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夫安抚扔掉狼牙棒,抱着马脖子喘息的伯赏赛阳。将那个小村庄团团围住,不放一个人出来。又让斥候队长许田持自己的钦差印信,前去临近的桐县搬兵,那里有一营江北卫驻扎。
这时,石敢几个也被黑衣卫迎了回来,看上去虽然狼狈了点,但没有受什么伤,比那位可怜的马叔要幸运得多。
强撑到大局已定,失血过多的老马终于晕厥过去。黑衣卫们个个粗通医术,尤善战场急救。两人上前为他除去盔甲,然后才把他平放在地上。观察一下脉搏心跳,知道没有大碍,便拿小剪把他被染成暗红色的衣裳开,露出血肉模糊的身体。所幸那些伤痕多是钝器上,看着骇人,其实在盔甲的阻隔下,对身体伤害并没有那么大。挺过发炎后,修养一阵子,就能恢复元气。
真正令人担心地,是左脚踝一处露着骨头茬的伤痕,应该是被锄头剁在毫无保护的腿后所致。
“骨碎筋断了?”正在听石敢报告事情经过的秦雷有些惋惜道。他已经知道这位老兵凭一己之力,挽救了伯赏赛阳等人。又用生命做代价,给这群菜鸟们上了最重要的一课——什么才是一个合格的战士。
沉吟片刻,秦雷问道:“别人呢?”
汇报伤亡状况的黑衣卫恭声道:“阵亡了七个,重伤了十八个,轻伤无数.”
这次秦雷却没有惋惜,平淡道:“也好。总要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些代价。”便挥手让卫士退下。
这才转头对石敢道:“你继续说。”
石敢并没有受伤,只是浑身汗渍尘土,头发也一缕一缕紧贴着脑门。看上去狼狈极了。听到秦雷地吩咐,便开口讲述起他们在村里的见闻……
他带着几个卫士换上便装进了村。发现整条街道上空无一人,循着声音往打谷的场院走去,越近声音越大。等到了一看,原来整个村子八百多号男女老幼,都规规矩矩的跪在那里。朝中间土台上一个三尺高的石雕弥勒佛不停叩首呢。
佛像边盘腿坐着一个着装怪异、非僧非道的小老头。他乃是这群人的领唱。只听他扯着那破锣嗓子嚎一声:“为佛舍身。即登彼乐!”
底下跪成一片的民众便乱糟糟地跟着高声叫道:“舍身登极乐!”
破锣嗓子又嚎道:“杀一人者为一住菩萨!”
下面地信徒便嘶号道:“杀十人者为十住菩萨!”有呼有应,热闹无比。
石敢几个不欲暴露身形,便也跟着装模作样嚎了起来。约摸喊了一刻钟,这项活动才告一段落。
等众人起身后,那个小老头尖着嗓子道:“万圣无疆弥勒佛祖之子,无所不能龙华太子殿下曰:汝若心诚、救尔疾苦。汝若心欺、罚入地狱!”
众人又趴下,嚎了半天龙华太子万岁。然后便开始排队上台表示心诚。或是把一捧铜钱、或是把一串廉价地首饰。毕恭毕敬地投入老头面前地大瓮中。
石猛看见前日那个店老板也上了台,把自己给他的那块碎银子也投了进去。这应该是今日的最大数额,那个一直板着脸、眯着眼的干瘪老头,伸手向他勾了勾,店老板便惊喜莫名地四肢着地,匍匐着凑了过去。
干瘪老头朝店老板微微点头,又伸手在他头顶摩挲几下。店老板便泪流满面,狂喜着朝干瘪老头叩首。干瘪老头一副有道高人的模样。伸手指了指那个石头弥勒。
店老板一副惭愧欲死的模样。又向石头弥勒拼命磕头。这一番作态后,才喜不自胜的往下走。走到一半,似乎想起什么事情。又折回来轻声向那老头禀报着什么,眼神还往石敢他们这边飘。
石敢几个当即知道不妙,便要往外退去。但那干瘪老头地声音来得更快:“抓住那几个外来的,为佛祖立功。”
石敢他们虽然穿着便装,但在衣衫破烂的人群中,却鹤立鸡群一般,马上就有信徒围了上来。
好在石敢几个拳脚功夫了得,再加上牛高马大力不亏,又常练战阵。咬牙切齿的一阵猛打,冲开一个口子,夺路而去。众教徒哪肯放过立功的机会,拼命地在后面狂追不舍,这才有了之前的种种。
