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黎明之前(上)
姜河脑子里冷不丁想起了“阴兵借道”的传说,看着黑压压的尸群如同闲庭漫步般穿过麦田,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这是一幅极其诡异的画面,清冷的月光毫无阻碍的洒在空旷地麦田里,而麦田中央却是群尸过境的惊悚场景,这批行尸看不到队尾,洋洋洒洒、跌跌撞撞的行进着。
透过玻璃窗,几个完全石化的年轻人可以看到那些活尸身上褴褛的衣衫、腐烂的创口、干瘪的皮肤、青灰的脸容,还可以听到成片低沉沙哑的嘶吼声。这些行尸对这栋小屋视若无睹,就好像一群在朝圣路上的信徒,浑浊的眼珠眺望着远方,似有目的的向前移动。
三岔路口前的空地并不大,涌来的尸潮汇入先前的尸群,两拨行尸相互摩肩接踵,彼此互不理睬,行进的继续行进,嘶吼的依旧嘶吼,就好像两支各司其职的队伍,各干各的,谁也不干扰谁。
行尸之间的‘和谐’氛围在小屋中的几个人眼里是那么的诡异,这种完全旁观者的感觉会让你不由自主地遍体生寒。
“这是…这是…”研究生扶着窗沿的胳膊颤栗着,口齿也有些不清,这画面太奇怪了。
“嘘。”姜河示意几人安静,他虽然后背也凉的厉害,但隐约总感觉有些不对,细细观察之下发现,之前堵在门前的行尸也慢慢加入了朝圣的行尸队伍。没错,朝圣行尸队伍像空气一样穿过了三岔路口,第一批行尸穿插在其中,不知怎地也调转了方向,摇摇晃晃汇入了尸潮,就这么放弃了小屋中可口的血肉。
有一阵风吹过,拂弄的麦田沙沙作响。行尸挂在体表的衣衫随风翻飞,或长或短的纠结发丝也倒向风吹过的方向。
就像一列缓慢行驶的火车,尸潮轻飘飘的出现,轻飘飘的移动,最后轻飘飘的消失。乌央乌央的群尸压倒大片枯黄的麦田,保持着压抑的沉默,徐徐进入三岔路口,在月光的掩映下越走越远。
“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唯唯有些茫然的捏了捏脸,她耳畔的发丝已经被汗水浸湿,一绺一绺的贴在了脸颊。
姜河脑中一团糨糊,快步跑到门口,不顾几人的阻拦打开房门追了出去。
门外恢复了秋夜的安宁,若不是门外有着大片凌乱的脚印和一些残缺死尸,只怕四人真的会以为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存在于梦境。
姜河三两下攀上车顶,手搭凉棚望向行尸进入的三岔路口。不是梦,那边确确实实有一大片黑影在深深浅浅的向前行进,夜风吹拂,空气中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气味。不是心理作用,真的是气味。
研究生和两个姑娘站在车旁,看着一言不发眺望远处的姜河,彼此眼中都有疑惑。虽然前番场景诡异非常,但对于他们而言,无疑是在尸口捡回一条活命,这是值得高兴的事啊,为什么姜河表现的如此怪异呢?
姜河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莫名的感到心悸,看着窗外游魂过境的景象,脑中似乎闪过一道灵光,但却转瞬即逝。群尸渐行渐远,慢慢融入了无边黑暗,天边似有乌云逼近,耳畔风声呼啸,风声中夹杂着割草机一般的嗡嗡声响。
“嗯?”姜河愣了一愣,机械的转过脖子,抬头仰望不见星辰的夜空,空中似有两只眼睛,一红一白,闪动着,划过天际。
“姜…姜河,你看到什么了?”研究生抬头望着他,倏的变了脸色,惊愕的表情在脸上凝固。
“飞、飞机?”姜河身体有些僵硬,小拇指尖颤了颤,缓缓抬起手,指着空中循着行尸而去的黑影,喃喃道:“那是直升飞机??”
‘蓬!’
