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喀!”一道惊雷炸响,平地疾风骤起,似乎倾刻之间便将那弥漫天地的雾气一扫而空,可是豆大的雨点紧接着狠狠地砸下来,打在人脸上生疼。
杨浩大喜:“好!暴雨一下,李光俨的人马再难生奇兵之效了。伏低!”他使劲一按唐焰焰的肩膀,俯身伏在她的背上,两支狼牙箭破空而过。
“你跑出来做甚么?”
“我……我想帮你,你只带几十人,我想想都怕……,
“真是添乱,你一个女孩儿家,要是落到他们手里,那该如何是好?”
“我……我…………唐焰焰眩然欲滴。
杨浩心头一软,说道:罢了,我也没想到,李光俨的人在大雾之中还有独特的互通讯息之法,联络的如此之快,若非你引开一路敌军,我还真的未必能闯出来,往左拐!”
雨开始越下越大了,雨幕的遮蔽效果不及大雾,但是风吹骤再,双目难睁,再加上雨水倾泻,道路开始泥泞起来,前路更加难行,但是杨浩却放下心来。
身后还有几名追兵死死咬住不放,但是这大雨一下,就不必担心他们舟后射来的冷箭,而且他们也无法用响弄通知更多的人向这边追来,只要能摆脱这几个人,那就真的安全了。
雨越来越大,真如瓢泼一般,浇得人两眼难睁口杨浩**的战马也开始喷吐起沉重的鼻息,马力渐渐衰揭。这匹马虽然雄骏,但是载着两个人驰骋了这么长的时间,也已没有多少气力了,再加上暴雨一下,更难前行。
前边是一道缓坡,奔上土坡,再往上去便是一道山岭,马冲上坡之后就再也不能前行了,因为前边的道路尽是松动的碎石。杨浩翻身下马,一揽唐焰焰的纤腰,把她也抱了下来,他的双腿因为骑马太久,已经有些麻木,把唐焰焰往下一扯,他自己险险跌倒。
“走,上山!”杨浩弃了战马,牵起唐焰焰的小手便往山上跑,山路畸岖,大树参差其间,对方的马同样上不了山,在这样有所掩映的地方生存机会远比在毫无遮掩的草原上要大的多。
两个扮成白灵氏部族百姓的银州兵追上来了,二人见杨浩和唐焰焰向山上跑去,便也敏捷地跳下马来,拔出弯刀便自后面急转。雨越下越大,从零散的豆大的雨点,倾剩间变成了瓢泼大雨,浇得一身单簿罗衣的唐焰焰妙相毕露,一奔跑前酥胸起伏更是不堪,窘得她抱胸也不是,掩臀也不是,真是又气又羞。
好在这时杨浩却没空看她,他一手拉着唐焰焰,一边紧张地回头看着,跑到前方一个稍缓的半山坡,坡上几株大松树遮住了大半的雨水,风从树间吹来,却更令人家冷。杨浩眼看那两名银州兵追的近了,便把牙一咬,喝道:“你继续逃,我去杀了他们。”
杨浩拔剑便向回冲,他穿的靴子遭了雨,在山路上又沾的全是黄泥,此时的感觉足有十几斤重,连带着他的身形也笨拙了起来,再加上出发前为了安全起见,木恩给他身上是全副披挂,坐在马上的时候当然没有什么,这一步战,身上担了几十斤的负重,身形已十分迟滞了。
那两个银州兵却是单履布衣,比他轻便了许多。这两人都是李光俨自亲兵中挑选出来的精锐中的精锐,一身武艺本就不弱,这时以二敌一更不吃亏。而杨浩虽学了一身上乘功夫,却还远远没有练到家,尤其是用剑走的本该是轻灵飘透的路数,可他现在一身重甲,脚下一双泥靴,哪还飘逸得起来?
