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破绽
渡边并未埋怨,拍了拍林赤的肩说道:“林君你下车吧,把车就扔在这儿,我们步行回去,我让秋野君派人把车拖走。”
林赤愧疚道:“这么近的距离,还要麻烦别人……这样吧,少佐上车,把住方向,我在后面推!”
渡边打量了林赤一眼说道:“你一个人行吗?”
林赤四下张望,目光停在天华百货店方向,对门口修鞋摊上的一名年轻人喊道:“嗨,修鞋的,帮个忙推下车!”
曹响亮迟疑片刻,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跑了过来,他边朝渡边鞠躬边道:“原来是太君小姐啊!”
不等渡边应答,他的眼睛在林赤身上扫了扫,迫不及待说道:“先生,上次换的鞋跟还合脚吗?”
“挺好的。”林赤应道。
渡边跟着和颜悦色道:“那就帮太君小姐一个忙,和这位先生一道把车推进前面的院子里。”
“没问题!”曹响亮轻快地应了一声,开始捋袖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林赤和曹响亮先后走到车尾,渡边开门上车,林赤一手搭在车的后备箱上,另一只手迅速从后翘起的鞋底里取出纸条,刚想塞到曹响亮的口袋里,忽然又觉得不妥,稍一思忖,连忙用肘部轻触了一下身旁的曹响亮,从下面把纸团扔到了路边的草丛中。
曹响亮用余光观察到了这个细节。
十分钟后,车被推进憩庐门前的院子里。
林赤直起腰想放松一番,忽然发现憩庐门前的警戒比以往增加了一倍以上,正诧异间,渡边从车内跳下,对曹响亮说了几句客套话,曹响亮转身欲离去,二楼的一间窗户被打开,一个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有声音从空中传来:“楼下的那人,先别走!”
林赤定睛一看,竟是黑木。
黑木的身影从窗前消失,不一会儿出现在楼下,他走近众人,狐疑地看着曹响亮,当即问道:“你又是哪位?”
渡边抢着答道:“车在黄浦路上坏了,在路边找了一个修鞋的,请他一起帮忙推车。”
黑木继续盯着曹响亮,一言不发,向远处招了招手,一名端着步枪的士兵快步跑来。
“搜查一下这位中国人!”黑木手指着曹响亮命令道。
士兵把枪背在肩上,把曹响亮周身细细检查了一遍,对黑木摊了摊手。
黑木这才一挥手,对曹响亮做了个放行的手势。
黑木上下打量了林赤一眼,脸色阴沉。
渡边迫切问道:“将军,怎么啦?有什么问题吗?”
黑木立即改用日语,对渡边说道:“在鼓楼医院,有人冒充特高课森川雄少尉,窃听了我们一份重要情报,我现在有理由怀疑,这份绝密情报已经泄露……”
渡边也用日语惊愕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黑木用日语继续道:“就在半小时前,川上君给我打来检讨电话,说他在鼓楼医院犯下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川上君是受我指令,前去鼓楼医院执行任务,他和另一位皇军在厕所里解手时无意谈话的内容,涉及到皇军一项高度军事机密,出了厕所,他马上感到不安,立即返回厕所检查,果然发现厕所里滞留一人,对方自称是特高课当值的森川雄少尉,当时川上君并未在意,可是他在回去的路上遇上了特高课课长吉田少佐,吉田少佐明确告诉他,森川少尉根本没有被派往医院,而在执行另一项任务!”
渡边马上联想到林赤上过厕所,对黑木脱口道:“他的确上过厕所,这一点我倒是清楚的。”
黑木的脸上疑云更浓了,率先走向林赤,改用汉语问道:“林桑,在鼓楼医院你见过川上中佐吗?”
“没有!”
“渡边少佐说你上过厕所?”
“是的,就在我们离开医院之前,我的确去了一趟厕所。”
渡边想起什么,插话道:“将军,川上君到底执行什么任务,我怎么没见到他?”
“他去见一名医生……”
“哪位医生?”
“医生姓名我并不了解,川上君也未跟我说起。”
渡边急切道:“据我所知,医生办公室在二楼和一楼,三楼全是病房,可是林君去的是三楼厕所,他又如何能听到他们的谈话?”
林赤满脸迷惘,犹犹豫豫问道:“黑木将军,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
黑木继续审视着他,话题一转:“林桑抽的是什么牌子的香烟,能给我看一眼吗?”
