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山雪迟了一个月才开始融化。
银装素裹的山峦解开了衣裳,露出新的嫩绿,融雪滋润了草木。山涧汇聚了雪水流入临河,冰雪融化后的临河水量大增,在狭窄的山谷间湍急流淌,“哗啦啦”冲出崇山峻岭,到了地势平缓的山麓平原才平缓下来。
冷冽而漫长的冬天过去,意味着春天来临,万物复苏,新的一年新气象,在房屋中蜷缩了两三个月的村民纷纷走出来,活动手脚,疏松筋骨,准备忙碌起来。
开春之后,李家村的首要大事就是祭典,祭祀后山的山主。
靠山吃山,祭祀山主,祈求丰收,实属正常的年例。
王布衣知道这个世界连神仙妖魔都有,那么有山神土地公也不稀奇。而在高山郡,多为崇山峻岭,动辄绵延百里的山脉,山高则灵,主要是山神存在,土地神稀少。
不过李家村在几年前变得特殊起来,王腾龙因为救李美玲而斩杀了山主,又和现在的山王闹僵了,所以李家村不在祭祀山王。
李丰源的话是靠天不如靠人,要养活家人,养活村子,还是要凭借一双手来打拼,山王送不来吃的。
这话李家村的人都同意,所以祭祀山主的事情也就默契般的取消了,但约定俗成的事情,李丰源索性象征性的祭天。
开春祭天,和除去入冬之后的除夕,是村里最大的两个节日,一个是结束年尾,一个是欢庆新年。
相对于在天气寒冷的冬季的除夕,多数为家里人自己聚在一起吃饭,而开春祭天就是全村性的庆典了。
天气暖和起来,再经过在家窝了一个冬天,几乎是村里上下近千人都出来,一起忙活庆典的事情。
王腾龙家的院落前长出了一坪草地,新绿的草叶刚才解冻的土中冒出头,嫩的让人欢喜。
王布衣抱着头,躺在草地上休息,难得的不是在锻炼身体,也不是在修炼《犀皮牛筋功》。
“布衣,我们去庆典玩吧。”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清脆如风铃的声音,随着春风吹过来,格外悦耳动听。
王布衣撇过头去,正瞧见李秀儿,一身红色连衣裙,但外面加了一件花色小袄,下身穿着淡黄色的棉裤。
穿棉裤是为了防春寒。
春寒,春天温度没有冬天低,但是寒气从地上腾起,不像冬天,寒气从天而降。所以春天要将腿脚保暖好。
“这丫头又长高了。”王布衣坐了起来。
一整个冬天没见,李秀儿的变化很明显,女孩的发育早,这下子高了王布衣半个头。
“嘿,瞧那儿呢?”李秀儿绕到王布衣背后,弯下腰看着王布衣,像是在显摆自己的身高。
“你高还不行吗?我整个冬天拼命的吃肉,也不及你长得快。”王布衣笑道,他和其他家不一样。
李家村,包括十里八村的人家,大部分吃的都是腌肉腊肉,是秋季风干储存好的肉食,唯独王布衣家不同,天天能够吃到新鲜的肉食。
大雪封山,也只有王腾龙这样的高手,艺高人胆大,才敢深入山林猎杀肉食,让王布衣天天有新鲜的肉食吃。这待遇,也只有凤山城的大户人家才能享受。
不过王布衣还有一点说的不是,他吃了肉,长得不是个头,而是身体,单薄的衣服下,王布衣的身体明显又壮实了许多,大块肉也练了出来。
“呀!”
