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 混乱序 疯狂(下)净化魔法对于驱除其他魔法来说是如同以水浇火的效果。
艾依梅加在狼人身上的迟缓和虚弱瞬间就被白魔法的波动冲洗得一干二净。
但是却并不能够将那让狼人狂乱的魔法驱除干净,只是消除了一部分效果而已。
这如同用一桶水去扑火,但是却没能够扑熄。
没有其他原因,只能够说明这火实在太大了。
如果说雷拉斯老人的是一桶水,这火的能量转换成水的话起码是一条河。
商人和雇佣兵的目光都在半空中的年轻人身上,他们第一次看见这个年轻人出手,一看就赞叹吃惊。
这娴熟的身手和魔法恐怕已是塞莱斯特的圣堂武士的水准了。
雷拉斯老人的喝声一起,身在半空中的他身形立刻顿了顿,眼力好的人还可以看见他身周仿佛有五彩的光点闪耀了一下。
然后半空中的飒爽英姿就像一块木头一样一头载了下来,身体还保持着那出剑飞跃的样子,连表情都没变,只是眼睛倒还在不停地动。
三个狼人猛然再起的吼叫声一下把所有人重新拉回了恐惧和慌乱之中。
雷拉斯老人加诸在狼人身上的白色光芒已经消失,狼人的吼叫声比刚才更狂野,仿佛在用全部的力量要把自己的喉咙撕烂。
一只狼人甚至一口咬掉了自己手上的一块肉和半截舌头。
“以主之名,净化邪恶之束缚。”
雷拉斯老人朝落在地上的亚宾一指。
净化术这次倒干净利落地将他身上的魔法效果驱除掉了。
亚宾从地上一个翻身灰头土脸地跳了起来,狼人的流星锤险险地从他身边擦过在他原本的位置上砸出一个大坑。
他连忙以不亚于刚才的迅捷动作跑回了雷拉斯老人的身边。
恰好救回了孙子的一条命,但是雷拉斯老人丝毫没有欣慰之意,他只感觉嘴里在发苦,连头脑都混混僵僵的,甚至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净化术能够这么起作用是因为净化的对象也正是白魔法,制住亚宾的魔法赫然是高级白魔法麻痹术。
他自己也可以勉强使用这个高级法术,只是必须静心祈祷,大声吟念祷文。
这个隐藏在黑暗中的魔法师居然没有丝毫声响就默发,瞬发出来,这是什么意思…埃拉西亚的红衣大主教亲自来抢劫这只商队?还是塞莱斯特哪位侍奉教皇陛下大神官?大概是魔法卷轴吧。
也许哪位红衣大主教一时头脑发热而违反禁令抄录了一个麻痹术给旁人也是有可能的….勉强找了个理由,雷拉斯老人凝神,跪下,双手向天祈祷:“以主之名….”五彩的魔法光芒在雷拉斯老人的身周陡然闪现了一下,他立刻就保持着那下跪祈祷的姿势无法动弹了,连舌头都僵直了,吟念到一半的祷文也无法继续。
当狼人重新发狂地号叫起来的时候艾依梅已经不需要提醒了,虚弱术和迟缓术立刻就重新附加在了狼人身上,然后她立刻趁前面的雇佣兵们勉强拖住狼人的时候全力地准备起一个冰冻法术。
但是旋即麻痹术也毫无征兆地降临在了她的头上。
“以主之名,赐予我圣洁的庇护以阻隔敌人的。”
就在雷拉斯老人僵直的时候,亚宾就知道这场战斗再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了。
但是他并没有立刻转身就跑,而是先给自己施展了一个自己所能够使用的最高级别的防护魔法。
护魔盾在身上亮起,亚宾这才拉起已经变得如同木偶一样僵硬的妹妹和爷爷转身就朝马匹那边跑去。
但是只跑出了两步,又是如同刚才一样的感觉,全身上下每一处的感觉都消失了。
他只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保持奔跑的姿势带着爷爷和妹妹也向木偶一样地栽了下去。
这甚至可以抵抗住一发连锁闪电的魔法护盾居然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这只有一个理由,施法者对白魔法的理解已经超越了常规范畴了。
雷拉斯老人的脑海里全是一片混乱,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去理解这发生的一切。
他摔倒的角度依然可以将现场的情况尽收眼底。
