
到了楼下,便再也迈不动步子,胸口像是挖了一个洞,寒风呼呼的往里灌。
裴文萍站了不知多久,直到女儿陈朝露找来——
“妈妈,火柴拿了吗?”
裴文萍回过神,随口道:“家里的用完了,我去买。”
“今天除夕,哪还有卖火柴的啊?”
“没有火柴那就别放了!”
裴文萍虽然脾气火辣,却从没对孩子吼过。
陈晓露被吓到不知所措,眼眶里迅速积聚起泪花。
裴文萍被泪光折射的光线剌痛,上前将已经长高至她肩膀的女儿搂进怀里。
“对不起,妈妈不该发脾气。”
“妈妈,你咋了?你哭了?”
裴文萍努力将泪意憋回去,“没事,有沙子进了眼睛。”
“哪只眼睛,我给你吹吹。”
“不用了,我们去买火柴吧。”
“哦。”
楼上。
等陈母说完,陈沂才开口,“妈,我不会离婚的,你以后也别再说这些话了,本来就是我对不起她。如果不是因为我犯胡涂,她身体也至于出问题。”
“你是做错了事,可都过去两年了,她身体也没事了,你难道要赎一辈子的罪吗?”
“我不离婚不是因为赎罪,也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因为我还爱她。”
陈父:“你爱个屁,你心里有她还会上其他女人的床?”
陈沂无言以对。
他的确走错过路,但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她都是他唯一想要白头到老的女人。
比起失去她这个人,她的冷漠和恶言在他看来都不算什么。
……
春节过完,陈沂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回沪市工作。
裴文萍坐在床上看着他收拾。
以前,这些事都是她做。
陈沂每每要出差时,她会提前打听好那边的天气和温度,替陈沂准备合适的衣物,大到外套,小到袜子的厚薄。
跟从前相比,现在的她的确不够温柔懂事和体贴。
“陈沂。”
“嗯。”
陈沂朝她望来,灯光下,眼神深邃温柔。
“怎么了?”
“我们离婚吧。”
陈沂沉默数秒,低头继续整理衣物。
空气变得很安静,安静到呼吸不畅。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嗯,我后悔了。”
陈沂抬起头看她。
裴文萍垂眼,“我想过了,我们这个年纪,说年轻也年轻,说不年轻也不年轻了,都放过彼此吧,以后各自安好。”
“你把晓露和晓北带去沪市吧,你说得对,那边各方面都比奉城要好,她们在那边学习长大,将来也能发展更好。”
“你要照顾不过来他们,也可以把爸妈一块带过去。”
陈沂说:“那你呢?”
“等你们走后,我就搬回家属院去,我弟说了,如果我离婚,那房子就给我了。”
陈沂的行李收拾不下去了。
他走到床边,坐下,问裴文萍,“是不是我妈跟你说了什么?”
裴文萍摇头,“爸妈对我挺好,是我跟你过不下去了。”
“我不同意。”
“那我就去起诉。”
像是压抑的情绪找到了发泄的口子,裴文萍气道:“我一看到你,就会想到你的背叛,我永远无法原谅你,我不想再带着恨意活下去了,我想往前走,放过我自己,也放过你。”
陈沂眼中隐隐透出温润,“一定要这样吗?文萍,从我们认识到结婚,整整十五年,你几乎占据了我一半的生命。”
“十五年也不算什么,你可以再找其他的女人,陪你下个、下下个十五年。”
“你可以不要我,可你连晓露晓北都不要了吗?”
“我没有不要他们,只是沪市的教育的确比这边好,我会经常过去看他们。”
陈沂别过了脸,声音有些哽咽,“一点挽回机会都没有了么?杀人犯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我却没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