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一十五章 春游惊变(1 / 1)

二十四总商出笼之后,中午便在会馆公道堂中办了盛大酒宴狂欢一场。李大人与民同乐,喝了几杯,便回衙署。

他刚坐定看了几件公文,就有把守城门的官军前来禀报:“今日有南京的办盐太监及其随从入城。”

李佑听了后没有太在意。南京留守的大小、官吏军士太监,每年用盐四十万斤,其中有些涉及到宗庙陵寝的,需求更是挑剔,所以有太监每年来一次扬州办盐并不稀奇。

他们是和盐运司打交道来的,与地方没什么关系,李佑又自恃身份和名望,没事更不会去主动拜访太监。

话说南京距离扬州较近,水运又方便,盐价极其便宜,大约只有汉口口岸批发价的一半,每斤不过一分银子。

所以贩运纲盐去南京,利润并不高,一般盐商兴趣并不大,何况官军内监用盐,仗势给价更低,没人愿意去受这个气。

多年来,南京用盐却一直都是李佑的便宜老丈人金百万承办。金大员外与南京方面勾结,每年都偷运上亿斤左右的余盐。这点南京官用盐,对金百万而言自然就当送礼了,折本提供也无所谓。

闲话不提,却说当前李大人一手摆平了盐商,一手顺利开展迎驾事务,满城声望愈隆,什么巡抚行辕、盐运司、府衙之类的都沉寂消停下去。一时间,李太守感到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正值三月初春扬州人习俗最喜三四月中簪花出游。李佑在全家人的撺掇下,带着所有妻妾儿女,宝马香车、画航相随的浩浩荡荡出了拱辰门,去瘦西湖沿岸踏青赏春。

此时恰好俞豌儿从高邮过来,便加入了游春队伍。一年之计在于春,她本是来与金家商谈今年运盐业务的,赶上了全家出行游玩,于是一起同行了。

没有尔虞我诈的争斗,没有案犊劳神的公务李佑的心情难得放松平和,放下了官老爷架子,表露出二十岁年轻人的活力。

略感疲累时,找了一处风景好的地方,拉起三面锦障,圈出一片空地,只对着湖面开着口子。又铺上毯子,全家人席地而坐,吃吃喝喝,说说笑笑。

李佑饶有兴趣的看着膝下一双儿女斗法。大姐儿依仗领先半岁的体格强行压迫弟弟,而李大郎则倔强的拼命反抗。

一对小小的身子在柔软的毯子上滚做一团,依依呀呀的叫声都分不清是谁发出的。

李老爷唯恐天下不乱的时而给儿子加油,时而给女儿叫好,很不负责任的表现惹得关绣绣一通白眼,分开了两个不亦乐乎的娃娃。

紧挨着李老爷的是俞娘子,她与李佑聚少离多,别人不会与她抢这个位置。

俞豌儿斜瞥了一眼正与程赛玉窃窃私语的马氏娘子,在李佑耳边悄声问道:“老爷给个准话,谁是第五房?”

“你若回了家自然就是你。”李老爷承诺道。

俞娘子唉声叹气道:“真是同人不同命我们俞家村追随老爷鞍前马后如今还不如马庄的安逸。”

那泗州马庄,在族长运筹帷幄下误打误撞帮着李佑平了一起谋逆造反,经李大人奏请报功,如今被朝廷赦免了掘祖陵大堤的株连之罪,还赏赐给盱眙县田亩若干,以及免赋役五十年的优待小日子过得便滋润起来。

“那马家命好,你不服也没法子。你们俞家村搬到高邮去免去了年年灾害,不也可以么。”李佑笑道。

“种地总要看天吃饭,奴家出了些银子,去海边盐场那里收了一千多亩的芦荡地,这个似乎比种地还旱涝保收。”

李老爷点头道:“你这个想法不错。”芦苇是煮盐必须的燃料,相当于生产资料的一种,在盐场算得上硬通货,收购芦荡确实很合算。

此时有个中年婆子从围障外闪进来,向李老爷禀报道:“外面有个自称俞达的,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要见老爷。”

李佑倒是知道这个俞达,他是俞琬儿的同族堂兄,粗通文墨又行走过江湖,为人机警干练,算是俞豌儿找出来重点培养的。

李佑疑惑的瞅了一眼俞娘子,俞豌儿便道:“今日金员外要领着在扬州的管事们去拜访那办盐太监议事。因奴家要随着老爷出来,便让俞达代替奴家前往,却不知又发生了何事。”

十万火急这种词都用出来了,应该有大事发生,李佑看了看蓝蓝的天空,哀叹自己欲求半日闲而不得。坐正后吩咐道:“将他引进来。”

那俞达被带进了锦障里,目光不敢斜视乱看,脚步却十分匆忙,他对李佑见礼后开口道:“大事不好,金员外和其他管事被抓住了!”

闻言李佑惊道:“被谁?”

“被那办盐太监周怀捉拿的!小的侥幸逃脱,便一路打听到此报信!”

这办盐太监周怀供职于南京内官监,是协同守备、镇守中官吴大用的心腹,与金百万算得上老交情了,时常充当联络人角色。这次他来办盐,按着常例,金百万少不得又要大出血。

所以李佑才惊疑不定,办盐太监与金百万这两个应该是多年的一丘之貉、狼狈为奸才是,怎么会毫无征兆的突然翻脸?

再说办盐太监只是个台前办事人物,他的举动只怕代表的并非自己,乃是守备太监这些人物。想至此,李佑喝道:“你仔细说说!”

原来今日,金百万召集了自己手下各支管事,一同去公馆拜访办盐太监周怀。其目的当然不仅仅是办理南京官用盐,重点在于商谈今年贩运余盐的有关事宜,这是心照不宣的,每年都如此。

俞达继续说道:“进了大堂,我们坐好,没过片刻,那公公便冷笑一声道,听说金百万你另攀高枝了,可喜可贺。”

“那时忽的从四边冒出数十军士围住我等,小的位置紧挨着屋门,因练过杂耍把戏,靠着身手逃出大堂,又攀着树木翻出了院落,这才得以脱身。只是金员外和其他六七个管事全都陷在公馆中了。”

从俞达的话里,李佑觉察到两处重要地方,一是那太监冷笑说“金百万你另攀高枝了。”二是有数十军士。

“夫君!”金宝儿听到父亲出事,脸色煞白,忍不住叫了一声。

李佑霍然起身,“有为夫在,不必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