听完石敢的讲述,秦雷沉声道:“看来这个邪教已经有了广泛的民众基础,很棘手啊。”然后望着远方恨声道:“至善你个这老贼秃,看孤不活剐了你。”
………………
秦雷地钦差印信果然比较管用,至少这六天里如此。两个时辰后,许田便带着五百兵丁赶到了。
秦雷与带队地卫军校尉寒暄几句,便命石敢带着卫军进村抓人。黑衣卫们依旧在外围警戒。
平日鱼肉乡里的卫军们,干这种破户抓人的事情确实是行家里手。一阵鸡飞狗跳之后,便把躲藏在地窖中地干瘪老头揪了出来。
秦雷命人把他收押起来,面无表情的对卫军校尉吩咐道:“村中皆是邪教徒,尔等可自行处置。”又对许田道:“你在这里待着,等事情完了再回去。”
说完,便吩咐石敢集合队伍,往荆州府城去了。这一耽搁,回到晴翠山庄时,已经是深夜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大早,秦雷便命人去请延武和卓文正过来。
两人府邸有些远,最快也要一个时辰后才能赶到。趁着这个空,秦雷和奉命而来的沈冰先在书房中开了个小会。
“放下手头一切差事,集中全部力量给我调查弥勒教!”书桌后的秦雷坚决道。
沈冰沉声道:“公良羽也不管了吗?”
“放到一边,这个兔子大概正在打襄阳湖水师的主意。顾不得他了。”秦雷有些郁闷道。他可是答应伯赏元帅把觊‘浆轮船’地南楚贼子尽快缉拿归案的。
沈冰迟疑道:“殿下,难道形势如此危急了吗?”
秦雷苦笑道:“是呀,孤若是不尽快把自己撇清,就等着为弥勒教背锅吧。到时候削去王爵、幽禁个十年八年都是轻的。”
发完牢骚,秦雷又严肃道:“五天之内,我要见到至善和尚。同时,弥勒教对江北山南的渗透情况、与当地大族是否有所勾结,以及他们的实力分布。这些都要拿出个大概。”
沈冰躬身领命。
秦雷起身把他送到门口。沉声道:“孤从来不会等着亡了羊。才去补牢,只有把问题扼杀在萌芽中,才能把损失减到最小。告诉你的手下,五天内没有令孤满意的答复,统统去荣军农场放羊去。”似乎嫌说得不够严重,又恶狠狠补充一句道:“这辈子别想出来。”
沈冰乃是秦雷的头号心腹,自然
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坚决地点了点头。凛然领
等麹卓二人到了,秦雷依旧在书房中接见他们。
寒暄之后,秦雷平静道:“孤王在去搬兵地路上遇到一件奇怪地事情,还请二位大人一起参详一下。”
两位大人对视一眼,齐声笑道:“洗耳恭听。”
此时距昨日事发不足一天,再加上秦雷刻意封锁消息,麹卓二人还不知道发生在桐县小王庄的那场惨剧。是以还能老神在在的坐着听秦雷大摆龙门阵。
秦雷也微笑道:“孤在桐县一个叫小王庄的地方打尖,看到店里不供财神供弥勒……”
他口才本来就极佳。又是亲身经历。因而讲的绘声绘色,把两个大人心神全部吸引。当听到那店家讲解弥勒教时,总督还呵呵笑道:“这个教派下官也听过。在江北门阀中也有流传啊,是不是啊,卓大人?”
卓文正打个哈哈道:“下官信奉至圣先师,对外家大能不是很了解。”
秦雷瞄一眼机警非常的卓文正,笑道:“二位大人听孤继续讲……”
待讲到石敢带人进村后的所见所闻时,两人地面色就不那么轻松了。这分明是妖言惑众、榨取钱财嘛!再听到那干瘪老头一声令下,几百人便发了疯似的追着石敢几个不放时。两人终于意识到事情不那么简单。
等最后听到那些疯狂地教民悍不畏死冲击军阵,最终悉数被格毙后,两人已经是汗湿衣襟了。治下出了这种天大的篓子,不消日后的风暴,现在的罪责就足够摘去两人乌纱,押到京里候审去了。
|.:说笑吧?”
