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夏季，刘有良抵达榕城，跟着方农忙得飞起。

忙碌是有成效的，6月，方农给刘有良组了个工程队，有泥工，瓦工等等，他们开始接活。

第一个活，是修电视机厂员工宿舍——倒塌的围墙。

啥都刚开始，方农和刘有良摸着石头过河。

方农教刘有良给大家加油打气。

“你得让他们对生活充满希望，像我奶那样，弘扬出一派美景，今天咱修宿舍围墙，改天咱修大宿舍，大后天就住进去！”

刘有良傻眼，“你这是不可能的，我们这种泥腿子，哪能住进城里的房子？”

“有啥不可能的。”方农有自己的思路。

“你去年还在老家当大队长呢，今年站在这听我教你说话。”

刘有良：“……也是。”

“有良叔，你动动脑子，”方农示意他蹲下来，语重心长。

“咱乡下，娃大了结婚都要起屋子，生娃，娃大了又需要房子，但乡下随便起就行，城里人就不一样了，城里人有钱啊！

他们舍得剪五块的头，买二十块的衣服，以后几百成千上万的房子，他们也会说买就买。”

方农拍拍他肩膀，极其肯定，“咱建房子这一行，前途无量！早进坑早赚，早拼搏早发！”

刘有良被成功振奋到了。

实不相瞒，他眼前已经出现自己赚钱买房，把老婆孩子都接过来团聚的画面。

“好！”刘有良握拳，“我这就去讲话，农哥，我一定带人跟你好好干！”

方农稚嫩的脸满是欣慰，“你能想明白就好，不枉我一番苦心。”

……

刘有良忽略心里那点怪怪的感觉，雄赳赳气昂昂的去发言。

起步总是艰难的，修围墙的活刚开始，方农放学都要去看看。

这天，一个泥工拉肚子，跑去蹲厕所，方农拿起铲子，学着砌砖。

对一个9岁小孩来说，这稍微有点难。

方农干净的衣服上弄起泥点子，但熟能生巧，他从这种单一的事里找到乐趣，并且想到新点子：如果找一些老实靠谱的人过来，说教给他泥工、木工的技术，就能找到更多工人了。

但不知道师父们肯不肯教，现在很多技术，会的师傅都只传家里人。

要是收外人当徒弟，徒弟得免费打工好几年。

方农边干边走神。

突然听到一有些耳熟的惊讶喊声。

“天，蛋蛋，那不是你哥吗？！你家穷成这样，让小孩出来打工？”

方农抬头看去，发现眼熟的几个小孩。

蛋蛋、裴乾，还有班上和他们玩得好的几个男孩。

他们全都震惊的看着他，包括蛋蛋。

方蛋蛋几步上前，嗓音诧异。

“三哥，你瞒着家里人忙，就是来修围墙吗？你是不是做生意赚不到钱，要靠干苦力了！”

方农：“……不是。”

他抹一把脸，却把泥点子抹得全脸都是。

裴乾拉着方蛋蛋往后退，胖胖的脸上都是嫌弃。

“脏死了，蛋蛋，我们不管他，走吧。”

因为方农拒绝和他当朋友，裴乾和他关系一直不好，这下可算逮到方农弱点。

不等蛋蛋回应，裴乾冷哼。

“我爸妈说得对，钱够花，稳定就行，整天想要大钱的人，注定没有钱……”

结果话还没说完，方蛋蛋大力甩开他的手，满脸写着不高兴。

“裴乾，你怎么能这样咒我哥呢！你这是最恶毒的诅咒，你太可恶了！我不要和你当朋友了！”

裴乾傻眼，随后生气。

“方蛋蛋，我们已经当第四个学期的朋友了！我还邀请你去我家吃饭！我家在最有钱的纽扣厂！你真的不和我当朋友吗！”

方蛋蛋鼓着腮帮子，脸都气红了。

他看看三哥，再看看裴乾。

“朋友还可以当，但是你，你要和我农哥道歉，祝他发财！”

裴乾拒绝，“不行，我说的都是实话，他就是脏，他就是穷，他就是发不了财，不当朋友就不当朋友，你亲哥都不和你玩，你以为我稀罕和你玩吗？！”

裴乾转身，招呼其余几个小孩，“走，你们去我们家玩，不管方蛋蛋了！”

几个小孩乌拉拉的跑远。

留在原地的方蛋蛋委屈得眼眶含泪。

随后又默不作声的扭头去拿方农手里的铲子。

方农躲开，“你干啥？”

“我帮你啊。”方蛋蛋噘嘴。

“三哥你从小就不干活，力气小，我颠勺切菜力气大，我来帮你打工吧。”

方农：“……你滚开，你只会帮倒忙，我把这点抹完咱就回家。”

方蛋蛋恹恹应下，“好吧。”

他站到一边。

说实话，当双胞胎九年，方农一直嫌弟弟笨、反应慢、傻、跟不上节奏，他还经常打弟弟，这是第一次，他被弟弟护着。

心里怪暖的。

方农边干边问，“我早就让你别和裴乾当朋友了，你一直不分，现在分了，你和谁当同桌？”

方蛋蛋埋着头，“我可以一个人坐，反正不和诅咒三哥的人玩，奶说我们是亲兄弟。”

方农手一顿，若无其事道，“是啊亲兄弟，行了，我帮你想办法，以后我带你玩，我没空就让大钱带你玩。”

“好吧。”方蛋蛋吸吸鼻子，突然想到什么。

“三哥，我不会把你打工的事告诉奶和妈的，我以后做菜还会节约点，西红柿炒蛋我都不放五个蛋了，我放三个，不，两个吧，

我不能乱花你的辛苦钱，咱还要攒钱送妈去国外上学呢。”

方农：“……随你吧。”

接修屋子的活儿他还没挣到钱，目前是投资阶段，还是别让家里人担心好了。

当然，这只是兄弟俩想的。

没过两天，方农方蛋蛋被请家长了，是安小芸去的。

两孩子的班主任李老师格外头疼。

“方农妈妈，看你有气质、随和的样子，家里应当是不缺钱的，方农和方蛋蛋同学也不像是穷人家养出来的性格，但是为什么他们要想方设法的赚钱呢？

班上有同学说，方农去帮人砌砖，方蛋蛋在工地捡垃圾，

问他们，他们就说要攒钱供人读书，供谁呢？”

安小芸：“……可能是供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