这套吕祖改进的天遁剑法再如何飘逸若仙,在杨浩手中此时也是半点风情全无了,三人的蒋斗哪里还看得出什么招式,根本就走出刀、收刀、再出刀,比的就是速度,看的就是眼力,大雨之下三人都无落汤鸡一般。
三人这一番大战,瓢泼大雨激得人双目难睁,杨浩眯着双眼仗着剑法猜妙,勉强还能抵敌,却已是节节败退。忽然,一个银州兵跳起一刀,狠狠劈落下来,杨浩浑身已被大雨浇透,想要闪避也是不能,只得举剑硬磕,就听“当……的一声,那柄质地不错的宝剑被这一刀劈成了两半。
可那银州兵用力过猛,身形落下时,脚下踩到一块松动的石头,“嗳”……地一声叫,身形便向前一栽。这样的机会杨浩哪会错过,他揭力往前一扑,摇住那人头发,手中半截断剑就像杀鸡似的割断了那人的颈子,
杨浩一剑杀了那人,已是累得气喘如牛,雨水顺着脸哗哗流淌、蜇得眼角有些痒痛,他忽瞥见旁边那人挥刀横扫,直取自己的腰部,此时手中只有半插断剑,如何还能抵挡,他拔腿就要闪开,泥靴在石块上一滑“,唉呀……一声,只觉痛彻入骨,这一使力,竟然把脚扭了。
眼看这一刀就要劈在自己身上,就听旁边一声叱喝,唐焰焰不知几时竟已到了他的身边,唐焰焰像一头护崽的母猫似的,凶狠地扑上去,一头将那人撞倒在地。杨浩生怕她出什么意外,想要抢步过去,可是那扭伤的脚根本使不上力,就见唐焰焰慌慌张张从那人身上爬起来,手中提着一柄短剑,剑上鲜血淋漓,片刻功夫就被大雨冲刷的干干净净,原来她方才和身扑上去时,那口短剑已经刺进了那人胸口。
她惊魂稍定,扑过来架住杨浩就要走,杨浩回头一看,从树隙间望去,就见山下又有两骑赶来,二人到了山脚下看见那几匹战马,立时勒住马缰,往山上看看,便翻身下马,举着钢叉往山上摸来。
杨浩只得强忍痛楚,拾起一把刀来充当拐林,一瘸一拐地让唐焰焰架着往山上跑。杨浩一身甲胄本来就嫌累赘,再加上扭伤了脚,全部体重都压在唐焰焰身上,行不多远二人便已气喘如牛,连举步的力气都没有了,杨浩一把抓住唐焰焰,喘息着道:“这样不行,再逃下去我们连一博的力气都没有了。”
唐焰焰惶然道:“那该如何是好?我……我去与他们拼了。”
杨浩一把抓住她大喝道:“你真当自己剑法精妙无比么?”他回头看看不远处的两具伏尸,一抹脸上的雨水道:“我到是有个法子,只是......要你委屈一下。”
唐焰焰呆呆地道:“你……你要如何…………委屈我?”
当日李继筠气势汹汹地赶回夏州,本想说服父亲出兵攻打芦岭州,谁想他回了夏州才知道夏州与南吐番的争战已是愈发激烈,府州折家明显有维护芦岭之意,就算他们不敢公然得罪夏州,若是悄悄派一支人马去帮助芦岭守山,那夏州也要付出极惨重的代价,这种时候自然没有可能两面树敌,抽兵再伐芦岭州。
李继筠气愤难平,便写信给银州防御使李光俨,请这位年龄相仿,一向交好的族叔出头,李继筠将来就是夏州之主,李光俨自然不能得罪他。再加上二人一向交好,怎能不卖他一个情面。
再加上银州离芦岭比夏州近的多,杨浩大肆围剿横山诸羌,杀鸡敬猴之后又要大会诸羌,地点居然在野离氏部落内。一向桀骜不驯的野离氏是羌人部族中最善战的一族,更隐隐然是横山诸羌之首,虽不能与银州分庭抗礼,但是他们在这一带的特殊地位却是不争的事实。芦岭州初立,便得了府州和磷州的支持,现在野离氏分明也与芦岭十分亲近,一旦让芦岭州成了气候,那首先威胁到的就是银州。
于公于私,李光俨都有打击芦岭州的必要,他派出探马多方打探,把芦岭州的来历弄得清清楚楚,晓得芦岭州立足的关键人物就是姓杨名浩的这位知府兼团练使大人,若能把他杀掉,则大患可除,于是便订下了截杀之计。
可是要他率领大军深入野离氏控制的草原,又怎能遮人耳目,况且银州如今的情况也微妙的很,此番前来,除了有取悦李继筠之意,他还有自己的一番打算,于是便只带了两百余的精兵,又带些歌舞伎人掩人耳目,悄悄潜入横山地区,这一路下来,果然没有引起诸羌寨的疑心。
