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一早杨帆就得率军赶往长安,今晚就得赶回军营,所以时间很紧。但是因为这次与太平公主的会唔非常重要,关系到两人在长安和洛阳两地如何遥相呼应,所以杨帆在公主府还是待了差不多近一个时辰才走。
杨帆不能把涉及继嗣堂的事说与太平公主,所以谈到长安,有些事情很难说的太清楚,但是宏观大局方面的把握,太平公主无疑要比他高出一筹,从他含糊的言辞当中,太平还是抓住了重点,使他对接下来该做的事有了一个清晰明确的概念。
杨帆离开的时候,正看到一辆牛车在几名家奴的护拥下走来,车上没插官幡,但是车中人走出来时,杨帆扫了他一眼,隐约认出,似乎是中书的一位舍人。
方才他与太平密唔期间,管事李译就曾三次进来对公主耳语,杨帆隐约听到一些,都是某位朝廷大员来访的消息。
自从武则天明堂盟誓,点名让太平公主参加后,嗅觉灵敏的官员便明白了皇帝的心意,于是这些天到公主府拜访的官员可谓络绎不绝,这些官员大多是那些墙头草、中立党、观望派。
为什么他们要投向太平,是因为他们认为朝堂各方势力中才刚刚崛起的太平公主会最有势力?不然,只是因为太平的特殊身份。她是李氏的公主,武氏的儿媳,不论哪一派倒了,轻易都不会对她赶尽杀绝。
而且她是女儿身,不会直接参与到皇位争夺中去,拜到她的门下,就不像那些旗帜鲜明的拥戴某位皇位候选人的官员们一样再无退路,因为这些原因,他们对太平公主自然趋之若鹜。
然而,这却直接壮大了太平公主的声势,当太平的权力和影响强大到了一定程度时,她的地位和心态是否还会如今日一般超然呢?
杨帆默默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近来每一次的会唔,都让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似乎……他和太平越走越远了。这种感觉不是因为他现在与太平见面,更多的是研究政治上的配合,少了些男女情爱,那是心灵上的感觉。
**相恋,能让那岩浆般炽热的感情持续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么?不能!一对恋人,**过后,靠家庭、孩子和共同的生活来维系的爱情,最终也将化为亲情。可他与太平衍化恋情为亲情的基础也不存在。
所以,在**渐渐冷却以后,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更像是一双知己、一对朋友、更似两个在事业上默契配合的伙伴,只是因为他们灵与肉的结交,彼此间更多了几分信任与亲昵。
在这样的情况下,失去情感羁绊的太平,会不会滋生更多的野望?杨帆不确定。
如果武媚当年不曾入宫而是嫁入某个豪门,即便后宅争宠也不会争的如此惨烈。如果她最终成了一家主妇而不是一国太后,无论如何她也不会成为今日的武则天,人的命运本来就是随着境遇而不断变化的,时势与英雄,总是互相造就的。
没有谁能按照早早划定的轨迹一丝不差地走完他的人生,杨帆不知道武则天最终破了她的禁令,允许她一直警惕着的亲生女儿涉足政坛是祸还是福,可是至少现在,他必须支持,也只能支持。
因为皇太子和相王,在**多疑的女皇眼皮子底下,根本不可能像太平公主一样招兵买马,当太平公主出现在新落成的通天宫里,与武李两家共计三十位王爷站在一起时,她就成了李氏复兴最大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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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帆召集古氏兄弟和古竹婷安排事情的时候,家里就已经知道他将往长安一行的消息,当他回到家时,他的行装已经由小蛮亲手打点好。
小蛮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叮咐,叫他注意冷暖、注意饮食、保重身体,而阿奴则掐算着日子,只是希望她生孩子的时候,郎君能有机会回来一趟。对于他的远行,两位娇妻倒是没有什么幽怨。
这个时代,做官的男人大多要远行千里异地为官,只要父母高堂健在,他的妻子就必须留在老家代他尽孝。所以和丈夫一别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女人有的是,悔教夫婿觅封侯,是无数盼望着丈夫出人头地,当丈夫真的出人头地时却又觉得孤衾清冷的女人心底的怨。相对于那些女人,她们已经很幸运了。
杨帆拿起行装正要走人,忽然看到眼巴巴地瞅着他的宝贝儿子和宝贝女儿,忽然想起去见太平时,她正因为儿子不肖而烦恼重重的模样,杨帆心中马上就生起了一种危机意识。
杨帆开始对小蛮殷殷嘱咐起来:“孩子不小了,过了年就请个西席先生教他们点东西。儿子要学,女儿也要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德行品质,武功嘛……,你们两个也教他们一点儿,不求做个万人敌吧,起码也能强身健体,万万不能溺爱孩子!”
