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
书接上回,李佑本想再问赵良义“老大人觉得为何má知府会铸下大错”之类的作为开场白,但对方能给他张嘴的机会就己经值得庆幸了,再卖关徒惹厌烦,还是老老实实把iōng中所想尽讲出来罢。
李知事组织语言说道:“当年朝廷裁汰冗官,以江南地小官多之故,将诸道台尽数裁撤,职权皆归于南京六部。然江南虽地小却事繁,南京距苏州五六百里,京师距两三千里,岂能紧切遥制乎?巡按不过一年一度走马观uā而已。正因上司纠察核理疏漏甚多,府衙权大无制衡,故而má知府有机可趁。”赵良义点头称是,知道李佑还没有说至关键处,便继续静听。
“以下官之见,为避免前车之覆重演,须重设苏松道,恢复藩镍官旧制!”李佑一字一句道。所谓苏ī道,就是昔年管辖苏州、松江二府的行政区划,恰好选也是本朝两个缴税多的地方。
国朝每个省部分设了若干道,但这江南地区属于南直隶,上面没有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官制紊lun得很,道台的设置也是变换不一。有强力人物任职江南时,曾把常州府圈进苏松道,扩大到苏松常道。可叹强中手有强十手,有人甚至搞出过苏松常镇道,又增加了镇江府,这一道便包括了整个长江以南浙江以北的国家jīng华地段,简直是天下第一道。话扯回来,却说死赖着不走的赵良礼听到这里十分不明白,奇道:“你就是要说这些?与我等有何干系。”
“再有一点。两位老爷岂不闻昨夜漕船被劫之事?我苏府税重,百姓心有积怨,无事尚能隐忍不发,但此时正值府城风bō不止,民情动dng,安知不会生变?如今府里没有重臣坐镇,局势危如累卵。”
李佑这两段话彼此之间仿佛毫无关联,属于想到哪说到哪,所以赵良礼还是不明白,但赵良义却是若有所悟了。
李佑观察赵二老爷的表情后言辞恳切说:“情势危急之时,若有外地官来苏州上任,不通地情,不得民心,一时之间哪里能平息民情?王同知正署理府衙,下官愿说动王同知以府衙名义上奏朝廷,陈述当前利害,请朝廷特事破例,委派名高望重的苏州本乡大臣前来抚慰黎民,宣示天恩,非此不足以平患!若府衙分量不重,还请老大人说动钦差谢中丞,共推此事。’
李佑嘴中这个名高望重的苏州本乡大臣,显然指的就是赵良义老大人。聪明人一点就透,赵良义已经彻底领悟到李佑的意思,于是陷入了沉思,久久不语。
李佑的几段话,看似前言不搭后语,但赵良义把自己嵌进去后,就觉得满盘皆活、上下贯通了。李佑的想虽然天马行不拘一格,但站在他的地位上又很切实可行,堪称是帮着设计了一整套方案。
首先,他赵良义不可能在家养老,需要寻找时机起复。李佑便给提供了借口,道是府城民情不稳,有生变之虞,急需在本地威望的大臣镇守。又因为情势危急下外地官员人生地不熟,来了也未必能在短时间内起作用,所以需要破例委派像赵良义选样既有地方政务经验又有本土威望的大臣
这种看似临危受命的起复非常有面,相当符合起良义这类文官士大夫的口味——本官和那诸葛武侯一样,出山非为一己之ī,乃是感念苍生,心怀社稷。
按国朝体制不得在家乡五百里内为官,但有时也破例,李知事自己就是。李佑把苏州局面说得如此危险,好像大规模暴动一触即发似的,正是为了建议赵家兄弟借此势在朝廷运作出一个破例的意思。
其次,赵良义在苏州不可能屈尊当知府,李佑的解决方案就是重设苏松道。而且重设的理由也异常充分,正因为监管不利出了大案所以必须重设道台官加强管理,谁反对谁就是政治不正确。有了这个道理和位置,赵二老爷便可以游刃有余的运作了。其实也不难,恢复原职南京礼部ì郎,再兼苏松分守道即可,这又符合了南京官去兼任江南地方的老传统,。
第三,怎么开始运作,李佑也给了主意。可以由苏州府衙和钦差分别主动上奏必须重用本土官员以镇地方,作为开端由头发起此事再往后就看赵家自己的运作了。
想透了李佑的意思,赵良义发观他要去担任南京礼部ì郎兼分守苏松道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皆有,自己怎么就没有早些想到这些?他衡量一番,这事难度说大也不大,又不是京官尚书ì郎之类的,也不是巡抚、布政使、按察使,一个兼职道台官而巳,有心运作的话也不是多难办。
要说赵良义愿不愿意回苏州任职,那当然是乐意之极,古人道,富贵不回乡如锦衣夜行,能回家乡担任高官的yòuuò当然很大,看官们设想一下,如果你有机会回老家当县长市长_,见了在老家住的亲戚朋友同学,脸面光彩不光彩?何况苏松又是富庶之地,分守道上面没有布政使的话,实权很大。
赵良礼也恍然大悟了,“原采如此!李先生的意思是要造势说动朝廷重用有名望的本地官员,想来想去说的也是你自己么。你也是苏州府人氏,也是有一些小小名望,也该重用。”
三老爷你不要如此直白好不好,大家心知肚明点到为止是高境界,哪有你这样的?心事被翻出来luǒ哂给别人看的李佑一时感到脸皮简直要ōu搐起来,其实这就是他捆绑销售的真意。跟赵良义比起来,他谋求推官真是微不足道的小uā絮,赵良义只要有一丝感念他的好处,顺带就帮了的事情。再在陈知县那边使一把劲,两边合力就十拿九稳了。
赵良义解决了一桩心事,情绪极好,开口道:“若我苏州能有李大人这样的本地官造福乡里,也是美事。今次之议,烦请李大人回到府衙劝说王同知,本官去见一见谢中丞,务必要两面前将府城里民情上奏朝廷,形成声势。’“下官谨受命。”李佑屈身道。
不过李佑又想起一人,又对赵良义道:“巡按马卸史正按临本府他也是钦差身份,若奏事与我等不符,就要多费周折了。”赵良义不以为意道:“无妨,府城出了如此大案,他身为巡按已是失职,本官兄长在都察院专司考核正拿捏他,谅他不敢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