秦雷摇头正色道:“孤调集桐县卫军营搜查了该村,人证物证俱已缴获,制台大人还是想想应对之策吧。”
两人面色惨白,竟有些坐不住了。
秦雷又面色凝重的加料道:“你们也知道,孤此次前来乃是查办禅宗间谍案,却发现这弥勒教已经假托禅宗之名,在南方彻底蔓延开了。若是他们那个什么‘龙华太子’振臂一呼,整个江北定然就要天翻地覆了。”
i=.啊。”然后对沉默不言地卓文正道:“卓大人,你说地对啊,单靠躲,是躲不过去的。”
卓文正点头道:“大人现在想清楚也不晚。”说完,两人起身跪倒在秦雷书桌前,俯身叩首道:“求王爷搭救,我等甘为门下走狗。”
秦雷这趟东去镇南军营,又带回了老元帅的独子。落在麹卓二人眼中,自然是两家结盟共渡难关地信号。此时两人眼中的秦雷,自然比原先分量重了很多。终于在内外交困的形势下,彻底降了秦雷。
秦雷起身扶起二人,温和道:“同舟共济罢了,不要说得那么严重。”虽然话说得婉转,但也明白无误的接受了二人的投靠。
再坐下时,三人的关系就从皇子与外臣,转变成了主公与家臣。秦雷说话便不再那么客气。他沉声道:“待会卓大人拟个奏章。把南方弥勒教作乱地事情报与朝廷,我们三人联名署了,八百里加急发了。”
卓文正赶紧应下。
秦雷又对延武吩咐道:“原计划不用改变,等到镇南军开进来后,我们再顺势戒严。还请大人动用你的总督令牌,要求山南省协同暗中布置。一欸戒严,便以雷霆万钧之势,扫清妖氛。还两省一个朗朗乾坤。”
;|.道:“还要隔段省界。以防妖人流窜到外省作乱。”
秦雷点头道:“大人想得周到。不过这事光我们做不来。”
卓文正接话道:“微臣会把这个写进奏章的。”
秦雷笑道:“两位乃是国之干城,做这些事情自然不在话下,倒是本王多操心了。”
两人谦逊几句,终于忍不住问道:“王爷,属下二人乃是深陷其中不能自悟,求您指点迷津,也好让属下二人心中有点底气。”
秦雷微笑道:“二位大人不必心忧。孤王以为。这次弥勒教作乱不见得全是坏事。”
两人心说,是呀,要没这事,咱们也不能跟孙子似的听你摆弄啊。面上却恭敬无比道:“愿闻其详。”
秦雷伸起三根手指,慢悠悠道:“有三点。第一,朝廷本就希望南方乱起来,好快刀斩乱麻。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大佬们暗自欣慰也说不定。”
两人点头道:“确实如此。”
“第二。只有乱起来。咱们才可以施行军管,做起事情能方便得多。”
卓文正忧虑道:“会不会不可收拾啊?”
秦雷轻笑道:“孤前日得到消息,破虏神武二军已经从京都分别换防至山北、关中二省边界。就是等着收拾烂摊子的。”其实这两只军队。是朝廷预备逼伯赏元帅下野用的。秦雷当然不会直说,要是让已经吓破胆的两人,知道自己最大的靠山也朝不保夕,还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情呢。
听秦雷这样说。卓文正才放心道:“这样一来,确实应该放手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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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雷一扫方才凝重神情,云淡风轻道:“只要咱们把事情圆满解决了,便可以嫁祸江南或者东齐。到时候,你我非但不需要为江北乱局承担责任……”
两人恍然大悟,心道:还将成为平乱地功臣,更进一步也说不定啊。不由对秦雷从危机中找出机遇地本事大为心折。这时候再看这未及弱冠地王爷,心中对前途又有了一丝期望。
三人又细细筹划一番,麹卓二人便各自忙碌去了。还有不到五天时间,自然要抓紧些,以免到时候出了纰漏,误了大事。
把众人都安排好了,秦雷却突然闲下来,坐在那里不知道该干点什么。感叹自己天生就是为上者的料子之余,决定去看看安排在东院的伯赏赛阳一行人。
……………………
“也不知道这小子正常点了没?”秦雷一边往东院走,一边问身边的黄召道。黄召细声陪笑道:“王爷从哪里带回这么个不说不笑的闷葫芦,想来生性如此吧?”