李秀儿忽然叫了一声。
“怎的?”王布衣仰起头,却发现李秀儿正用“怪物”的阳光看着他。
透过李秀儿的脸颊,从侧脸滑落的发丝,王布衣从细小的间隙中,看到了湛蓝的天光。
“你又变丑了。”李秀儿怪里怪气地说道。
“是吗?”王布衣讪笑一声,早已习惯了李秀儿的俏皮。
王布衣摸了摸如同刀削的脸庞,吹了一个寒冬的冷风,不知什么时候,柔弱文气的脸蛋,多了一份男子气概。
“皮肤太好了,有古怪!”李秀儿的注意力被其他地方吸引了,她伸出小手掐王布衣的皮肤,结果入手光滑如玉,皮肤紧凑,连掐都掐不起来。
王布衣的皮肤白嫩胜雪,肌肤细腻紧凑,光滑如绸缎,宛若一块玉石,好的让最美丽的女人都嫉妒。
“你的皮肤怎么这么好,太奇怪了,快点告诉我吧。”李秀儿很不甘心,急忙问道。
她一个女孩子的皮肤,和王布衣的皮肤一比,都相形见绌,叫她怎的服气。
“可能是......”王布衣的眼神乱瞟,他总不能告诉李秀儿,皮肤之所以如此好,是因为一个冬天都在用冰雪沐浴,吃喝是上等的猪皮汤,还修炼了《犀皮牛筋功》。
估计一说,李秀儿打死也要一试冰雪沐浴,喝猪皮汤,修炼《犀皮牛筋功》。
王布衣估摸着女孩子对美的追求不亚于他的修仙之心,浑身打颤,赶忙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对了,你来找我不是要去参加祭典吗?快走吧。”王布衣翻身爬了起来。
“对啊,我差点忘记了,快走快走,这么热闹的事情怎能错过呢!”
孩童始终是喜欢玩,李秀儿立即忘记了问王布衣皮肤为什么好,急忙拉起王布衣,往村子里的大场地跑。
此时,李家村的大场地上热闹极了,一村子的村民差不多都在这里了,一个个小摊子摆的红红火火,上面有村长和村民在临镇置办的年货,也有自家妇女编制的精细玩意儿,还有各种平日里吃不到的零食。
“呼”,“呼”!
两个双手抡火把的杂耍被围的水泄不通,每当杂耍的村民用口中的烈酒喷出熊熊的火焰的时候,都引来围观村民的惊呼。
“快看,快看,那个喷火的是我粑粑!”
“粑粑会喷火哦!”
一个光屁股腚儿的五岁胖娃比谁都激动,口齿不清楚,但还说的不停。
“两个冰糖葫芦。”王布衣掏出六文钱,递了过去,顺便接过两个冰糖葫芦。
“给。”王布衣将其中一个看起来更为红艳,山楂更为饱满,糖浆更厚的冰糖葫芦递给了李秀儿。
“布衣,这是给我的?”李秀儿一愣,俏脸上有些僵硬,说不清是震惊,高兴,疑惑,还是什么。
李秀儿父亲死得早,家中只有一个母亲支持,靠着村里发的月俸过日子,比李家村的任何一家过得都要过的清苦。
冰糖葫芦,李秀儿只听过,但没见过,这辈子也没有指望见上。
李秀儿更没有指望过吃,可就在八岁那年的开春年祭上,一个身高比她小的少年,在人群中拉着她,递给她了一根冰糖葫芦儿。
“不要啊,那就算了。”王布衣见李秀儿没做声,冰糖葫芦儿又收了回来。
李秀儿的眼眸愣愣地看了一眼王布衣的冰糖葫芦,硬是没开口要。
“诶,本来是要送人的,结果人家不要,还是扔了吧。”王布衣叹了一口气,故意这么说道。
“别。”李秀儿突然说道。
“怎么了?”王布衣打趣儿地看着李秀儿。
结果李秀儿的俏脸“腾”地一下红了,见王布衣这样望着他,不由窘迫。
“你,你还是......”
“扔了吧”三个字还没说出口,王布衣拉起了李秀儿的小手,将冰糖葫芦塞到了李秀儿的手中。
“吃一个瞧瞧,看看味道怎么样。”
说着,王布衣率先咬了一口自己的冰糖葫芦儿,眼睛顿时享受的眯了起来。
“这冰糖葫芦儿做的实在,比生前的世界卖得冰糖葫芦好吃多了。”王布衣暗想,嘴里的山楂酸味,伴随着蜜汁儿的甜味儿,一点点在口腔中扩散开来,轻微刺激着舌头上的味蕾。
李秀儿见王布衣吃了一整个,也不舍得多吃,只在第一个冰糖葫芦儿上面浅浅的咬了一小口。
“咔嚓”一声,透明黄的糖衣碎裂开来,和一小块山楂进入了李秀儿的小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