林赤把一包紫金山牌子的香烟递到黑木手里。
黑木掏出一根,在鼻子下嗅了嗅,又插了进去,又改用日语徐徐说道:“林君,不是我刻意怀疑阁下,而是这件事实在太过重大!请林桑不要介意!” 说完把香烟还给林赤。
整个对话过程中,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林赤。
林赤不由张大嘴巴,呆懵地看着他,没有丝毫反应。
黑木不再纠缠,转身径自走进楼内。
渡边瞥了一下林赤,赶紧追了上去。二人一边走一边热切地交谈起来。
林赤不紧不慢跟在后面,回到了行动处办公室。
很快,渡边出现,把林赤叫到她的办公室,待林赤关上房门,她板着脸,劈头就问道:“林君,你果真没有见到川上中佐?”
“没有啊!”
渡边的嘴角拂过一丝诡异的笑意,“据我推测,川上君到鼓楼医院的时候,你正在孔医生的办公室,而黑木又咨询过川上中佐,他找的正是这位孔医生,难道你们就没有碰上面?”
林赤面露委屈,“少佐是怀疑我说谎?”
“不是我怀疑林君说谎,而是黑木将军对你不放心!”顿了顿,渡边又道:“林君知道将军为何要查看你的香烟吗?”
林赤摇了摇头。
“川上君一知道有人冒充森川少尉后,立即返回医院,在二楼厕所里发现了一根只抽到一半的香烟,香烟是刚被人丢下的,林君想知道这根香烟的牌子吗?”
“难道也是紫金山牌?”林赤惊呼道。
“正是!”渡边把身体前移,“故而,林君这一次,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林赤狂躁起来,在办公桌前来回踱步,直晃得渡边心烦起来,断喝道:“林君,你还能安静一会儿?”
“这可是要掉脑袋的黑锅,渡边小姐让我如何静得下心来?”
渡边蹙着眉,换成另一种语气,“莫非,林君心中真有鬼?”
林赤跳将起来:“少佐,连你也冤枉我?我们在医院前后呆了不到一个小时,我所有的行踪你不是都掌握了吗?再说,单凭一包紫金山牌子的香烟,你们就如此不负责任断下结论,也不怕蒙冤他人?另外,如果实在不放心的话,你们可以询问孔医生,他是最清楚我们到底有没有见过面的!”
“所以说嘛,你慌什么,不是还有我给你证明吗!”
林赤这才松了一口气,在渡边办公桌前坐下,问道:“那件事要不要现在去知会一下稻田君?”
渡边摇头道:“今天电讯股有非常重要的电报收纳,已加强了戒备,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进出,稻田君今天无论如何是脱不开身了!”
林赤附和道:“难怪今天整个松机关的岗哨一下子加了很多!”
说完这些,林赤站起身就要离去,渡边挥手制止了他,徐徐说道:“林君,还有一事,赤盟会的陶会长给将军亲自打来电话,说想见你,有重要事情和你相商,将军居然同意了,让我陪你去一趟!”
林赤奇道:“陶老先生找我会有何事?”
渡边神秘一笑,戏谑道:“阁下真的不知?”
林赤使劲摇头。
渡边打带着嘲讽的语气说道:“林君艳福不浅啊,堂堂的赤盟会会长亲自出面求你,让你娶了他的孙女!”
林赤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就为这事?”
“林君好像不高兴?”
“维新政府成立当天,我见过陶会长,他的确提过,可是我并未答应啊!再说,那陶楚歌就是一小姑娘,心智尚不成熟,我不是害了人家?黑木将军也是,居然许我这种假……”
“我觉得将军好像很看好你们,或许……他是想通过你们之间的联姻,将陶会长控制在手,为帝国所用!”
“如此说来,我成了将军手里的一颗棋子?”
“这种棋子又有多少人想做啊……你说实话,你到底愿不愿意答应和那位陶楚歌小姐的婚事?”
林赤不假思索道:“愿意啊,为什么不愿意?陶天阙富甲一方,又是南京城的名门望族,还和黑木将军能说上话,能攀上这一桩婚事,那是多大的幸运啊?很多人求都求不来呢!”
渡边一愣,旋即揶揄道:“我总以为阁下清高自重,原来你也是俗人一个啊!”
林赤嗤笑一声,不屑说道:“渡边少佐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你设身处地替我想想,这桩婚事我会拒绝吗?我林赤又有何种理由拒绝?”
不等渡边开口,林赤迫切又道:“少佐,你看我们什么时候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