狼人和雇佣兵们一边倒的战斗依然在继续,雇佣兵们并没有人逃跑,依然在死死地支撑。
他们并不清楚刚才的那几个魔法到底有什么意思,甚至根本没发现这场魔法的角力。
爷孙三人刚才的表现让他们惊喜过望,先是狼人的动作一下缓慢起来,然后就是白光一闪狼人立刻定住。
亚宾飞身而上却被雷拉斯老人招回,想必是要合力使用魔法了。
有三个魔法师在后面帮忙胜利是必然的。
雇佣兵们全力拖延着狼人,还希望着给三人留下足够的时间使用出威力更大效果更好的魔法。
商人们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只有一个头脑要灵活点,稍微楞了一下立刻发现事情不大对头,要过来想扶起地上的爷孙三人,却发现他们身体完全已经僵直如同泥塑,根本扶不动。
就在这个时候,三道白魔法的光亮在三只被迟缓和虚弱了的狼人身上亮起,这光辉在黑夜中是那样的明亮圣洁,一看就可以分辨出其中蕴涵着的白魔法是如何的淳厚精深,甚至隐约有圣歌在魔法光辉中响起。
雇佣兵们高兴地高声喊叫起来,这一个气势更恢弘,一看就知道等级更高的魔法必定可以瞬间就摆平这三个狼人。
欢呼声中雇佣兵们眼睛一花,那三只狼人并没有因此而定住,而是因为动作太快变成了三只模糊的光团。
几乎所有的雇佣兵们还保持着雀跃的心态和声音就糊里糊涂地被抓扯成了满天雀跃飞舞的碎片残骸,只有最后一个来得及把欢呼变做了半声惨叫,然后‘咯崩’一声,惨叫声和整颗头颅一起都在狼人的嘴里像一颗脆苹果一样碎了。
‘天之佑’。
雷拉斯老人用最后的一点分辨力认出了这个法术,那绝对是只有大主教们才可以用出的最高级别的魔法。
而这种魔法如果负着在了狼人身上,造就出的效果足够让任何一只狼人都可以徒手撕裂一头大像。
三只狼人甚至连身体都在这惊人的魔法效果之下微微变形了。
他们不会知道自己是这大陆有史以来第一次享受到这种顶级的辅助魔法的兽人,他们只感觉突然力量更大了,动作更敏捷了,精力更充沛了,更嗜血更想杀戮了。
带着那一身圣洁的白色光芒和浑身的血迹,狼人们冲向了商人。
“大家分头逃啊。”
商人们尖叫着跳上马匹朝几个方向跑去。
但是在狼人比猎豹更迅猛的速度下大多数商人刚翻身上马就被连人带马被撕得稀烂,只有两个商人侥幸逃远了。
狼人并没有追赶。
并不是他们不能追赶,在现在的狼人眼中看来马匹的脚步和乌龟也差不了多少,只是他们不约而同地站住了脚步,返身走回了营地。
不远处的黑暗中一道兰色的传送光芒亮起。
直到这个时候,这个幕后的魔法师才露出了自己的位置和痕迹。
该做的他都做完了,已经可以放心的离开了。
至于剩下的善后,这三只发了狂的狼人会把这里留下的一切有生命的东西变成碎肉片,包括他们自己。
狼人们身上的毛发已经被鲜血浸泡得透了而粘在一起,喘着粗气,连碧绿的眼中也透着沸腾着的血腥味,如同三只从地狱血池中冒出来的恶鬼。
他们四处张望着在满是尸骸的营地上搜索着任何鲜活的生命。
一声嘶吼,两只狼人扑向了拴在那边的马匹和科多兽,而还有一只把目光投向了那里僵硬着的三个人。
虽然看起来那倒在地上纹丝不动的三个完全和尸体一样,但是狼人依然可以凭直觉感觉到,那是活的。
活的。
还有脉搏,还有热腾腾的血,还有蠕动着的内脏。
可以拿来撕烂,扯碎,还可以听见惨叫。
狼人残余的一丁点意识朝自己吼出了这样最后的一句话就完全泯灭了。
刚开始的时候那嗜血和狂暴的欲望还只是在心头涌动,支配着他们去杀戮,去撕咬。
但是到了现在,随着血和内脏的浸泡,随着越来越多的肌体在爪子和牙齿间撕裂,这疯狂欲望已经膨胀到仿佛超越了意识,直接蔓延到了身体中。
现在这躯体就只是为了撕碎躯体而存在。
大步朝那三个僵直了的躯体走去。
大概是有点迫不及待了,狼人一口咬掉了一自己的一只手,大力在口里嚼动着,自己的手骨和牙齿互相碾压发出毛骨悚然的声音。
那张原本和狗一样的脸已经因为筋肉的扭曲而完全变了,狰狞得不像是一个活物,鲜血和唾液顺着嘴一直在往下滴。
艾依梅的眼睛依然睁得大大的,表情依然还是凝神准备魔法那时候的专注,只是眼泪已经顺着她的脸不停地往下掉。
她无法惊叫无法颤抖,更不用说躲避了,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那噩梦一样的怪物朝这里走近。
