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四十八章 礼下于人的世子(最后一次求本月票!)(1 / 1)

金百万又用眼神去示意女婿,想叫女婿拿个主意。其实金百万岂是没有历练的人?他并不怕面对钱国舅,但是他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对宫廷政治了解不深,所以才火速将女婿搬过来。

这并不是如同钱国舅说的“请救兵、”而是不知钱国舅这满嘴胡言中有几分可信,要李佑来帮忙分析情况,定下主意。

面对老丈人的眼神,李佑没有立刻说出什么。他有个越来越好的习惯,只要时间足够充裕,不是急需反应的时刻,总要深思熟虑一番,大多数合格官员都是如此。

钱安钱国舅虽然没什么权势,但好歹是暂时还大权在握的钱太后兄长,谨慎小心些总不会错。这次中心问题只有一个,钱安是真傻还是装傻?

此人品格不佳,又眼热兄长爵位,却又多年来追求不果,看在谁眼里也是不稳定因素。上次他儿子干出了唆使监生叩阙请天子亲政的脑残事,甚至还闹到了朝堂上,让钱太后很被动。

所以钱太后只要不是糊涂人,肯定对二兄有所疏远。这种疏远并不是从感情上绝了亲情,而是一个有理智的政治人物最基本的自我保护意识。打个比喻,谁愿意和一个不定时炸弹靠近?

金百万出让的五万窝引,悉数被交与新宁侯钱泰,钱安一点儿也没有分到,从这就很可以看出些端倪了。

李佑据此分析,以钱太后重娘家的性格,与钱安之间,估计娘家兄妹亲情还在,但是在有些**要务上,八成要将钱安排斥在外。比如金百万的身份转变、经营转换以及脱罪钱安真有可能不知内幕。

还有,钱太后紧锣密鼓筹谋司礼监和勋贵议政,这钱安却不留京,更可见一斑。

假设钱安是真傻再从归德长公主这里论证似乎也说得过去。

以钱国舅的口气看,他大概只以为金百万买通了归德千岁身边的吴广恩,再通过吴公公说服千岁殿下办事,这个分量就很有限了。

殊不知金贤妃和金百万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李佑与归德长公主亲自推动的。只是以归德长公主的高贵身份,办事不会亲自跳出来上前台,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因素,才给了钱国舅一种是你们靠吴广恩办事的错觉。

归德长公主谋划…皇盐事务与母后交涉洗白金百万,当然做的更隐秘,更不会让钱安这个外人知晓。

从各种角度分析李佑越来越觉得钱国舅是真傻了。

大明历代宫廷中,选秀出身的后妃其实大都很可怜,除非得到皇帝专宠不然几乎没有任何权力。最关键的因素就在于这些后妃往往出自寒门穷人,没有丝毫根基和背景,内外无援导致极其弱势,比那些宫中人情熟惯的太监都不如。

钱国舅大概就抱着“皇妃好欺负”这个思维定式了,但这一代似乎有了点变化。被排斥在秘密事务之外的钱国舅不知道金贤妃不是那种出自小门小户、进了宫任由自生自灭的妃子。

想来想去,李佑还是看不出钱国舅哪里像是装傻根本缺乏装傻的必要性。只不过是个被亲戚排斥在内幕运作之外,消息不灵通的货色。

李大人想得久了点,听到钱国舅还在对金百万絮叨“怎么?信不过我?太后那里我也是说得上话,不比吴广恩强的多?魏国公世子也在这里,听说你与国公之间有过冲突,我也可以为你们调解。”

李大人顿时觉得这钱国舅言行确实很鄙俗浅陋,幸亏朝廷没有给他封爵,不然岂不要让他翻了天。

不由得叹道,其实也不能说真傻啊,起码钱国舅还知道借着钱太后兄长这张虎皮出来狐假虎威,起码还知道拉着魏国公世子来壮声势。

至此彻底释然了,李佑再次重重拍案,预备的千言万语只化为一个字“滚!”

钱国舅愕然扭头,自从妹妹入了宫后,还没有人对他吐出过这个字眼。

李佑指着钱安道:“王法无情,勒索富商也是你能干的吗?本官仪从衙役就在门外,要不要他们带你去尝尝江都县县狱的滋味?”“你敢!”钱国舅立起来喝道。

李佑轻蔑的一笑“你可以试试看,本官岂是畏惧权贵的人!”反而被李佑威胁,钱国舅闭上嘴,心里也转了转。

人的名,树的影,李佑此人年轻气盛跋扈,又酷爱刷名望,将国舅关进大狱是绝对干得出来的。到时无论如何,自己进了县狱便要先丢一个大脸,传出去就是笑话。

“既然话不投机,那便后会有期!”钱国舅狠狠的放下场面话,又对徐世子道:“我们走!”