秦雷嘿嘿笑道:“小黄啊,你可知那小子用的是八十斤的镔铁狼牙棒。而且一次就要了四十条人命啊?”
黄召脸色一下刷白,嗫喏道:“这么厉害?那奴婢不说了。”
两人说笑着路过后院,秦雷突然问道:“那姑娘怎样了?”
黄召心道,杂家真没猜错。那天仙般地姑娘果然是王爷的禁脔,亏着早
帮下三滥放规矩点了。他低眉顺目道:“回王爷的依旧在洗衣房中,每日里都能完成定量,也没生过什么事端,本分的紧。”他以为这打入冷宫的姑娘要翻身了,赶紧送上一份人情。
秦雷的脚步渐渐慢下来,摩挲着下巴,喃喃道:“莫非真有天生贱骨头?”
黄召没听清,还道秦雷意动了。一甩手中拂尘,凑在秦雷耳边道:“要不要奴婢把云依姑娘给王爷唤过来。”
秦雷奇怪道:“唤过来作甚?孤王又没心情玩乐。”他到现在还把人家云依当成一件好玩的玩具。
这话有些歧义,若是黄召在船上时就随侍秦雷左右还好说。可那时这小子偏偏在厨房帮厨,哪知道这茬。自然而然便想到了歪处,只见他眉开眼笑道:“奴婢明白了。”
秦雷却真有些好奇,这个冰肌玉骨、艳绝人寰地姑娘,穿上洗衣妇地蓝布裙、再带上副大套袖,会是个什么样子。越想越好奇,他便命黄召带自己找个地方去偷窥。
进了后院,躲在假山后面。透过石头上地窟窿。秦雷看到大槐树下的水井边。七八个身穿蓝布裙的女子围成一圈,一人坐在一个硕大木盆前面,吭哧吭哧地搓着盆中的衣物。
虽然这些女子都是背对着秦雷的,但他还是一眼认出那完美地背影。那肩那腰那臀,是不能多看一眼地,否则后果难以设想。秦雷把视线移向云依身边待洗地衣物,竟然也是高高一堆。
这时。边上一个女子道:“云依妹妹,再唱支歌吧,你唱的可太好听了。”
这句话引来了旁人的强烈赞同,纷纷附和道:“是呀是呀。”还有人从云依身边抱走一些衣物,笑道:“姐姐给你洗了,快唱。”
云依欢快笑道:“就知道姐姐们最好了。小妹就唱个‘西洲曲’给姐姐们解闷。”声如银铃串串,撒满这小院的每个角落。
几个女子见她允了,都停下手中的活计。静静地望着云依。显得专注极了。
假山后的秦雷郁闷道:“这算不算消极怠工啊?”
黄召好像也欣赏过云依的歌声,竟愣装没听见地……
秦雷还想说些什么显示自己的不屑一顾,院子里响起了缠绵的歌声: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日暮伯劳飞,风吹乌树。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
春日明媚的阳光下,秦雷仿佛真的看见一位‘杏红’单衫的痴情少女,折梅一枝,痴痴沉浸在对远行情郎的忆念相思中。风吹叶落,她误以为是情人归来的足音,从门缝中探出头等候情人地到来。秦雷不禁微微嫉妒起那可恶地‘情郎’。
然而情郎依然没有出现,为了掩过邻人的耳目,姑娘只好借故出门去采莲。此刻的她,百感交集:深切地思念,失意的感觉,受窘为难的心态,一起涌向心头。却让秦雷心中安安高兴。
歌声转为轻快,仿佛水中精灵在荷间曼舞。“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只是这短暂的欢愉,却不能掩盖心底的愁绪。歌声幽怨道:“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
秦雷心中大骂,那个混蛋居然放着这么痴情的姑娘不要,居然还躲到青楼里,让姑娘家的遍寻不着,真是岂有此理!
便再也听不下去,转身离开假山。黄召正听得入迷,见王爷掉头就走,尽管心中百般不愿,也只得一步三回头的跟上,小声道:“王爷,怎么了?”
只见秦雷黑着脸道:“孤王最恨不负责任的家伙,派人去那个什么西州,找遍青楼也给孤把那个负心汉找出来,孤要活刮了它!!!”
黄召原本是慈宁宫的侍读太监,粗通文墨。闻言不禁额头出汗,轻声道:“王爷,这个人却是不可能找着了。”
秦雷瞪眼道:“难道他死了吗?”