可他一路上听到当地羌寨谈起芦岭州军兵的厉害时,李光俨却暗暗吃惊起来,他未料到杨浩的人马竟然这般厉害,在他的估量中,杨浩应该是倚多取胜,方能剿灭许多羌寨,此番赴野离氏之会绝对不可能带上全部人马,自己这两百井兵个个以一当十,怕他何来。
谁想听了当地羌人的描述,杨浩的人马似乎比鳞州和府州的精锐部队战斗力还强,居然个个猜于骑射,这一来李光俨心中就没有底了。李光俨此人胆大心细,虽敢孤军深入,冒险袭击,却不是一味行险用强的莽夫,得知杨浩麾下士卒个个精于骑射,丝毫不逊于自己的精兵之后,他便不敢轻举妄动了。
无定河畔与杨浩偶遇,本就是他有意为之,他想藉此与杨浩结识,摸请杨浩的底细再做打算。如果杨浩大意,那么猝然一击杀掉他,然后一走了之也未尝不可。可杨浩赴宴时十分小心,身边带的都是骁勇善战之士,他从李继筠信中又知道杨浩是个剑技高手,于是更加不敢妄动了。
不过尾随杨浩的队伍,几日下来他却发现杨浩的这支人马远不及传说中那般骑射俱佳,许多士卒骑术有限,在草原上遇到野物时,他们放箭猎兽,那箭法也低劣的可笑,真正令人忌惮的也只有那日赴宴时随侍在杨浩身边的二十几人罢了,那些传言竟是横山诸羌寨以讹传讹,不禁心中大恨。
这时他便开始筹措出其不意地袭击杨浩的营盘,可是木恩随李光岑浪迹吐蔫草原时,因为时常受吐善人的部落的袭击,已经养成了不管置身何处都十分谨慎的习惯,营盘不管扎在哪儿,明哨暗哨都布置的风雨不透,李光俨根本没有机会出其不意猝然袭营,他的目的是取杨浩首级,若让杨浩逃了,纵然杀散他这些兵马也没了意义,只得耐心等候更好的机会。
天遂人愿,这场大雾一来,他就知道机会到了。为求慎重起见、他借这大雾为掩护,上演了一出好戏,本想引诱杨浩赴援,结果杨浩却不为所动,于是随机应变,又让儿子引人去诈营,不想再度失败,只好撒破了脸面正面对敌。
这时他携带的二十门旋风炮便发挥了大作用。他携带的旋风炮其实并不是为杨浩的人马准备的,这种武器射程不及弓箭,在草原上猝遇冲杀时作用有限。在他最初的设想,他的两百精骑如同一柄锋利的尖刀,杨浩纵然带上七八百随身侍卫也非他的敌手。
但是杨浩此番赴会怎么也要带上六七百人,战力再弱那也是一支队伍,就算隔着六七百头猪,想一击便杀掉杨浩也不容易,若他逃走,难保不会避入附近的羌寨。他已与横山诸羌攀了交情,这些时而倒向汉人、时而倒向夏州,左右逢源、唯利是图的羌寨中难保没有哪个胆大包天的头人会出面维护他,这时他所携带的旋风炮和大量的硫磺火球、有毒的烟球,用来攻打简陋的羌寨就是极犀利的武器了。
谁想这武器最终还是用在了杨浩的身上,恰有大雾相助,弓箭用处不大,旋风炮的威力却大增,终于逼出了杨浩。杨浩逃走后,李光俨所部三人一队分头捏索,一旦发现可疑踪迹立即射响箭与附近的人马联络,可这大雨一下,响箭失去了效用,追到这儿来的,前后也只有这两拨人。
这二人爬到一个缓坡,只见此处因为几棵高大的青松枝繁叶茂,所以雨势稍歇,淋淋漓漓的雨水中俯卧着三具尸体,二人登时紧张起来。他们攘紧钢叉,互相打个眼色,便一步步向前逼近过和……,
地上有一具尸体仰卧着,他的喉咙被割开了,雨水冲刷的喉部翻开的肌肉一片惨白,已经半点血色也无,那人的脸色也是惨白一片,死的不能再死了。
两人认得这个人,这人正是他们的伙伴,他们咽了口唾沫,再向前方看去,不远处还趴着一人,后背上插着半截断剑,看服饰,也是他们的人。
二人小心走过去,用钢叉一挑,把那人挑翻过来,一看相貌,果然也是自己人,二人松了口气,又复看向第三个人。这人是个女人,穿着月白色的衣裳,静静地趴在地上,雨水淋到她白暂如玉的脸上,她的脸蛋很美,肌肤很白,滑嫩得似乎连雨珠都无法凝结在她的脸上,但是她长长的睫毛上却挂着细密的雨滴,就像缀着晶莹露珠的花粹。
她的人,何尝不像一朵含芭欲放,凝霜带雨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