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帝死死盯着秦雷,紧张的气都不喘一下。
至于这位陛下能活多久的问题,乐布衣已经给了比较精确的答案……十到十二个月。景泰帝的生机已经被霸道的药物摧毁了,强悍如乐布衣,也只能稍尽人事,待体内的潜能耗尽之时,便是这位皇帝陛下驾鹤西游之日。
但秦雷显然不能这么说,不然肯定会被暴怒的皇帝撕碎,干笑一声道:“陛下只要康复过来,自然是寿与天齐了。”
景泰帝摇头笑笑道:“古往今来哪个皇帝可以寿与天齐?雨田就不要安慰朕了,”说着眼神凌厉道:“实话实说!不然要你好看!”翻脸比翻书还快。
秦雷赶紧一哆嗦道:“我说我说……”便伸出三根手指头道:“陛下最少还有三年阳寿,如果好好保养的话,再加三年也是可能的。”秦雷知道景泰帝但凡这样问,便是对自个龙体有数了,如果把数说太大的话,他定然是不信的。
太短又会让其抓狂,是以三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中不溜的最合适。
而且还有一个更深的目的……一个自以为只能活三五年的皇帝,还能有什么雄心壮志?勤政爱民、征战四方之类的力气活,还是交给接班的人吧。抓紧时间该吃的吃、该玩的玩,好生过过瘾,当把昏君就得了。
对人性的透彻理解,让秦雷做出了这个回答,而在不久以后,他将因此得到意外之喜。
“三年啊……”景泰帝有些失望,又有些预料之中。良久才沉声道:“如果有你一直照料呢?”
“臣下已经说过,可以翻番。”从景泰帝给自己封地那一刻起,秦雷便知道他准备把自己的户口从秦国迁到楚国来,所以干脆满嘴胡柴道:“如果陛下可以保持心情愉快、饮食清淡、节欲戒怒、按时休息的话,再加三年不成问题。”这家伙着实阴险。他要让景泰帝直接进入养老模式,把那些内政外情的全忘掉。
景泰帝面色果然好转,呵呵笑道:“九年吗?朕今年六十四,活到七十三的话。也算是与圣人同寿了,那还不错嘛。”一上来就说九年他肯定不信,但这样循序渐进,便不会引起他地丝毫怀疑了。
景泰帝的情绪一下子高涨起来,清清嗓子道:“朕在皇宫边上赐你一处王府,再给你一块通行大内的腰牌,以后朕的康复养生,你就全权负责吧!”说着亲切笑道:“放心。只要有朕撑腰,大楚就没人敢欺负你。”
秦雷笑着谢恩道:“臣下定然为陛下殚精竭虑。”又满脸感激道:“臣下在秦国是王爷,来了楚国还是王爷,而且还得到陛下的厚爱。要比原先好得多,只是……”
“只是什么呀?”对这个给自己带来希望地小子,景泰帝是越看越喜欢。
秦雷一脸哀伤道:“只是我那二哥,先是被大哥排挤。竟以太子之尊出使大楚;又被奸人陷害,以致身陷囹圄,境遇之凄惨令人肝肠寸断,臣下又怎能笑的起来呢?”不趁热打铁,将太子开脱出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景泰帝其实有些舍不得秦国太子这条大鱼,但他更在乎自己能不能延年益寿。且经过这一场死里逃生。他对功名利禄的念想淡了很多。这样一来,留着秦国太子反而只能让秦国将矛头转向自己。虽然不怕他们,但少些麻烦总是好的。
还不如把秦太子放回去,让他回去和他兄弟去争去闹,这样一来我们楚国倒是省心了。”老皇帝以己之心、推彼之腹地想道。
打定了主意,景泰帝缓缓点头道:“就依你,回头朕让周王办一下相关手续,再选个黄道吉日,送你二哥回国吧。”
秦雷大喜过望道:“谢陛下!臣下肝脑涂地、无以为报!”