黄召小意解释道:“这个曲子说得是南北朝时候的事。”
秦雷听了,使劲挠挠头道:“那唱的那么起劲干什么,害得孤差点掉泪。”说着大步往前走,黄召赶紧追上。
走着走着,秦雷忽然停下脚步,小声道:“不许说出去。”言毕,又背着手走了出去。
差点撞到秦雷背上的黄召,忙不迭的保证道:“奴婢是出了名的嘴上有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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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唱罢良久。那些大姑娘小媳妇才回过神来,一个个用袖子围裙擦拭眼角,嘴上都感叹道:“每回听妹妹唱情歌,都好像跟着死去活来一回,却偏偏上瘾无比。”
还有人缠着云依问道:“妹妹唱的是自己吧?不然怎么如此揪人心尖?”
云依羞红脸道:“姐姐说笑了,人家还小哩。”不知怎地,秦雷那张可恶的笑脸,突地闪现在姑娘眼前。把云依下了一跳。心中‘呸呸’道。就是喜欢只猪。本姑娘也不会看上你这恶棍。
转而又想起些别的事情,姑娘不禁黯然起来,呆呆的望着木盆不再言语。
别人以为她真的想起自己的情郎,相互戏谑地挤挤眼,却都都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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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雷见到伯赏赛阳时,他正坐在马叔病床边发呆。秦雷望着相思般惆怅的傻小子,不禁会心一笑。他轻轻咳嗽一声。引得伯赏赛阳往门外看去。
见秦雷朝自己招手,伯赏赛阳犹看了看兀自昏睡中的马叔,还是跟着秦雷来到院子中。
两人走了一段,在小池塘边站定。碧绿地水面上便倒映出两个一般年青地小伙子。
秦雷望着水中地倒影,轻声道:“马叔怎样了?”
伯赏赛阳也轻声道:“快天亮时醒过来一次,吃过药后又睡过去。不过烧已经退了。”
秦雷点点头,充满怀念道:“有句话叫‘老兵不死只是凋零’。”
伯赏赛阳喃喃的重复着:“老兵不死……”转而低沉道:“若不是我的懦弱,马叔是不会受伤的。”
秦雷拍拍他的脑袋。像个兄长一样宠溺的笑了。伯赏赛阳也没有觉得被秦雷拍有什么不妥。他不好意思道:“那是我理解错了吗?”
秦雷和善的笑笑,反问道:“什么东西会凋零?”
“花。”伯赏赛阳有些摸不着头脑道。
秦雷把目光投
处地砖墙上,伯赏赛阳顺着秦雷的目光看去。只见隙中,有一朵孤零零的小花,在顽强的生长着。
他有些懂了,悄声道:“即使凋零了,也会再次绽放。”
秦雷狠狠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朗声道:“不错,小子你记住。老兵不死,不死的是精神。马叔那视死如归地突击,便是要用一名老兵地鲜血和灵魂,教会你……”
秦雷定定的望向伯赏赛阳,无比认真道:“即使肉体消失,生命不再。作为一名士兵的精神却绝不能消失!”
伯赏赛阳喃喃问道:“那是什么?”
“永不服输地战斗意志、责任心以及荣誉感!”秦雷一字一句地将这几个字楔入伯赏赛阳的脑海中。作为一名这个时代的士兵,是不需要这么多的东西。但是一名伯赏家的将军,却不能没有它。
“永不服输的战斗意志、责任心、荣誉感?”重复着秦雷的话语,无神的眼神渐渐清澈、迷茫的心灵终于坚定。长舒一口气,伯赏赛阳向秦雷狠狠点头,认真道:“我不会让马叔失望的。”
秦雷欣慰的笑笑。两人便又站在池塘边发愣。
解开心结的伯赏赛阳,话又多起来,他清声问道:“殿下,为什么您仿佛啥都看得明白?”
秦雷轻笑道:“那是因为你不明白的太多。”
伯赏赛阳挠挠头,有些郁闷道:“恩,那怎么才能多明白点呢?”
“多经历一些呗。”
“那怎么才能多经历一些呢?”
“跟着我呗。”
“哦……好吧。”
秦雷又一次确定,这小子属于被卖了还会帮忙数钱类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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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从伯赏赛阳那回来,便有个不速之客来到了晴翠山庄。
秦雷望着面前披头散发、破衣烂衫的脏汉。试探着问道:“思远?”
