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没有把我当外人,还是……
还是准备说完就拿我灭口?
刘备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苦笑道:
“没想到尔等竟然有如此抱负,当真佩服佩服。”
我就说嘛,张宝那点手段,只能骗骗那些无知的愚民,若是大规模的障眼法,非要不少人里外配合才是,教中定然有不少人知道所谓仙法神术的真面目,
这么看,那天人提示的黄巾之乱还真的就是这帮人。
“我姓刘,汉室宗亲,甘娘子不会想拖着我帮你们造反吧?”刘备苦笑道。
甘瑶摇摇头,道:“我等虽借巫蛊之术,却行吊民伐罪之事,
刘兄是汉室宗亲,若是愿意加入我等,共除昏君,我等定然倒屣相迎,
但若刘兄不愿,太平道也不会强迫。
小妹此来,只是想借刘兄之医术,去救治一同道中人。”
“你都说了你们想造反,还让我去救你们的人……
若是将来汝等为乱,便是我医好之人挥刀冲我砍来,岂不是自酿苦酒,荒谬至极。”
“若不是民不聊生,只怕也没有多少人愿意信我们的太平道,
放心吧,这些教众都是最老实不过的汉子,与足下又是临乡,若是治好了,他一定会感念足下之恩德,说不定以后便不信我们太平道——
这不是足下想要的吗?”
“唔,看来看去,还真不知道你是哪边的?”
甘瑶肃然道:
“我只求天下太平,万民饱暖,
若是刘兄能……嘿,算了,谁当皇帝,也不可能让万民饱暖,
我还是求圣天子在朝,这苦弱民众能过些好日子吧。”
任由甘瑶怎么说,刘备作为汉室宗亲,还是不能同意去给太平道卖命,
但甘瑶表示愿意资助刘备三千钱作为诊费,刘备只好勉为其难答应了。
他从小的生活很是困顿,靠着母亲一个人支撑和宗族叔父的支援日子还是过得苦巴巴的,这三千钱虽然不多,但却能有效解决母子二人的生活困难,
说不定可以跟村里的闲汉简韦那样过上一日吃三餐的奢侈生活。
刘备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不是因为贪财,只是因为救人的执念使然,而且这样还能削弱太平道的家底,也算是为大汉做了一份贡献。
·
白鱼村跟刘备居住的刘公村只隔了一条河,刘备和甘瑶徒步走去,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场面无聊地让一直蹲在甘瑶肩头的那只黑猫都快睡着了。
甘瑶似乎对刘备特别信任,一路上刘备问什么,就仔细回答什么,至少从表面看并没有明显隐瞒的意思。
“张宝在做什么?”
“好几天不见了,似乎在被人追杀,派人去喊我救他,只是我忙得拖不得身,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摆平再说。”
“……”
“没什么大不了的,张宝自己武艺高强,周围的太平道门人中也有不少勇士,
只要他召唤四方弟子来援,除非那人武功盖世,否则绝对造不成任何威胁,这么多人也不缺我这一个。”
看来甘瑶对太平道几个大人物也并不忠心,
她只是痛恨当今天子无道,想要借太平道的手来重新创造一个新的秩序,
想到这,刘备倒是对她有了几分同情。
“对了,汝一直说天书之事,难道太平道中真的有传说中的天书?”
甘瑶回过头来,长长地睫毛轻轻抖动,似乎略略有些畏惧。
“是,天书在大贤良师的手中,他本领超卓,惊才绝艳,
也是因为他,我等才愿意加入太平道中,奉他为主。”
“他想当皇帝?”
“他只是想创造一个太平盛世。”
刘备默默无语,两人很快就一起来到白鱼村的村口,
虽然甘瑶比刘备矮上许多,但她一身白衣飘飘如仙,早早就引来不少人的视线,
白鱼村的村民大多认得他,其中不少的太平道教众更是纷纷上来给她行礼,
甘瑶挨个扶起跪在地上的教众,和他们一起颂念“黄天赐福、老君新生”,
那群教众聆听甘瑶妙音,似乎都得到了解脱一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笑容,
刘备跟在甘瑶后面,感觉浑身不自在,
好在甘瑶也没有一直在街上接受信徒的祝祷,只说此来要给信众医病,大家纷纷让开,跟随在甘瑶身后,准备一起为同道中人祈福。
看着这群人虔诚的模样,刘备微微有点惊慌。
治不好不会被人打死吧?
他有点后悔自己怎么为了这点钱就甘冒其险,闯进大多是太平道信徒的龙潭虎穴中来。
甘瑶所说的病患痛苦地卧在一间漆黑的破柴房中发臭的床榻上,
他家家徒四壁,歹人来了也拿不到什么贵重东西,自然不用锁门——
他本来是个老实巴交的农夫,这样的家庭条件在太平道中也比比皆是,并不稀罕。
听见有人进门,他痛苦地挣扎了一下,虚弱地道:
“是瑶仙姑吗?”
甘瑶在黑暗中微微颔首,道:“是我,你且不要动弹,小心休养。”
那人虚弱地道:“我病成这样,还有劳仙姑和教中兄弟来看我,倍……倍感荣幸。”
甘瑶告诉刘备此人名叫边增,虽然身份卑微,却格外虔诚,
他染病时,甘瑶正好就在刘公村,立刻马不停蹄赶来给他瞧病。
甘瑶用了太平道的符水和咒法,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忙了一整夜,眼睁睁地看他病情加重,这才不甘心地跑来请刘备襄助。
刘备干咳一声,缓缓走到榻前,低声道:“哪里难受?”
那人不认得刘备,还以为是甘瑶找来的道中高人,虚弱地叹了口气,半天才挤出一个字。
“疼……”
“哪里疼?”
边增稍稍迟疑,艰苦地道:
“全身,全身都在疼,
冷、热、头疼,我……我难受地紧,求仙姑救命。”
这……这可怎么好判断?
刘备点了一根蜡烛,仔细观察那人身体,只见那人的下巴处有些水泡和紫斑,又慢慢解开他的衣裤,见他下身已经慢慢肿大,不禁心中一寒,
“是不是突然寒战,然后就开始发热?”
“对!”边增听刘备描述准确他的病情,惊喜地叫了一声,可这一叫,顿时疼得他吐出一口脓血,
刘备慌忙后退一步,还一把拉住甘瑶的手,让她也赶紧后退。
“这是做什么?”
甘瑶峨眉轻蹙,甩开刘备的手,道:“这是什么病?”
刘备压住自己想深吸一口气的冲动,低声道:“是不是最近被跳蚤咬过?”
“然也……”
“吃过鼠肉没?”
“没,想吃,但……但没捉到。”
似乎为了呼应边增的说法,他话音刚落,几只老鼠便嚣张的从他床下钻出来,一直在甘瑶肩头闭目养神的黑猫猛地跳下来,敏捷的抓住一只,
“这些日子还有谁来?”
“好多……好多……教中的兄弟,有不少来看我……”
甘瑶听刘备口气严肃,知道事情不妙,她有些惊慌地道:“这是什么病,你快说呀。”
“不好,有可能是鼠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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