亚宾倒卧的方位看不见狼人,他只看得见妹妹眼睛里露出的歇斯底里的绝望和恐惧,听得见那脚步在一下一下地接近。
他只感觉到自己的血在烧,内脏和脑子都在煎熬,但是他偏偏连眼睛也无法眨一下。
雷拉斯老人也看不见狼人的走近。
但是他看得见艾依梅的眼泪在流,看得见亚宾的眼睛在疯狂地充血。
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从腰部传来,他可以感觉到狼人那巨大的爪子穿过自己的腹部,挤碎内脏,甚至连脊椎也捏断,然后抓住那残余的肌体把他提了起来。
他身体虽然僵硬,但是这些足够让灵魂都撕裂的痛苦他还是感受得一清二楚。
‘噗’一口鲜血从雷拉斯老人的口中狂喷而出。
他的生机已经断了。
但是就在狼人把他提起来的同时,他的手也突然动了,他一把抓住了亚宾胸前的十字架。
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用毕生修炼的白魔法冲击着身上的禁制。
但是那使用麻痹术的人的白魔法无论是深度,精纯度还是施法技巧和他都有天壤之别。
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没有用。
而现在着巨大的疼痛还有生机的骤然断绝对身体的刺激,他终于冲破了麻痹术的效力。
在临死之前。
十字架在雷拉斯老人的手中粉碎,碎片散落在地上的亚宾和艾依梅身上。
他的身躯在被狼人疯狂撕扯中抖动得像一张被人舞弄着的破抹布,但是他用尽全部的力量在自己骨骼破碎肌肉撕裂的声音中声嘶力竭地高喊:“愿仁慈的主以信徒之生命降下您的怜恤…”声音骤然而止,不是雷拉斯老人因为疼痛而无法继续高喊,而是因为狼人一把将他的肺从身体里拉了出来。
一道圣洁的白光从天际直落而下,将这血腥残酷的夜晚从中剖开。
连三只疯狂的狼人也因为这神迹般的场景而震撼,略微停顿了一下动作。
白光罩在了地上的两兄妹身体上,凝聚不散,成为了一团球形的光罩。
这是只有最虔诚的信徒才能以燃烧生命的方式发动的‘神之庇护’。
在这个魔法生效之时,任何攻击也无法对受到庇护的人产生伤害。
大概是受到了刺激。
刚把巨大的科多兽拆成了一堆碎片的两只狼人疯狂嚎叫着冲了过来,朝那团光芒的护罩挥打,扑击,但是无论他们如何努力也无法击破这好象只是有形无质的光球。
然后他们尖嚎着转而朝狼人手上的雷拉斯老人扑去。
艾依梅和亚宾依然被麻痹着,依然连眼睛都没办法眨一下。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着雷拉斯老人如何在这三只狼人的手上变成零零碎碎的一小块一小片的,血肉乱飞,但是没有一丁点能够落在两人身上。
将那边的最后几匹马也变作一地的血肉以后,三只全身挂满了内脏血肉,连外貌都无法互相辨认的狼人开始了互相撕咬,抓扯。
大片大片的皮肉在狼人互相间的爪牙下飞脱,直到肢体都已经残缺,这疯狂的搏斗也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
直到最后,两只几乎只能算是不死生物的残缺狼人依然在用能够用的一切方式互相进攻。
终于,一只狼人在自己心脏被抓破的同时也将同伴皆对手的喉咙一口咬断了。
只剩下一点皮肉连接的头颅歪斜着和身体一起倒下,心脏被捏成了一把干盐菜,身体内所剩不多的血也再无法支撑那疯狂的行动,也隆然倒下。
终于,这夜安静了。
结束了。
东方一点微弱的光亮在启明星下亮起。
一天后,欧福的双足飞龙先于埃拉西亚的部队发现这里。
连侦察的蜥蜴人和半兽人也为这一地的残骸和血肉而震惊。
没有任何一具尸体是完好的,这片树林仿佛被一个巨大的绞肉机碾过一样。
一个半兽人吐了。
奇怪的是,这惨剧现场的中央地带却有一个整齐的圆形,那里面没有任何的血迹,如同地狱中的一块圣地。
无论是蜥蜴人还是半兽人都对这个神奇的圆形惊讶不已,不解,然后是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