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计划中的某一环

林赤的三枪，准确无误射了中拦截在城门门洞中央的三名日本士兵，三人中有一人倒地，其余二人均中枪受伤，但性命都无大碍，他们立即一边躲闪一边举枪射击。一颗子弹击中了轿车的前挡风玻璃，几乎在爆裂声骤响的同时，林赤一把将长谷按在座位下，紧接着大片的破碎玻璃倾泻而下，劲急的过道风灌满了整个车厢内。

长谷不甘示弱，林赤的手一松，他立即抬起脑袋，拔出手枪，就要加入战斗，可林赤更牵挂他的安全，再次伸手按了他一下，嘴里大声惊醒道：“这里的一切都交给我，你不能有任何闪失，否则所有的计划都会落空！”

长谷这才想起身负的重大使命，他知道，那架陆攻机如果没有了他，无异于一堆废铁。想到这儿，他不得不压低脑袋。

随着双方一言不合的激战，黄昏的宁静瞬息被打破，鱼贯出入城门的人流顿时乱成一团，人们纷纷抱头狂奔，就连小贩们也将籍以养生糊口的摊子弃之如履。乱局之下，唯见五六名商贩装束的男子波澜不惊，不退反进，快速向城门处聚合。

就在举步之间，他们甩掉身上贩卖的器具，人人手中均多了一把手枪。

城门两侧的警卫军尽管成建制不久，但大多数都是经历过战斗洗礼的国军老兵，临阵应战经验自然不寡，枪声一响，他们的第一反应便是有了敌情，毫不犹豫拔枪准备迎战，此役，乃是他们从鬼子的敌人转换成鬼子的帮凶的角色之后的第一场实战，心理上远远没有适应，因而，当他们举枪之际，他们犹豫了，枪中的那颗罪恶的子弹怎么也射不出去。

当然，自古到今，善与恶的人性两面性在社会发展的进程中从来都没有缺位过，在短暂的迟疑后，良莠和善恶开始分道扬镳，大多数的警卫军只是消极应战，胡乱开着枪；而也有为数不少的死心塌地之徒，他们在潜意识里已将这样的战斗作为在主子面前晋升讨赏的绝佳机会。

麻脸军官便是其中最激进的分子之一，枪声一起，他表现出无与伦比的亢奋，大声对他的几名铁杆兄弟喝道：“大家跟我上！”说完瞄准逃窜的轿车，便是一通连击，密集的子弹击在轿车的车身上发出叮叮当当的锐响，后挡风玻璃被击中破碎，麻脸军官更是振奋，拔腿就追，脚步才迈出，心突然一紧，隐隐觉得有些诡异，连忙刹住脚步，双眼死命盯着马路一侧。

马路边有几名男子正和他同方向急进，这本身就不合常情，更让他吃惊的是，那几人跑着跑着就把手伸向了腰间，他一激灵，果然发现每个人都操持着一把手枪，不仅如此，那些陌生面孔正不怀好意地盯着他，麻脸军官顿时慌乱起来，他不假思索急抬枪口，就想先发制人，孰料，对方的枪声先响了……

董德魁带着弟兄们撂倒对林赤构成极大威胁的几名警卫军后，正要继续向林赤的轿车逼近，忽然看到城门的台阶上匆匆跑下四五名端着长枪的日军士兵，抬手一枪又干掉一名鬼子，其余队员见状纷纷举枪射击，剩下的几名鬼子赶紧隐到城门砖墙后，不时探头还击，嘴里发出愤怒的嚎叫，分明是在指责不远处那队警卫军的消极应战，身后的警卫军迫于鬼子的压力，终于对董德魁一伙开始举枪，但尽管如此，他们的脚步却迟迟没有前进多少，尤其是当对方密集的子弹射来时，他们立即显得惊慌失措，各自找寻可供藏身的掩体，躲在后面时不时开上一枪，就是再也不肯现身，把一出怠工的戏演得惟妙惟肖。

林赤那头强行闯卡，他不顾余下几名鬼子的拦截，加大油门向城门门洞穿行而去，那名接电话的鬼子少尉就站在门洞边缘，离林赤的车越来越近，他无据可守，只得硬着头皮一连向林赤的车开了数枪，试图遏制这辆轿车的前行，林赤无心应战，他此时最迫切的想法就是快速穿过城门，因为他知道城门的另一侧一定还有哨卡，时间拖得越久，对方准备就越充分，如果被对方将城门两头掐死，他纵有三头六臂，也难逃生天。

