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茵一点都不觉得北大荒的生活枯燥、乏味。
有人若是觉得,那肯定是没有发掘劳动的美。
一寸寸土地从脚下开垦出来,越来越多的荒地种上了庄稼。
从春耕到夏忙、再到秋收,从无到有、从少到多,一株株庄稼最终脱粒成一颗颗弥足珍贵的粮食,充实着祖国母亲的粮仓。
这种满足感、这种成就感,足以弥补劳作时的艰苦、疲累。
农闲时,她和程少瑾经常去山里转悠,挖挖野菜、刨刨鲜笋、采点菌菇,偶尔打只山鸡、野兔,改善一下伙食,婚后的小日子过得忙碌而又充实。
程少瑾见她喜欢吃山鸡,就在宿舍后面用竹篱笆圈了个小院子、搭了间鸡舍,给她养了几只鸡。
山鸡干瘦肉少,哪有家养的鸡脂肥肉厚、吃起来满足?
鸡食也方便,徐茵在院子里撒了一波鸡草,鸡草的草籽是鸡最喜欢吃的。
偶尔给它们拌一次糠皮麦麸小碎米,都算加餐了。
吃饱喝足的鸡崽们在院子里撒欢奔跑。
其他人起初嫌养鸡麻烦,天天要给鸡喂食,还要清扫鸡舍,垦荒就够累的了,有点时间谁不想懒在炕上休息?
实在想吃,过年了大家凑一袋口粮,找屯民换个半只,不也能吃上几口鸡肉?
可当春去秋来,粮食顺利入仓、北大荒飘起第一场雪,徐茵小俩口开春养的鸡崽,终于长成了过年时端上饭桌的白切鸡、辣子鸡、黄焖鸡等肥溜溜的模样,不禁垂涎三尺。
不用凑口粮就能吃上鸡,而且还不止半只,足足好几只呢,大伙儿慕了。
“队长,咱们明年要不也养上几只**?我看徐茵他们这一年也没怎么管,就养在篱笆小院里任它们自己啄虫找食,好像也不难。”
付队长睨了他们一眼:“怎么?看小徐吃鸡肉,你们眼馋了?”
“……”
是事实也别说出来啊。
不管来年养不养鸡,今年反正是没机会了。
这都飘雪了。
若给全国各地的城市列一个谁最先迈入冬季排行榜的话,北关压根不用争,年年稳坐第一。
徐茵想起年初时,给老家发电报说今年过年一准回去,因此,提前就跟队长打好招呼了。
两人计划先回远山县,让丈母娘见见女婿。
在老徐家过个年,再动身去看望他父母。
徐茵收拾了一些年货,有她攒起来的口粮,有晒干的菌菇、笋干,有熏制的腊鸡。
不过,她转念想了想,收起了一半,就留了五斤口粮、一小包笋干菌菇干,以及一只腊鸡。
带多了老徐家的人还以为她在外头发大财了呢,反正这点也够当她和小瑾同志过年的口粮了。
临行前,她拎了半只蒸熟的白斩鸡来看望队长:“队长,我和少瑾明天出发,咱们年后见了。”
“好好好!路上注意安全。你去年没回去,今年回去就多住几天,春耕前赶回来就成。”
徐茵是和程少瑾一起坐火车回去的,没占用货车的搭乘名额。
其他队员没钱买火车票,抓不到阄就只能留在这里过年。
肖静和黄晓红今年没有去年的好运——没抓到阄,去年还能用口粮换名额,今年大家口粮富足,都想回家看看,是以,看着徐茵被程少瑾接去赶火车,没机会回家的队员,羡慕得瞪出来了。
付队长身为一队之长,得留守坐镇,但他有徐茵送来的半只鸡,风雪天烤着火、就着小酒吃鸡肉,别提多舒坦,其他人就只有干看的份。
这让他们更加坚定:来年开春也要养上几只鸡崽,到过年吃多香啊!
……
蒸汽火车况且况且地载着小俩口抵达远山县。
从火车站出来,天色已经晚了。
程少瑾担心她累着,提议道:“不如先去我姨母家借宿一晚,顺便借辆自行车,明天骑车带你去。”
徐茵想想也好,就从行李袋里拿出一只烟熏野兔和一瓶河窝子屯的屯民用高粱烧的笨烧酒,让他提着当上门的伴手礼。
程少瑾失笑地一把抢过行李袋:“这个我来,酒和兔子你提着吧。”
媳妇儿似乎总喜欢抢体力活干,在垦荒队如是,和他独处时也如是。
他又不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青年,总觉得她把两人的性别搞反了。
于是,徐茵左手一瓶酒、右手一只熏兔,跟着他一块儿往姨母家走。
“我姨夫也姓徐,说不定八百年前和你是一家。”
“这么巧?”徐茵高兴地弯弯笑眉,“那我可得请姨夫好好喝一盅才行。”
没想到到了徐家,发现了更巧的事——
程少瑾的表弟竟然叫徐文发!
“徐文发?”
“是的表嫂,您听说过我?”
徐文发一脸兴奋地问。
大姨来信说,表哥在北关结婚了,这婚讯可真突然啊。
兄弟姐妹围着这个话题聊了好多天,都很好奇究竟什么样的女人能把表哥这么快速度地拿下。
徐茵笑而不语。
徐文发这个名字,不仅听说过,还占用过哩。
当初要不是这个名字的主人,她或许去不成北关、开不了荒。
偏头迎上程少瑾含笑的星眸,她也回了他一个超级甜蜜的笑容。
这缘分,当真是妙不可言啊!
徐文发迎他们进门后,提着徐茵递给他的熏兔、烧酒,兴冲冲地奔进厨房:“娘!娘!表哥带着他新婚媳妇来咱家,还提了酒和兔子过来,闻着好香啊!今天能吃不?”
徐母拿着锅铲作势要打他:“咋咋呼呼的干什么!你表嫂第一次上咱家,你不好好接待,跑来厨房干什么!满脑子都是吃。”
徐文发缩了缩脖子:“我这就出去招待。”
“空着手出去吗?热水瓶里的水是刚烧开的,你拿出去给你表嫂冲杯糖水,白糖在我房里。”
“娘,你看我要是不进来,你不照样得喊我进来?”
“……臭小子!欠揍!”
徐文发吐了吐舌,拎着热水瓶一溜烟出了厨房,到徐母房里拿了白糖以及他爹舍不得喝的茶叶,给表哥泡了茶,给表嫂冲了杯糖水。
这个年代,糖水可以说是待客的极高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