出于礼节,金百万将钱国舅和徐世子送出了大门,目送钱国舅上了轿子渐渐远去。

“没有问题罢?

金百万问道。

李佑不在意的答道:“跳粱小丑而已!幸亏拿下狱唬走了他,不然若他不顾身份的撤泼耍赖,还真是个麻烦事情,即便捉了他也不是那么好放的。”

李大人见事情了结,正要顺势与老丈人告辞,却又看到一队人马晃悠悠的转了回来。

闪出一员三十五六的白面贵人,怕看赫然正是魏国公徐世子,他抱拳道:“两位,我还有些话要说。”

李佑与金百万面面相觑,徐世子与钱国舅一同拜访,一同离开,然后又悄悄独自回转,这是什么戏码?

无论如何,谁家也不好将国公世子拒之门外,金百万延手道:“请!”

三人重新进入金宅,回到了方才的huā厅,又重新上过茶。金百万与李佑都不明所以,静待徐世子自己开口释疑。

徐世子饮几口茶,放下茶碗“先说几句,我今夜确实意欲前来拜访金国丈,但确实也是被钱国舅拉着过来的,但是钱国舅所言,与我无关,那是他自己的事情,而我有另外的话。

金百万见徐世子态度和蔼,略略放心,笑道:“世子言重了,不知夜间到访,所为何来?”

“本该早些来的,但是需要侍驾,这个李大人也是晓得的。所以只能夜间前来,金国丈多多谅解。”徐世子先有点多余的解释道,不过显得矛擞很周到。

以多疑著称的李大人登时警醒起来,对于礼数过于周到的人,他总是很警惕的。因为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金百万也想知道徐世子打算谈什么,又暗暗催促道:“世子有话但讲。”

徐世子的口气很谦抑“家父令我前来,是要向金国丈致歉,此前多有得罪,都是我国公府的错,请金国丈大人大量,不必放在心上。

想要如何赔罪,尽可言之。”

金百万与李佑再次震惊的彼此对视,徐世子嘴里的家父,当然就是当代魏国公,位列天下勋戚之首的魏国公,而且是担任南京守备的实权国公。

堂堂的国公居然能委托世子如此放低姿态向金百万这个暴发户道歉,这是他们万万预料不到的,虽然当初国公派人来抓金百万很令人恼火,可他们反击的也很激烈。今晚这般又是哪门子道理?

徐世子很快说出个理由“只愿我国公府与金家的芥蒂从此一笔勾销,当年贩运余盐那些事,也让他过去,不要再起什么风波了。”

这句金百万和李佑都听懂了,国公府的意思是,过去恩怨统统一笔勾销,合伙贩运私盐这事就当没发生过。

莫非是魏国公感受到了私盐案发的压力,所以恳求金百万这边不要再出什么漏子?

想到这里,李佑代替金百万向徐世子试探道:“本官这老丈人与贵府向来有恩无仇,只不过因为小人挑拨,才起了芥蒂。我们也是深知这点,所以金国丈向官府告发了盐运司丁运使这个小人,幸得朝廷重视,引发了两淮盐业巨变。但念及旧情,丝毫没有涉及贵府,国公爷应该也是可以感受到的。”

徐世子微微点头“不错,此恩家父铭记在心,真要感谢国丈容情。”

李佑继续说道:“在本官看来,公爷不必过于担心。坦诚说,以贵府势力,要躲过这场盐案轻而易举,至多受些失察的处分,那无足轻重。何至于来这里低三下四恳请金国丈?”

徐世子苦笑不已“我早知你们定会有此疑问,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若无有心人,自然如你所说,但就怕遇到有心人。”

感觉已经渐渐靠近了真相,李径又追问道:“全天下,还有比国公兼南京守备还大的有心人?”

“当然有,比如慈圣皇太后。”

李佑已经不知第几次与金百万面面相觑,又是一个没有料到,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以本官所想,慈圣皇太后似乎毫无必要针对魏国公,何来有心人之说?”

徐世子再次解答:“我叔父以恩荫在京师为官,前几日带着慈圣皇太后口谕回到南京,说是要让家父去京师参与那勋贵议政之事。”

下面的话,徐世子没有说出来,但李佑仍然明白了。话外之意必然是,如果魏国公不去,那就要小心被盐案牵连。

这里面的水,真是越来越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