事实上，战斗一经打响，城门外的警卫军和几名鬼子已如临大敌，他们各自据守有利地形张网以待。林赤已将车速提至最高，短短的二十米不到的门洞，眨眼之间已穿越而出，等待他的果然是密集如雨的子弹，林赤早有心理准备，几乎是将脑袋埋在方向盘下，双手牢牢控制住轿车前进的方向，油门丝毫没有松动，霎那间，轿车如同一道炫目的闪电朝着紧扼门洞的拒马撞去……

巨大的撞击力立即将拒马撕得支离破碎，被肢解的木段腾空而起，随即四处散落，躲在沙袋后面的敌人一边躲闪空中的杂物，一边调整身位再次阻击，就在这时，突然有不明方向的子弹向他们射来，有眼明的敌人发现枪击竟来自几位百姓装束的男子，他们似乎一直潜伏在自己的不远处，由于变故忽生，他们已然忽略罢了。

那几名男子也是军统成员之一，是董德魁早就布局好的棋子，为的就是接应林赤的出城，他们忽然发动的攻击顿时使得敌人阵脚大乱，他们对急速驶离的轿车已力有不逮。

听到身后的枪声并没有平息的意思，反而更急切了，林赤明白，他的计划被军统南京站不折不扣地执行了。

他坐正身子，握紧方向盘，将油门踩到最底，向着东南方向的大校场机场疾驰而去。

此时此刻，他最大的担心便是镰刀安排的人马能否准时出现在大校场机场。这之前，林赤已将大校场的日军守卫力量透露给了镰刀，希望他能派出一队可与之匹敌的武装接应他们的到来。

清除机场守卫是袭击加良号整个计划的重中之重，如若做不到这一点，单凭林赤单枪匹马，断然无法能够做到将那架陆攻机从大校场的跑道上平安起飞。

林赤思绪蹁跹，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渐渐西坠的残阳。

残阳隐在一抹浓重的阴云后面，暮色厚重起来。东风带着微微的凉意，扑面在脸颊上，居然有潮湿之感，很快，有雨丝如缕般濡湿了肌肤，林赤头也不回对长谷问道：“长谷君，这样的天气对投弹有影响吗？”

“可以……做到……”

林赤心细如发，已听出长谷声音中的异状，这才赶紧向长谷投来关切的一瞥，这一瞥心顿时一震，忙不迭惊问道：“长谷君，你受伤了？”

长谷英树右手捂在左胸前，面呈痛苦状，有血迹从他的指缝中溢出，他咬着牙说道：“没关系，我可以坚持的……”

林赤内心焦急，一个急刹就欲停车，长谷急道：“别管我，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机场！”

林赤五内俱焚，心乱如麻，不得不再次提速，边加速边问道：“伤得重吗？”

“对不起，林君，我太不小心了……”

林赤颤抖着声音道：“长谷君，实在不行，取消计划！我得想办法给你治伤……”

“不！”长谷斩钉截铁打断了林赤，“你们制定这样的计划不容易，代价实在太大，不能因为我贻误了大事……都怪我！”

林赤不无担忧说道：“可是……你这样的身体操作战机能行吗？”说着忽然想起自己有着谙熟的理论知识，对战机理应相当了解，连忙补充道，“长谷君，需要我怎么帮助你？”

“这不同于简单的杀敌，而是需要驾驶战机，你如何能帮得了我？”长谷苦笑道。

林赤听得出对方有不屑之意，犹豫再三，还是说道：“我曾经留学法国炮兵大学，就学期间，曾对法国MS.406战斗机有相当深的研究，你所驾驶的这架三菱G3M＂96＂式陆攻机和它有什么区别？”

长谷眼睛一亮，思索着说道：“操作系统差别不大，主要是技术参数以及性能上的区别……”

林赤大胆问道：“飞机起飞和降落是不是难度很大？”

长谷努力笑道：“你们中国有句古话，会者不难，难者不会，难和易其实真的很模糊，就看你有没有这方面的悟性！”

说话间，轿车已离机场越来越近，林赤不再说话，专心驾车。

大校场机场遥遥在望，已可分辨出机场北端的塔台。

事已至此，机场方向依旧没有动静，林赤的心不由忐忑起来。

三分钟后，轿车驶进一条通往机场水泥马路，大校场机场已历历在目，依稀可以看到在机场的外围有一队士兵模样的军人在四处巡视，林赤的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副驾驶座上的长谷委顿地陷坐在座位上，人似乎昏昏欲睡……

林赤倏然感到强烈的失落感，他不得不减慢车速，下意识回头朝着身后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