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能正常与人沟通，徐尚气不得不带了一捧沙子来到他们第二个据点。

其实他们也不需要什么据点，因为以现在怪物的密度来看，他们睡在房子里和大街上没有任何区别，那种可怕的袭击也不会因为建筑物的阻挡而减弱。

但或许是人类对于遮风避雨的本能需求，他们最终还是找了一间还算干净的咖啡厅的楼上，当做度过第三个晚上的基地。

毫无疑问的是，这是一个进步，因为所有人都对今晚可能发生的事做足了心理预期，他们甚至能够有悠闲提前准备好利于沟通的事物。

绯红女巫的视力问题几乎没法解决，这么短的时间，显然不足以让她进化出足够敏锐的听觉和触觉，但好在有贾维斯帮她，贾维斯不厌其烦的向她重复她周围的情况，为了不打扰到别人，只能贴近她耳语。

来利虽然听不到，但他能读唇语，因为英语的发音方式不同，口型要更容易读懂一些，因此就算没受过专业训练也能勉强看懂。

徐尚气利用在沙子上写字恢复自己的沟通能力，这很有效，因为对于一个擅长写汉字的人来说，快速的书写可以一笔连到底的英文字母，简直像吃饭喝水一样轻松。

在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的时候，他们便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徐尚气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他在那一滩沙子上以极快的速度写道：“灾难会在夜晚发生，一定有其特别的意义，但晚上其实不会发生什么特殊的事，除了虚无缥缈的群星之外，也就只剩下了梦境一途。”

“但要验证这件事是非常危险的。”来利有些不赞同，他努力的将那些话语中多余的修饰词吞回肚子里，显然把自己噎得不轻，但还是只能尽可能简短的说：“我们可能会在梦里发疯。”

“我觉得我们必须有条理的弄明白我们所遭遇的所有古怪事件，并按照优先级将它们排列。”贾维斯提出了一个极为理智的方案，并立刻就将它付诸实践了。

“首先是最为古怪的袭击，它的重要性当然是a，但调查的难度也是a，紧接着是这个世界的状况，我认为它与袭击同等程度重要和危险。”

“紧接着是我们在纽约市内所见的一切，它的重要性和危险程度都应该被评为b，然后是怪物失踪的始末以及古一的心结，应该被评，最后也是我们无暇顾及的一点，奎尔和那只浣熊去了哪里，这件事应该被定为d。”

“越是重要也就越是危险，如果我们在没有收集到足够多的线索之前贸然挑战，很有可能会葬送我们自己的生命。”

“但我们毕竟刚刚来到这里，精力还算充沛，还可以相互鼓励，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态，如果我们将这宝贵的时光浪费在不够重要的事上，很有可能会拖慢我们的进度，导致我们被耗死在这里。”

“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从中间级开始，也就是调查纽约市内的状况，弄清楚这座城市和城市里的人在灾难来临的时候到底做了些什么，这样说不定可以一部分的揭示灾难的本质，或许也能找到幸存者。”

“虽然我对最后一点不抱希望，但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来利点了点头说。

其他两人也无法反驳贾维斯这番有理有据的分析，在这种情况下能有一个如此理智的队友，简直是侥天之幸，于是几人又开始推测纽约到底遭遇了什么。

“我猜，可能某一天一个怪物寄生在了人体之内，然后它可能偷偷的用它的触手把更多的种子播撒在其他人体内，然后它们陆续孵化杀死人类。”旺达率先做出了一个推测，可徐尚气却摇了摇头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很多设施都没有被破坏？路上也没有军队和警察的踪迹？”旺达皱起了眉说：“或许，事发突然，官方根本没反应过来。”

“你知道纽约有多少人吗？”徐尚气反问，他笔记潦草的写下了一串单词：“假设以二进制进行感染，所需要的时间也超乎想象，只要有一个怪物被人看到真身，一定会引起恐慌。”

“有没有可能，是有一个存在同时在所有人身上播下了种子，然后让它们同时爆发出来？”来利看着徐尚气写下的字，皱着眉说。

可贾维斯却摇了摇头说：“如果它的最终目的是毁灭人类，那么它既然有在所有人身上播下种子的能力，那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所有人呢？或者把种子播种在心脏上？人类的生理结构注定他们无法抵抗这样的攻击。”讨论陷入了僵局，显然旺达提出的一传十十传百的

“感染说”不符合他们在纽约当中看到的情况，而来利提出的

“同时爆发说”，前后行为逻辑又很矛盾。忽然来利又灵光一闪，他说：“或许罪魁祸首的目的不是毁灭人类，它只是想要怪物呢？”

“它要怪物做什么？”来利又沉默了，他也想不出来，从他们遇到的那些怪物来看，这些怪物真的没有太多优点。

“或许，或许那些强大的怪物已经被古一法师消灭了。”来利努力的推测着，他说：“就像丧尸片当中，无数的普通丧尸中总会产生一两个有特殊能力的。”