那脏汉乌黑的面容一阵扭曲,干嚎一声:“殿下啊……”说着,扑通跪下道:“属下可找到你了。属下,呜呜呜……”
秦雷一听声音,还真是那爱干净的程思远。他忍俊不禁道:“思远,孤教你调查和尚。没让你去调查乞丐啊?”
他不说还好,一说便勾起了程思远地辛酸回忆,泪水便开了闸一般涌下来,把面颊冲出两道白沟。
秦雷心道,没在老子身边待过就是不行,怎么跟个娘们似的?
一拍桌子,咋呼道:“行了!”
他这狼嚎般的一声,真把程思远的眼泪吓了回去。回过神来。程思远才想起正事。惶急道:“殿下。快去救救朱大人吧,他们要活剐了他呀……”
秦雷一听,骂道:“说清楚点。”
程思远就是挨骂的命,秦雷一嚯嚯,嘴上立马利索许多,把事情经过简要一说。
原来他俩自樊城下了船,心想第一次为殿下办差。可不能砸了。每日里走街串巷、翻山越岭。可谓是用心打听、仔细分辨。这两人乃是胥吏出身,眼力脑子可都不白给。没几天就找到当地的集会窝点,跟着听了几次,便发现事态严重。本来马上就要回来报信,却无意中发现他们的头脑人物在谋划一件大事,好像是要偷什么图纸。
两人有些贪功,想探听到计划的详情。谁想其中有个褐衣老者,听力惊人。一下子就发现暗中潜伏地两人。多亏朱贵引开追兵。程思远才逃了出来。后来便听说五月初六那天是龙华太子母后圣诞,要在襄阳湖边活剐朱贵等人庆贺。
一看时间还来得及,程思远便日夜兼程南下荆州找秦雷搬兵。一路上吃尽苦头。盘缠也被偷了。最后饿得不行,乞讨点吃食,还被管那一片地乞丐一顿好揍。若不是救人如救火,还不一定猴年马月才能见到秦雷呢。
秦雷听了,也没了心思开玩笑。他沉声问道:“弥勒教在那边最大地头目叫什么?”通过审问那个干瘪老头,秦雷已经知道弥勒教最高领袖是佛子、其次是佛女,然后有四菩萨八金刚十六护法众罗汉等等龙套角色。那个老头就是龙套罗汉之一。
程思远的回答大出秦雷预料,“是佛子,叫什么龙华太子。但那人进出坐轿,从不露面。所以谁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子。”
秦雷霍得起身,高声道:“石敢,紧急集合。连镇南军一起叫上。”
门外的石敢领命而去。
秦雷望了望脏兮兮的程思远,微笑道:“给你一刻钟时间洗澡换衣服。若是时间不够用,只好委屈你光着屁股上路了。”
程思远心中唉叹道,这位爷什么都好,就是太简单粗暴了。忙不迭的起身往外跑,却不知道哪里可以洗澡。一时又找不到人问,眼看时间过去不少,顿时把心一横,三两下脱掉身上的破布头,‘噗通’一声,跳到院子中清澈见底的金鱼池中,吭哧吭哧地搓起灰来。
秦雷也想起程思远第一次来,定然不知道澡堂在哪,忙吩咐黄召去追。
黄召跑出屋子没两步,就正好看到那位程大人赤条条的往池子里跳。不禁心中骇然,一时惊为天人,心道。王爷身边果然个个不凡啊……
想开口阻止却已来不及,一路小跑来到池子边。正在搓背的程大人看到有人过来,心中打鼓,面上却老神在在道:“劳烦这位公公帮本官拿子、浴巾和干净衣服来。”
黄召望着荷花金鱼中的脏汉,心里笑翻,却也不好太过分,笑着应道:“这里风景好,您老慢洗,杂家去去就回。”几乎是捧着肚子,一路笑着离开。
待黄召身影消失,程思远的架子一下垮了。低声呢喃道:“丢死人了,丢死人了……”说着把头深深的埋在水里,不敢再露出来。
至于黄召如何把胰子衣服抱来,程思远如何把这个此生最难忘的澡洗完,便不再一一赘述。
只有两件事是肯定的,第一、当队伍集结完毕时,干干净净地程思远出现在了秦雷面前。第二、那曾经生机盎然、美不胜收地池子中,飘着许多翻白肚皮的金鱼,荷花也都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