杨念祖眨巴着大眼睛听着,马上抓住了杨帆这番话中他最关心的问题:“爹爹,我要是学认字儿那还能出去玩么?”
杨帆板起脸道:“念书当然要以读书识字为主,学的好的话可以让你玩一会儿,要是学的不好当然不能贪玩!”
杨念祖马上苦兮兮地瞅着他娘:“阿娘,人家不想过年了!”
小蛮忍不住笑出声来,杨帆把脸一沉,更像一位严父了:“这还没学就想着偷懒了?等老子回来要检查你的学业,学的不好就打屁股!”
杨念祖把嘴一撅,道:“爹爹快走吧,再不走城门就关了。”
杨帆失笑道:“嘿!你这小王八蛋,赶起老子来了。”
被儿子这么一逗,些许离愁倒是淡了,杨帆和两位娇妻轻轻拥抱了一下,柔声道:“我走了,别往外送了,兴师动众的!”
杨帆转身向门外走去,刚刚跨出门槛儿,一直不曾说过话的宝贝女儿杨思蓉就开口了:“阿爹,等一等!”
杨帆心中一暖,要不说女儿是爹娘的贴心小棉袄呢,这才几岁呀,就知道舍不爹爹了。杨帆微笑着转过身,亲切地看着头梳双角丫,粉妆玉琢的漂亮女儿跑过来,扳着手指头,脆生生地给他安排任务:“阿爹,你记得回来的时候,要给我买面具、泥人、木马、哨子、竹龙,嗯……还有漂亮的小裙子喔……”
杨帆听完,热泪盈眶地对小蛮道:“娘子,教育子女,任重而道远啊。古有侃母教子、孟母三迁,可见教育子女,做娘的至关重要。咱们家这俩倒霉孩子成不成器,可就全看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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灞上(白鹿原)有一处很大的码头。宽广的码头区后面,就是一座座巨大的粮仓,巨大的粮仓矗立在这片高原上,仿佛一个个顶天立地的巨人,而高原之下,就是一望无际的良田。
灞上位于灞水和渭水交汇处,这里的人是靠水吃饭的。
洪水泛滥时,一瞬间就能吞噬你的一切,你的生命、你的亲人、你的家、你的城市,但是人类要想生存,同样离不开它。所以,即便它偶尔会大发脾气,人类还是不离不弃地追随着它的脚步。
长安、洛阳、大梁、邺城、扬州、京口……,这些繁华的大城大阜,无不依托在大江大河身畔,即便是一个小村庄,也必然要傍河而居。黄河流经大名,于是江淮闽蜀之货不远万里辐辏于此,黄河改道南徙,大名便瞬间败落。
灞上码头靠水运兴旺,水运于此的货物主要就是粮食。
关中是重要的粮产区,但是它的产出不足以供应长安城的粮食需求。长安驻军、留守陪都的官员、往来游学的士子、聚集于此的各方豪门及豪门世家如云的奴仆、国子监和太学的学生们,佛寺、尼寺、道观大批不事生产的出家人……
在武则天迁都去洛阳以后,长安还有七十万人口,而其中有三十万人不是农民,这些人一年的口粮需要近六百万石,这还不包括驻军所养马匹需要的杂粮。而关中能给这座千年古都提供多少粮食呢?
扣除王侯公爵的封邑田、京官的职分田、公廨田、赐田,道观寺院的佛田,关中粮产量一年约三百万石,扣除百姓自用,交纳长安京仓的税粮最多两百万石,每年有近四百万石的粮食需要通过漕运从外地运来。
漕运因此而兴,养活了一大批靠水吃饭的人,这些人叫漕丁、漕夫,总数足有数万人。
水是最变幻莫测的,温柔的时候予取予求,愤怒的时候摧毁一切,运输漕粮必须得一群人抱成团,与汹涌的激流斗、与险恶的地势斗、与莫测的天气斗,与逢关过闸敲诈勒索的官吏斗、与各处码头的地头蛇斗,用血汗与生命把粮食一船船地运到长安,才能换来一家人的口食。
所以,靠水吃饭的人必须团结在一起,才能提高自己的生存能力,于是,他们自然而然就结成了一个个帮派,“顺字门”就是这大大小小的帮派中的一个,“顺字门”有两百多名帮众,五条船,在漕运帮派中只是一个小帮派,他们的帮主叫乔木。
乔帮主近来很苦恼,因为自开张以来就没顺过的“顺字门”,现在遇到了一个很大的坎儿。驾着船儿连号称鬼门关的三门峡都敢闯的乔帮主这一次是真的绝望了,他知道这回这个坎儿,他闯不过去。
这时候,他的贵人来了,这位贵人是一位很俊很俊的姑娘,这位姑娘姓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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