人群中传来闷声炸响,行尸身上燃起三五米高的火苗,蹒跚数十步,脑袋被彻底烧成了焦炭,脚下一个趔趄扑倒在地。
小田庄的混乱还在持续,宽不过五米的乡村阡陌上乱成了一锅粥,门户大开的窑洞小院里不时疯跑出嚎啕的活人和嘶吼的行尸,笔直贯长的土路间人头拥挤,庄户人家的怒骂声和金属铁器碰撞之声近乎压过嘶吼的行尸。间或响起几声枪鸣,四散蜂拥的人群尸群猝然遇袭,哀嚎着滚落土坡。
“小魏呢?”明俊伟劈手夺过一杆铁锨,紧握白蜡杆抡出一道弧线,生铁打造的铲子削飞几颗熊熊燃烧的行尸头颅,余势不减的将铲子主人开了膛。那是一个低矮的妇女,明俊伟把她家里的行尸亲戚推出了院子,混乱中被火焰行尸引燃,张牙舞爪扑腾了一阵,化作几块冒着青烟的黑炭头。
妇女跪倒在地,两手无措的捞起滑落满地的肠子,试图重新装进豁开一条口子的肚腹中。身后行尸如潮,瞬间将其淹没在跳耀的火光中。妇女最后的嘶嚎戛然而止,脏器血污被炙热的火焰蒸腾起来,弥漫着一股焦香的异味。
曹良
至高仙道笔趣阁
刚和明俊伟汇合一处,晁逸帆正轮着铡刀和几个庄户汉子死磕,眼看就要落入行尸的包围圈,此时一颗子弹破空而至。和晁逸帆叫板的庄户汉子惨叫一声,捂着胸口翻倒在地,随后而来的行尸一拥而上,用手爪和牙齿向他证明了身为活尸的荣耀。
“小魏!”曹良眼尖,循着枪声找到了蹲伏在一户人家铁门顶端的小魏。这小子浑身满是灰土,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听到老曹的呼喊,急忙做了个ok的手势,抬手几枪帮晁逸帆扫清前路,自己飞身跳回门里,再次消失不见。
晁逸帆穿着粗气,两颊浮起异样的潮红,也不知是气温过高还是心潮澎湃。后边的庄户人家乱作一团,有的和行尸扭打在一起,更多的被火焰行尸包了饺子。三人汇合一处,手里的刀枪棍棒再次和行尸活人短兵相接,另一边的庄户人家怒目而来,抡着田间农具在行尸中砍出一条血路,直奔十米之外的三人。
另一头,老羊倌家门口的血战也拉开了帷幕。死心眼儿金博不闪不避,单刀守在下坡处和庄户人展开激烈的厮杀。农家汉子没他的卓绝武艺,但田间练就的肌肉和一寸长一寸强的武器却也能揍得这个少年刀客满地滚葫芦。
地上倒着四五个被金博所伤的汉子,更多人抡起耙子、锄头、镰刀,嗷嗷叫着蜂拥而上,农具雨点般落下,金博一把长刀难敌诸多凶器,不过三五分钟便失去了防空洞送葬者的英姿,被斜刺里抡出的一条扁担打在了脑门上,当即被血糊了满脸。
好在这一扁担把他打开了窍,少年刀客记起自己的任务,抹掉鲜血掉头就跑。管你身后如何叫骂呼喊,我自脚步不停。凭着矫健的身姿,金博迅速和追兵拉开距离,跳过土墙、越过沙梁,将一溜追兵带偏到一处野地,转移了那些盯着宋瑶等人的视线。
“狗日的!再跑!”一个长发青年挥舞着一杆鹤嘴锄,见金博行至一处土坑不再动弹,当即大步杀了过去。
少年刀客累的够呛,脚下一顿,抬腿扬起一蓬黄沙,在青年满嘴脏字的叫骂声中迅速出刀。雪亮的刀刃自青年胸口贯穿而过,不做一丝停留,‘唰’的带起一串血珠拔了出来。青年捂着胸口的贯穿上扑进沙坑,痛苦的扭动着身体。
金博啐了一口,脚尖挑起地上的鹤嘴锄,抡圆了掷向紧随其后的追兵。追兵齐声惊呼,瞬间作鸟兽散,唯独一个跑在最后的男人未能反应过来,被打着转儿的鹤嘴锄刮掉了半个脑袋。
金博抬眼望着一个方向,那边已经看不到跑动了人影了。少年刀客放下心来,提溜着滴血长刀疾冲向散开的追兵,刀光连闪,惨叫连连。
“差不多了,走。”明俊伟拉住杀红眼的晁逸帆,对一旁曹良道:“小魏呢?又跑哪去了?”
“不知道,快退吧!”曹良脸上满是汗水,手里的锄头不知添了几条人命。方才贾长发在混乱的人群中露了个脸,然后就不见了踪影。
晁逸帆点点头,随同二人边退边砍,行尸已经越过了庄户人的封堵,许多人惊魂之下从一侧土坡翻滚着逃离,一路呼喊着跑进了下坡的果园。不少行尸在厮斗中跌落坡低,身上燃着火焰的行尸走哪儿烧哪儿,已然成了今夜的最佳男女主角。
眼见整个小田庄都将沦为火海,三个始作俑者未免有些戚戚,火焰行尸的杀伤力过于强大,造成的破坏远远超出了预期设想。几个人盯着火光看得久了,猛的跑向黑暗竟有些恍惚,脚下步伐一乱,当即滚做一团跌下土坡。
坡上的行尸和活人终究扩大了战场,巴掌大的小田庄无法满足百十号人尸大战,一个个蜡烛头被风吹的猎猎作响,如彗星般滚落坡底,复又爬了起来。
手忙脚乱爬起的三人只觉耳后一阵风声,不及细看,一个人影飞速跑来,抬腿越过地上躺倒的三人,撒丫子超前大奔。
“我操!小魏你等等!”晁逸帆眼尖,一眼认出了这个风一样的男子。小魏跑出十几米停了停,急忙折返而回。
“哎嗨?哥儿几个还在呢?我当你们都跑远了嘿!”小魏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他脸上被熏得一片烟黑,两排白牙显得格外喜感。
“这下可真造孽了。”曹良瘫倒在地喘着气望向坡顶冲天火光,听着四野逃窜的哭号声,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这笔帐记我头上,事由我起嘛,总归会由我还的。”晁逸帆嘎嘎笑着拍了拍老曹的肩膀,暗暗攥紧了拳头。
“甭扯没用的,快走罢。”明俊伟撑着身体站起,眼一眯,看到金博提着刀从另一边果园的土墙翻了过来。
“金博!”明俊伟高呼一声,金博抬头望向他,疲累不堪的挥了挥手。
五个人并肩站在土坡低洼处,橘红色的天空映衬着五个高低不一的背影,向着北边疾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