景泰帝笑笑道:“不要你肝脑涂地,只要你能让朕延年益寿就行……”
秦雷自然连连称是,说了这么多,景泰帝也累了,挥挥手道:“先退下吧。”
等秦雷回到住处,太子早坐在桌边等他。望着重新干净利索的太子爷,秦雷笑道:“恭喜二哥逢凶化吉,以后自然一片坦途了。”
太子起身把他拉到座位上,苦笑一声道:“以后一片灰暗才是真的。”说着端起酒壶,给秦雷斟一杯道:“来,兄弟,哥敬你一杯,谢谢你来南楚救我。”
秦雷接过那杯酒,仰头饮下。
太子又斟一杯道:“所谓患难见真情、沙尽始见金,这一杯要谢谢兄弟你不计前嫌!”秦雷又饮下此杯。
太子再斟第三杯,苦笑一声道:“这第三杯嘛,咱们兄弟还不知道要在楚国待多久,二哥我是个无能之人,还请兄弟你多多照顾吧。”
秦雷接过酒杯,却没有饮下,而是摇头笑道:“这第三杯应该二哥来喝,”说着将那杯子递到太子面前,真诚道:“恭祝二哥一路顺风,未来平安坦荡、前程似锦。”
太子一下呆住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半天才喃喃道:“你说什么?我……可以回国了吗?”
秦雷含笑点头道:“对,小弟医好了楚国皇帝,他答应既往不咎,礼送你归国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让太子一下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见他一会儿流泪、一会大笑,最终伏案哭了起来。
秦雷也不说话,只是缓缓的夹块牛肉送到嘴里,轻轻咀嚼起来。说实话。他比太子更想回国,那里有他的事业、他的战友、他的爱人、他的敌人,他地一切都在秦国,而楚国。只不过是生命中的一段旅途罢了。
饮一口香醇的美酒,入肠却化作淡淡的乡愁。如果在这段旅途上耽搁太久,他地事业、战友、爱人,都会被敌人伤害地……
但他不能着急,真是不能表露出这种意图。自从他决定用这种法子营救太子的那一天开始,这个结果就已经是注定的了……因为他在给自己地小命加上保险地同时,也套上了一层枷锁……试问哪个皇帝会把一名神医放走呢?那是保命的法宝啊!
欲速则不达啊,徐徐图之吧……心中轻叹一声。秦雷发现太子抬起头来了,刚想搜肠刮肚的安慰他几句,却见太子给自己跪下了。
秦雷连忙跳起来,要去扶太子起来。口中连声道:“哥哥要折杀小弟吗?”
哪知太子十分的坚决,摆手阻止了秦雷的动作,双目通红道:“兄弟,我又不是储君了。你完全当得起!”
秦雷苦笑道:“二哥,说什么呢,天无绝人之路啊……”
太子摇头道:“兄弟不用安慰我,你听我把话说完。”
秦雷只好住嘴,听太子沉声道:“这次磨难对我来说,也不完全是坏事,至少我明白了三件事:一来。往日里我总以为你野心勃勃。飞扬跋扈,但经过这次我才明白。纵使你再强势、再霸道,但在你心里,情意才是最重要的,在这一点上,你从来没有变过,即使我做过那么多对不起你地事,但你对我却始终有情有义。”
秦雷认真地点下头,没有作声。
太子紧盯着秦雷,接着道:“这第二嘛,我也知道了自己地本事,真地没法跟你比,若没有你搭救,怕是要在楚国大牢里老死终生了。”
秦雷笑笑没说话,听他继续往下说。
只见太子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恨意,沉声道:“这第三,我才知道原来什么太子东宫之类的,在咱们地好父皇那里,如果没有那份实力,不过是可以利用的工具而已。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他便会弃之如敝履。所以……”
定定的望着秦雷,太子坚决道:“所以我决定自请逊让太子位,全力拥护你上位,只有你才有能力守护住它,不让父皇打倒!”
秦雷被太子的话惊呆了,他地面色阴晴不定的变化着,心里也如翻江倒海一般……太子的提议说不诱人是假的,只要太子能支持,他背后的势力也将会倒向自己,那样一来,就连昭武帝也奈何不了。
他一直一来梦寐以求的绝对安全就摆在眼前,只要点了头,从此以后大秦便无人可以伤害到自己的根本,这种**足以让他改变初衷。
一声轻微地咳嗽声将他惊醒,再看太子却毫无所觉,还在期盼着自己地答复,秦雷感激的朝黑暗中点点头,将太子拉起来,按在座位上,长叹一声道:“二哥地心情我理解,但此事万万使不得呀……”
“你可知道自己的身世?”太子突然幽幽道。
秦雷点头道:“知道了,在我南下的前一天,收到了皇祖母的信,她全告诉我了。”
“你不恨他?”太子冷冷道:“他把你像牲口一样利用,临了却又把你一脚踢开,看着你毁于一旦,你不恨吗?”
