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村之后,刘备每日都会在白鱼村边的小河往对面清冷的村中瞭望,
听说,前几日村中还经常传来绝望的惨叫,后来却很久一阵没有人声。
村民记挂自己的土地和家人,有不少想冒险回去,
刘备思虑再三,同意了他们的请求,并叮嘱他们若是看到死者,一定要抓紧安葬,否则会再遭疾病,
几个胆大的村民领命,过河之后,不到半个时辰就匆匆逃回来,慌慌张张地告诉刘备一个噩耗。
村里已经没有活人,只剩下一座座新坟孤独的留在那里,所有的坟前都竖有写好死者性命的牌位,
虽然有不少是葬在别人的地上,但这种时候,也不会有人出来反对。
毕竟他们全村都刚刚遭受了一次生死浩劫。
刘备表情凝重,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村中不少人暗暗垂泪,一时哭声一片。
若不是天书,可能这次浩劫的波及范围会更广,死难者会更多,
可就算有了天书,没有天书上记载的神药,也终究救不回那些染上重疾的可怜人。
刘备唏嘘不已,他在心中暗暗祝祷,希望这些死者能早入轮回。
这些村民大多大字不识,而牌位上的字迹有颇为娟秀,一看就是出自女子的手笔,这倒让刘备稍微松了口气,
跟这么多鼠疫患者待在一起,甘瑶居然侥幸逃过一劫,太平道的仙姑果然是有几分道行,只是不知道她现在又去了哪里。
白鱼村的村民搜索村庄,在村中太平道的祭坛里发现了一卷竹简,那是甘瑶留给刘备的书信。
理论上,竹简也遭到过污染,可刘备却顾不上这些,他飞快地拆开简书,上面的一串串娟秀的小篆逐渐映入眼帘。
甘瑶在上面详细描述了刘备走后,留下的村民鼠疫发作时痛苦又全然无力抵抗的惨状,
他们被疾病折磨的不住的哀嚎,祈祷,请求黄天赐福,
甘瑶也虔诚地跪在他们的身边,日夜不休,祈求黄天能给这些最虔诚不过的信众降下哪怕一丢丢微弱的照拂。
可他们的呼唤没有得到任何的回音,
几天后,第一个妇人的死敲响了绝望的丧钟,
之后不停有人在痛苦中咽气,还有不少死不瞑目,更有人在绝望中咆哮着发狂,问甘瑶为什么不救他们,
他们如此虔诚,却换不来黄天哪怕一点点的仁慈和关照,甚至连幼童稚子都不肯放过。
“黄天也死了。”
这是甘瑶信上最后一句话。
刘备能想象出,她在目睹一个个信众惨死后绝望的模样,
她对黄天并不是那么虔诚,可偏偏没有遭到感染,死的却是这些为黄天甘愿奉献一切的信众。
不仅是黄天无用,手握天书的我也……
刘备苦笑一声,默默收起简书。
以甘瑶对天书的执着,在疾病结束后没有再来寻找刘备,想必也对刘备手上握着的所谓“天书”产生了怀疑,
说不定,她现在已经马不停蹄去寻找另一个真正拥有天书的人,逼他把天书交出来,普度众生。
那个幸运人会是谁呢……
白鱼村虽然也有不少人罹难,但相比其他村,已经算是幸运至极,众人感念刘备的功德,纷纷要刘备出来主持大局,日后做白鱼村的主事人,
若在几天前,刘备还有可能推辞一番,可现在他威信大涨,又决议为应付未来的黄巾之乱筹谋些力量,他并没有拒绝白鱼村的好意,
跟白鱼村和刘公村的长者商议之后,众人一致决定让白鱼村并入刘公村,
反正相隔不远,这些日子的一起防疫也让两个村子之间的友谊加深许多,同为一村,互通有无,也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弄完一切,刘备拖着疲惫的身子,稍微吃了点热食,又开始了一天的训练。
经过十多天的苦练,刘备已经渐渐习惯了这种强度,
虽然身体依然时时发出抗议,可他硬是凭着自己惊人的毅力挺了过来,宁可失去意识,也一定要完成一天的训练量。
当然以后世的眼光来看,这非常不科学,而且容易倒是不可逆转的伤病,
但刘备哪知道这个,他只知道天人的法子远远超过这个时代,只要按部就班练习,定能成就一番大事。
在这个没有电,燃料也非常稀罕的年代,大多数人入夜也舍不得点灯,尽情享受床笫之欢,
而鼠疫渐渐散去,村头值守的刘氏宗族也撤去了岗哨,刘备又成为了这黑夜中唯一的跑者,
凉风习习,他一边均匀的呼吸,一边借着月光,小心踩在柔软的土地上——这样会让他的膝盖好受一些,
跑到村外的田地间,他的喘息开始逐渐沉重,
就在他大口大口呼吸时,左脚不知道踩在什么东西上,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这……这是……什么人!?”
刘备的左脚在刚才明显扭了一下,他拼命压住痛苦没有叫出来,借着月光,他发现刚才自己居然是踩在一个人的身上,
大半夜居然有人横在田垄上,这惊悚的画面让刘备心跳猛地加快,连忙俯下身子,去检查那人的情况。
那是个胡子拉碴的中年大汉,身穿一件平庸不过的粗布短褐,睁大了眼睛,满脸的痛苦,却早已气绝多时。
刘备强忍着心中的恐惧,仔细检查,发现此人是被人生生扼死,
他在死前拼命挣扎,双脚把脚下的土地踩得不成样子,却依然没有从凶手的手中逃出来。
“是个生面孔啊……这是寻仇,还是……咦……”
月亮钻出云层,月光照在那人的脸上,刘备这才看清,死者的头上居然戴着一块黄色的方巾!
“太平道?太平道的人怎么会在这里?”
自从鼠疫暴发以来,整个县中的太平道几乎都没了消息,这会突然在这看到一个被杀死的太平道教众,刘备心中一瞬间转过十多个猜测。
莫不是太平道派人来杀我了?
他朝四周瞭望,见远处有几个模糊的身影,似乎是一群人正在那里说些什么,
他见周围一片空旷,没什么藏身之处,心中虽然好奇,却担心过去之后自投罗网,钻到太平道的杀手之中。
这群人之前曾经雇佣过周仓来对付自己,说不好现在一计不成有生一计,这夜半自己毫无准备,可万万不是对手。
他伏在地上,仔细观察着远处的人影,可看了许久,远处的人影仍是一动不动,这让刘备不禁又是一阵毛骨悚然。
“不会都是死人吧?”
他嘀咕着,心中的好奇又慢慢占据上风。
我还安然无恙,太平道的教众却死了一个,说不定他们有大麻烦,
我慢慢摸过去,远远看个大概,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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