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自保
站在台阶之下仰望中岛的正是新晋上尉田中毅,此时的他心中有万般委屈,看到位高权重的中岛将军对他和颜悦色,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刹那,眼泪夺眶而出,呜咽道:“将军,有人想杀我!”
中岛似乎没有听清他的话,再下一级台阶,侧耳问道:“上尉,你刚才说什么?”
“将军,有人千方百计要取我性命,我实在不知怎么办才好……”
“胡说!”黑木勃然大怒,从楼梯上冲下来,手指他的脑门喝道,“你是帝国的军官,好端端怎么会有人害你?你是那部分的?是不是压力太大?如果原岗位不适合你,我会建议你的上级把你调换岗位!”
田中毅对黑木并不陌生,看到他暴怒的样子,已是怯了三分,立即吞吞吐吐起来:“将军,我所言句句是真……”
中岛扭头看了一眼黑木,不动声色说道:“黑木君,你急什么,听听这位年轻人把话说完嘛!”
“中岛君,我们还是赶紧上楼去吧,无需在这种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据我所知有很多基层官兵迫于这场战争的压力,常常臆断幻思,他的这种表现就是一种明显的症状,这是一种病,只要休养一段时间就会恢复如常……”
中岛对黑木的话视若罔闻,干脆走到田中毅的身旁,扳正他的身子,鼓励道:“上尉,我是南京警备司令部最高司令长官,有什么话都直说吧,我会为你做主的!”
“是,将军……我叫田中毅,曾是将军手下的一名少尉,一个月前刚刚晋升,现为宪兵司令部特高课的一名上尉,因为我知晓了一个秘密,有人便再也容不下我,我身上所受的枪伤就是最好的证明……”
“田中上尉是说想杀你的是专门自己人?他叫什么名字?还有,你所知晓的秘密是什么?”中岛压制住一颗急躁的心,开始剥茧抽丝。
“我有个同乡,叫稻田勇……”田中毅边说边偷偷瞟了一眼黑木,见他恶狠狠瞪着自己,嘴角漾出一丝冷笑,心中忽然不寒而栗,不由得把接下来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中岛已心如明镜,上前一步,用身子挡住黑木的视线,继续鼓励道:“田中君,请继续!”
“稻田勇是松机关电讯股的股长,去年年底刚进占南京的时候,他在憩庐意外觅到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据他讲,那宝物材质似为青铜,有虎兽盘踞在上……”
中岛的眼睛里倏然闪出一缕激动的光芒,急切道:“难道这件宝物就是坊间传说的食人虎兽尊?”
田中未置是否,接着说道:“稻田勇本想占为己有,为了安全起见,他在松机关的一处树林里挖了个坑,把它藏了起来,后来发现被人偷了,他最大的怀疑对象便是他的电讯股同事仓木清河……前些日子仓木被一个电话约到夫子庙的一家茶馆,没料到,他被人狙杀了……那一天正是新政府的梁洪之先生进城之日,我正好在城南一带当值,曾在那一带见过一辆神秘的水星款35年款福特轿车,据我等分析,这辆车上载坐的正是刺杀仓木的狙击手……再后来,我例行巡逻时,在帝国南京大使馆见到了这辆同款轿车,也见到了这名狙击手的真面目……”
“他叫什么?”
田中毅咬咬牙说道:“他叫悌泽,是大使馆警察署的一名副署长!”
说完这一切,田中如释重负。
中岛扭头看了一眼黑木,问道:“黑木君,帝国大使馆有悌泽此人吗?”
黑木冷哼道:“悌泽果有其人,只是……我从未听说他的枪法有多了不起!”
中岛又把目光停在田中身上,用手指拨弄着他身上的纱布,问道:“你刚才说了,你身上的枪伤正是此人所赐,我很不解,他为何要杀你?你有确凿的证据吗?”
中岛说着忽然脸一沉,一字一顿说道:“你万不可诬陷好人!”
黑木旋即提高声音,也附和道:“是啊,如果证明你在撒谎,我会立即毙了你!”
“二位将军,我绝没有捏造,我受稻田之托,利用职务便利调查此事,全无一点私心!仓木遇刺当天,和我一起当值的还有特高课一名少尉,叫森川雄,悌泽的座驾当时是由他查验证件并放行的,我只是向他随口打听了一下,便遭来了杀身之祸,我有理由怀疑这位森川雄和悌泽是一伙的……”
黑木厌烦打断道:“怀疑?年轻人,你怎么这么多怀疑?”
“如果他和悌泽不是一伙的,那悌泽又怎么会知道我去上品源饭店赴宴?他怎么可能追到那里,对我痛下杀手?那天晚上,是我告诉森川雄我将去上品源用餐,如果不是林赤机警,我早就殒命了,我们在那家饭店门前,还和他进行了枪战,最后,他乘着他的那辆福特轿车跑了……”
中岛问:“你在那家饭店门前见到了悌泽?”
