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砚,我爱你。”她完好的右手按压在他的左胸口,好像律动与平常无异。又好像,霎时间快了些许。
她有点意识不清。
“忍。”他条件反射般说出这句话。
反应过来,想改,又不知改成什么。她,第一次跟他表达爱意,是在如此境况。因而他容易动容,容易温柔,容易心软。可终究,没有用“我也爱你”来替代“忍”。
失笑,她想,他说得倒不假。她爱他,可不得忍?不然情潮澎湃,她迟早迷失自我。可眼下,她宁愿迷失,宁愿沉沦。右手缓缓上移,攀住他的肩,嘴一路摸索,捕捉到他的唇,贴上,啃咬、热吻交替。所有的力气,都停留在此。
他知道她情绪起伏,在她的吻里,他感知到绝望。他的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先是回应她的吻,而后强势地主导节奏,拉缓了吻的节奏。
渐渐地,变成了轻缓而温柔的吻。他在唇齿间安抚她,可不是百年难求的温柔?
一切都是因为,他不想她死。强烈地不想,不,是不准!
他没同意,她的命就是他的,没人可以随便剥夺!
吻累了,她伏在他肩上,闭目,调息,大半的力气都耗去了。手耷拉在一边,不甘心,攀在他肩后:如果这是生命的最后时光,多多汲取男人的暖,她也少些遗憾。
“周砚。”她突然又喊他,打破了两人和谐一致的呼吸声。
“嗯?”他回应,下巴抵在她发际,摩挲。
“我好像有糖吃。”大白兔奶糖,她还是怀孕后才喜欢吃。工作忙了,也含着糖,好像嘴里甜了什么都会好。之前在泰国的卧房换衣服,随手抓了几颗。就是不知道,一路颠簸来去还在不在……她赶紧伸手去抓,唔,口袋深处凸出一块:还有!
“那就吃。”周砚声音一直轻轻的、柔柔的。若说劫后重生之后沈眉最后悔什么,不是不听话去找周砚被周准绑了,不是挨了周准的刀,而是录音笔连带她的包都在密室之外,她不能录下周砚给的破天荒的温柔与缱绻。
“嗯。”扒拉出糖,三颗:她真是太好命,没掉!不过天气热,又闷在口袋里。感觉有点黏,不过现在,有吃的不就是好的?
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总之她午饭吃得饱饱的,现在饿得十分明显。
“你嘴张开。”沈眉先拿出一颗,单手剥开糖纸,取出窄窄圆圆的小糖。
“你吃。”周砚总以为只有一颗,沈眉才这样。他熬得住,要是平常,他必须让沈眉熬下去,绝对惩罚她过弱的忍受力。但是,他记得她怀孕了。
她没听他的,反而凭感觉去触碰他的唇线,把糖推进去,用劲太大,手指沾上热热的气息。她赶紧缩回,他并不轻易放过她,抓住她并不安分的手,按住她后脑勺,压面来了个温柔的吻,把糖渡给她。她不要,推让间,两人皆是满嘴香甜。
不过她力不敌他,最终糖还是到了她的口中。埋脸在他前胸,甜到心坎了。低低地说:“我还有糖,只是让你先吃。”
“我还能忍,你吃,然后留着。”他说不好等多久,还能吃糖,不错。他最讨厌吃糖,腻得慌,可以说基本没吃过,这次入口一次,觉得,味道还是不错的。
必须是心情影响感受啊!
“好。”她恢复点清明,继续忍着。
又不知过了几个小时。
睡睡醒醒间,她实在忍不住吃了第二颗,并且把第三颗塞到他手心:“你吃,我说过,你是要救我的命的。”左手麻木,幸好一片漆黑,她看不到惨不忍睹的状态。简单包扎,没有消毒,没有药物,没有东西补充体内营养……天知道,它烂成什么样。刀很锋利,加上周砚的力度,她……都担心以后她的手还能不能用了。一等到没有其他事情分散她的注意力,她就会被一阵又一阵的疼痛侵袭。
“周砚,我痛。”她牙齿开始咬他的肩,突然发现,连咬的力气都没有了。
“忍着。”他多说了一个字,手不停从她的发际和后背来回游移,安抚她。
又过了分外漫长的几个小时,沈眉呼吸短促,已经到了一呼一吸都痛的程度。她伸手触碰周砚的脸,熟悉的生冷的线条,好像未曾动过。指尖上移,想要轻抚他的眼睛,睫毛。他呼吸一如既往平稳,她不知道他睡了没。
旋即,她的指尖被宽厚的手掌包裹住,电流从指尖侵入四肢百骸,脑子里又清醒了一番。无论千难万难,周砚在。
她爱的男人在。
她知道,如此相依相偎,恐怕活着出去不会再有。死了更不会。她知道,她应该坚信自己能够活下去,不过身体的透支感她不能驱散。她更是肉体凡身,受了伤要治,怀了孕要养,而不是现在……
下巴抵着他的肩膀,沈眉嘴贴在他颈窝,气若游丝地说:“周砚,我不行了,我要睡了……要是我不能醒……不要怪我……我想好好生下我们的孩子的……”
“说什么傻话!”周砚着急了,她昏昏睡睡很多次,可这次,他强烈觉得,不能让他一睡不醒!该死的周准!该死的卷毛!他尝试解开锁出去过,但是周准牢牢锁住,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进来弄点恶毒的手段。周准不是要挖心吗?
黑暗中,周砚冷冷勾起嘴唇:周准,看到最后,谁挖谁的心!
可眼下,最重要的,是让她活下去!
他双手抬起她的下巴,打开打火机,阴冷黑沉的地方一下子亮堂了,多了暖意。小小的火苗照映下,她的脸苍白的过分,唇色发紫。伤口处,简略包扎的衬衣全都是血迹:估计又牵动伤口了。右臂被撕了一大截,露出的皮肤亦是白腻得可怕。心莫名钝痛,那把刺在她手臂的刀刃,好像刺在他胸口,堵得慌。他现在只想杀人,宣泄。可他不能,他要比她振作!
“可是,我真的好累了……”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飘,她感觉到眼皮很重。不过还是费力睁开眼,费劲就着微弱的火光看清男人的脸,着急、愤怒、心疼,都有,她值。只是……她又贴着布料吃力动唇,“只是,不能活着报复林西诀,好可惜……”
“沈眉!醒一醒!”他右手拍她脸颊,女人却是铁了心一般闭住了眼,脸一歪,倒在他掌心:真是巴掌大小的脸。
沈眉陷入了梦境:梦里沉沉浮浮,二十五年的日子,跟放电影似的,一幕接住一幕,她根本看不过来!孩子……其间一直夹杂着婴儿的啼哭声,她心底钝痛。她沉沉入梦,恍惚间听到喊:“沈眉,我想过娶你!你不活过来,我怎么娶你!”
谁在说娶她?
她认得,是周砚!
周砚说,娶她!真的吗,还是她还在梦里,根本没醒过来?
费力想要睁开眼,她又感觉到唇间一热,被渡进密如网的甜腻。
甜甜的,滚烫的,生命的热度。
“唔!”她发出了声息,眼皮虚虚张开,看到的是尤其紧张的男人的脸色。
而后彻底晕厥过去。
你想过娶我,可是我没力气嫁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