“现在大秦什么局势?内忧外患啊!一个弄不好,咱们大秦就要被改朝换代,甚至灭国亡民!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啊?”秦雷摇头苦笑道:“父皇纵有千般不是,但他也是我们的父皇,如果我们父子相残,让别人看了笑话是小,被渔翁得利才是大啊!”
太子见他态度坚决,心中一阵烦躁,愤愤道:“既然你不愿意当这个太子。那我就一直当着,反正不能便宜了老大那个畜生!”
秦雷奇怪道:“二哥为何对大哥那般敌视?恐怕不仅是储位之争吧?”
太子点头道:“若仅是储位之争,我是不会对他恨之入骨的,”说着满面痛苦道:“我和他是有血海深仇的,当年在我受封太子位不久。我那身怀六甲的太子妃便被人投毒身亡!”
今天他好像特别脆弱,说着说着又泪流满面:“双胞胎啊!一对男孩呀!我那未出生的儿子啊!”这次地伤心要远比方才来的更刻骨,只见太子哆嗦着嘴唇道:“所有证据都表明,是老大为了保存上位的可能。所以才下此毒手的。”
秦雷直觉不相信这个结论,他始终觉得大皇子是个光明磊落的男人,那种男人就像开山巨斧一般,若是不爽你,便会直接迎头劈上来,是不屑于阴谋暗算地。
但他无法说服太子,只能任由其发泄一阵,等他情绪稳定了。秦雷才轻声道:“我原本觉得,最佳解决方案便是,你将太子位让给大哥,但看来你是万万不会同意了。那你有什么打算呢?”
“束手无策了。”太子苦笑一声道:“我的亲近属下在一个月前全军覆没,还是直接回中都去吧。只要不出现大的过失,就是父皇也无法剥夺我的太子位。”这也是昭武帝为何费这么大劲,把太子送到楚国来地原因。
见太子打定主意占着茅坑不拉屎。非要气死大皇子,秦雷不由笑道:“你要是继续当这个太子也行,但你现在还不能回中都。”
“为何?”太子不解问道:“万一父皇封老大为太子怎么办?”
秦雷摇头笑道:“放心吧,你现在属于为国出差,哪能撤你的职呢?再说父皇也不是非要让老大当这个太子,他不过是为大军演罢了。”说到这,他的面色不由一黯。现在已是八月底。自己却回归无期,肯定是赶不上军演了。
昭武帝这招绝户计实在太狠了。看准了秦雷只要能在大军演中胜出,便可一飞冲天,从此不可阻挡,所以干脆将其踢到楚国去,直接不给他参加的机会,看他还能怎办?
听了秦雷的解释,太子恍然道:“所以说,只要撑过这两个月,父皇就没有必要对我动手了吗?”
秦雷含笑道:“不错,法子不用我教你吧?”太子呵呵笑道:“小的时候不愿读书时,我就常用那法子。”
秦雷笑道:“你在荆州病倒吧,那里有个晴翠山庄、依山傍水的相当舒适,我写信让他们收拾一下,你就全当疗养了吧。”
太子笑着点点头:“甚合吾意!”便放开心怀,与秦雷吃喝起来。
酒足饭饱之后,秦雷摸着肚皮道:“讲讲你是怎么被骗的吧?”
太子神色一黯,垂下眼皮道:“公良羽在楚国……”
“果然!”秦雷击掌道:“我猜就是他!”说着不解道:“可他在咱们那也是称孤道寡过地人,难道楚国的头头脑脑就一点也不介意?”
“他自宫了。”太子给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他的真实身份是楚国地七皇子,名叫楚妫,当他铩羽而归之后,迎接他的是自家兄弟的屠刀,所以……他别无选择。”不管怎么样,他俩都有过一段,即使被公良羽害的这么惨,太子依旧无法用恶毒地语气描述这一切。
但效果是一样的,都让秦雷打了个寒噤,冷汗刷的流了下来……他千算万算,算漏了公良羽的狠,竟然可以亲手杀鸟!
“白衣卫是不是他的手下?”秦雷沉声问道。
“是。”太子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这些麻烦了,原本打算等楚国人麻痹以后,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偷溜走,可要是有那么个狠心地男人日夜盯着自己,还溜什么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