“光线太暗,没有看清,不过,林赤的那一枪定然击中了他,不信的话,你们可以检查一下他的上身,我敢肯定,他一定受伤了!”
“这好办,当面对质一下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吗?”中岛颔首说着,把脑袋转向黑木,“黑木君,慰问结束后烦劳阁下亲自和我去一趟帝国使馆,我要当面问问堀公一到底怎么回事?”中岛说完,就待离去。
黑木却无动于衷,疑惑道:“假如悌泽真如你所说受了枪伤,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田中毅抿着嘴,不再回他的话。
“快说!”黑木大喝一声。
田中抖索一下,壮着胆说道:“是稻田君告诉我的……”
黑木蹙眉问:“稻田勇最近公务繁忙,几乎足不出户,他和悌泽的都未谋面,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他是你的属下,将军可以当面向他询问!”
象征性的慰问很快结束,中岛带着黑木驱车前往大使馆,离开医院之前,中岛对一名属下耳语一番,那名属下立刻离去。
时任大使馆总领事堀公一看到中岛和黑木相携驾到,大感诧异,亲自把二人迎进会客室,三人路过一件杂役间时,堀公一对里面的一位三十来岁的男子用生硬的中国话吩咐道:“袁露君,去我的办公室把我珍藏的大红袍拿来,我要招待两位尊贵的客人!”
中岛和黑木刚坐定,那名叫袁露的中国人一溜小跑进了会客室,抹桌泡茶,手脚勤快而麻利。做完一切,他朝着二人微笑哈腰,慢慢退出房间。
袁露一走,黑木率先发声:“堀公君,贵馆的杂役怎么会是中国人?”
堀公一端着自己的茶杯在二人对面坐下,笑吟吟说道:“黑木君有所不知,像杂役这类苦活脏活我帝国民众鲜有人愿为,找个中国人做也未尝不是个办法,再说,报酬也便宜,每月只需十元,这位袁露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人又特别勤快,做得一手好的面点,我们大使馆从上到下都很喜欢他!”
黑木马上警觉道:“此人的底细查过吗?”
“当然,我们大使馆是什么地方?它类同于人的脾脏,是各类情报的运化中心,如果不细细验过,又怎能放心使用?黑木君且放心,此君不但不通日语,连中文也不识几个!”
“那我就放心了,我只是顺便提醒一下堀公君!”
中岛阴阳怪气道:“堀公君也算是情报战线的老人了,他能到今天的位置,靠的不是某些人的提携,而是真才实干!”
堀公一急忙插话道:“中岛君可别这样说,黑木君的提醒实乃出于帝国利益,可谓用心良苦啊!”
黑木倒是听出了他的讥讽之意,知道他影射松井石根是他的后台,也不计较,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赞叹道:“堀公君的大红袍果然上品,嗯,不错,不错!”
堀公一正色道:“二位将军一道携手前来,一定有什么要事吧?会不会因由后天举办的庆典酒会?”
中岛放下手中的茶杯,肃穆问道:“堀公君,贵馆是否有位叫悌泽的警察署副署长?”
“有啊,他怎么啦?”
“我们刚从陆军医院而来,一位皇军的上尉拦住我叫屈喊冤,声言有人要置他死地,而这人据他所讲正是贵馆的悌泽!”
“什么?”堀公一大惊道,“这从何说起?”
中岛并未马上解答,转而问道:“听说悌泽受伤了,果有其事?”
中岛紧紧盯着堀公一。
堀公一脸上并未显出应有的惊讶,平静道:“这件事我们使馆所有人都知道的,悌泽在前几天外出,竟被混杂在南京城的匪徒袭击了,他亲口向我汇报的……”
“恐怕没这么简单吧,阁下确定悌泽所言属实?”
“到底怎么回事?中岛君别绕弯子了!”
中岛于是一五一十道出前因后果。
堀公一闻听后站起身来,笑道:“中岛君贵为大日本帝国的师团长,统领数万众帝国士兵,怎能轻信一面之辞?”
中岛执拗道:“如果阁下觉得我有失偏颇,不妨把悌泽君叫出,当面对质如何?”
堀公一摊摊手,“实在不巧,悌泽君刚刚外出,阁下也知道,庆典酒会举办在即,有很多琐碎之事需要他这位副署长亲力亲为,尤其是安全防卫方面的!”
中岛不急不躁,抬手看表,短暂的沉默后,他徐徐道:“我让属下去把特高课的森川雄带来,看时间,也该到了!”
话说完没多久,果然大使馆的一名士兵进来报告,说有一名中岛的手下在门求见中岛。
“快让他进来!”中岛不假思索说道。
又喝了一口茶,一名少佐匆匆进了房间,中岛看了看他的身后,狐疑道:“森川雄人呢?”
“报告将军,森川雄少尉死了!”
中岛当即弹跳而起,厉声问:“好好的,怎么会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少佐哭丧着脸答道:“就在今天上午,森川雄带队执勤,被一枚来路不明的子弹射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