“不不不。”来利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推测，他说：“虽然古一法师很强，但要是那些特殊怪物被她挥挥手就消灭了，好像也没什么大用。”

“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旺达突然开口说：“和我们夜晚遭受的袭击比起来，路上的那些怪物就像是小婴儿一样，他们两者强度差距太大了。”

“这种怪物不太可能是为了攻击或毁灭什么东西而制造出来的，它们更像是……更像是……”旺达寻找了很久某个形容词，但却没有找到，而贾维斯却摸着下巴说：“更像是失败品。”

“如果它们是失败品，那成功品是什么？”贾维斯自问自答，但很快，他摇了摇头说：“不，思路错了，有失败品，不代表着有成功品，或者说比起失败品，它们更像是某种……残渣？”徐尚气的手忽然僵住了，然后他以极快的速度在沙子上写出一行字：“它们是恐惧的残渣。”所有人瞪大了眼睛看向他，徐尚气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理清自己的思维，以自己看了无数恐怖片丰富的想象力开始推断道：“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无法再抵御夜晚的袭击，从而彻底发疯之后，会变成什么？”所有人都僵住了。

绯红女巫的指尖开始不停的颤抖，女性的生理本能让她比其他人更为厌恶那些粘液、触须和肿瘤，光是想象自己会变成那种怪物，就已经让他喘不上气了。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败给了黑夜，我们就会变成那种怪物？”贾维斯看着徐尚气的眼睛，问道。

但很快他又找出了疑点，他说：“那这不也和感染是一样的吗？人类的意志力各不相同，一定有人疯的早，也有人疯的晚。”

“那么更早出现的怪物一定会引起当局注意，怎么会没人武装抵抗到最后，而是全都安乐死了呢？”几人又沉默了，显然，推论到这里又陷入了僵局，无论如何一个事实不能被忽视，那就是纽约其实没有遭到很大的破坏。

那些倒塌的建筑看起来也不像是被火炮攻击了，而像是没人维护荒废，或者被某些大体型的怪物压塌的，路面上没有交火痕迹，大部分的车子都很完好，很多生命攸关的物资也没有被哄抢。

虽然在场的几人都可以称得上是青年英雄，但显然他们都意识到，人类本质上是一种混乱生物，要是人人在面对如此可怕的天灾人祸的时候，都能完全恪守自己善良的本心，完全不去伤害他人，那地球上怎么还会有这么多破事？

所以可以想见的是，在灾难面前，巨大的混乱是一定会产生的，灾难没有到来而只有谣言的时候，人们都会因恐慌而囤积物资，而只要有一只怪物被人拍到了照片，就算当局反应迅速，小规模的混乱也避免不了。

外地人徐尚气对纽约政府的组织能力不太看好，而三个本地人比他更不看好，甚至可以说是看都不用看就可以感到绝望了，所以城市中没有交火痕迹，就是个迈不过去的推理阻碍。

“你有没有觉得奇怪？相对于我们以前见过的末日城市来说，这座城市完好的过头了。”纽约中央公园的林荫路上，奎尔正与火箭浣熊讨论类似的问题，而他们两个显然比那几个几乎没怎么离开过地球的年轻人更为见多识广。

“我在隆塔星，你知道的，就是那个半人马座的那颗倒霉星……”

“噢！”火箭浣熊发出一声恍然大悟的大叫，说道：“就是因为其他星球变轨冲击不幸被撞飞出去，又遇上太阳爆发被击飞出星系，接着被飙车的克里帝国行星战舰给撞到了黑洞里的那颗星球吧？”

“没错，就是它，虽然半人马座的原住民喜欢叫它倒霉星，但我更喜欢叫它黑8，我在地球上打台球的时候都没这么准。”想起这颗星球遭遇的倒霉事，火箭浣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哧了一声，然后说：“宇宙中倒霉的星星可不少，可像它这么倒霉的也少见。”

“你应该说是我倒霉，当时我正被勇度派去这颗台球上打探情报，说真的，那里的领导者和居民相当不错，虽然人不多，文明也不发达，但反应很迅速，而且上下一心。”

“他们仅有的星球护盾在撞击之后的零点几秒之内就立刻打开了，所以第一轮撞击没有对星球本身造成毁灭性的伤害。”

“但好笑的是，文明领袖的弟弟以为这是他哥哥要杀死他的阴谋，所以干脆先动手杀死了他哥哥，违规启动了推进装置，结果民众没有准备，全都被巨大的动能拍到了墙上，成了肉酱。”

“我要说的是，文明在这种天灾人祸之下是很脆弱的。”

“要我说，人类还没有那颗台球上的民众团结呢，面对这么大的灾难，会没人开枪？我怎么一点都不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