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柳怕他说出二郎,连忙接过话头:“是,我马上就来。用修哥哥,你连日赶路也累了,先去歇一歇,明天我们再继续聊。”
说罢,她就与小哑巴先一步下山了。
小哑巴对她的如此急切有些不悦,可也没说什么,反而故意拉起了秦柳的手。秦柳挣脱开,又被他把手握住了。
山坡上的杨慎看着两人亲昵地一同离去,眼神黯淡。
一旁的小厮轻声劝道:“大公子,家里的太太捎信过来了,您今天写回信?”
杨慎脸上慢慢爬上了冷意:“今天的事若是再传回去,你就回新都吧。”
小厮的头低了下去。新都是杨慎老家,这是大公子对自己动了怒,要赶自己走啊!
杨慎上次在沙堡子镇住下了不走,结果过了一阵子叔父亲自过来把他带回了京城,原来是身边的小厮往京城家里传了信。这让杨慎大为恼火。
这次好容易又出了京,他不肯再被小厮坏了事。
纵然他已娶妻,与阿绛没了可能,可他也想尽自己最大努力给予她帮助,以弥补当年的无能为力。
……
秦柳去了小哑巴的帐篷。
小厮青石正带着二郎在帐篷门口逗小狗崽和小狼崽,二郎稚嫩欢乐的笑声在暮色里分外可爱。
进了帐篷,秦柳发现小哑巴的帐篷里已经大变样了。
地上铺的是美丽整洁的地毯,桌椅家具齐全,还雕漆描金,与她上次来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不由得改了口:“巴尔斯王子,您这里……”
话还没说完,一个年轻漂亮的侍女穿着干净的蒙古袍端着一托盘食物进来放到餐桌上,又恭敬行礼退下了。
她愣了半天终于把话说完整了:“真是大变样了。”
她终于意识到眼前男人是个草原王子,不再是她的伙计小哑巴了。
巴尔斯请她坐下吃饭。
青石带着二郎洗手洗脸,让二郎坐到秦柳身边便出去了。
秦柳看到青石一身的蒙古袍,挑挑眉——这孩子倒是很能入乡随俗。
托盘里热气腾腾的食物是蒙汉混合,有手把肉,奶茶,也有一碟炒青菜,一碟包子。
二郎一天没见秦柳了,先窝到她怀里滚了几滚,才坐在秦柳腿上打算吃饭。
巴尔斯见状,把二郎抱过去,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给他拿了个包子。
二郎乖乖坐在巴尔斯怀里吃包子,两个人还真像一对父子。
秦柳看着桌子对面的巴尔斯和二郎,感慨万千。
巴尔斯和二郎都是细长眼睛,眼角上挑,可她从未觉得两人长相相像过。
二郎眼睛细长却也大,萌里萌气的。
巴尔斯是典型的蒙古人细长眼,单眼皮,看起来让人觉得有点危险,也增添了几分桀骜的魅力。
一顿饭吃完,秦柳只喝了一杯奶茶,她什么都吃不下。
巴尔斯眸色深沉,语气不善:“那个用修,又要带你走吗?”
秦柳愣了一下,摇头道:“不是。”
侍女进来把食物收拾走,又端来了一壶清茶。
秦柳诧异:“你都喝上汉人的茶了?”蒙古人一向不是喝奶茶的吗?
巴尔斯笑了笑:“你应该喜欢。”
秦柳目光闪烁后,还是把难以启齿的话问了出来:“巴尔斯,你是男人,你告诉我,如果喜欢一个女人,会让她没结婚就怀孕吗?”
巴尔斯呆了呆,涨红了黝黑的脸庞,羞涩地说道:“不,不会。”
秦柳见状,心里舒服了不少,问道:“为什么?你们男人不是很喜欢那个吗?”
巴尔斯仿佛被定住了身体,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喜欢她,碰一下都需要鼓起勇气,不敢有别的……”
秦柳看着对面羞红脸尴尬的巴尔斯,心想她的小哑巴又回来了。
她坐到巴尔斯旁边,搂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怦怦的心跳,问道:“这样呢?”
小哑巴身体僵直,双手垂在身侧,一动不动。
秦柳看他眼神发直,脸上写满了窘迫,有些挫败感。
他这哪里是喜欢自己,明明是抗拒好吧?
若不是与他相处了这么久,又与他亲吻过,秦柳一定认为小哑巴是块木头,要么就是讨厌自己。
她亲了亲他的唇角,终于卸下了心防:“我很害怕,你抱抱我。”
秦柳把脸埋在巴尔斯怀里,眼泪打湿了衣襟。此时此刻,她只敢相信他,只能依赖他。
巴尔斯把她紧搂在怀里。
……
夜色深沉,巴尔斯把秦柳送回了她自己的帐篷,已经睡着的二郎反而留在了巴尔斯那里。
秦柳瘫在**,清醒又疲惫。
她特地在巴尔斯那里磨蹭了很久,两人抱抱亲亲,可巴尔斯只是止步于此,她有意无意间碰到他的腿,他都故意后缩躲避开了,反而红了脸。
秦柳感觉自己是个调戏纯情少男的女流氓。
可巴尔斯哪里是什么纯情少男,他儿子都有两个了,一个少年鳏夫,血气方刚的年纪,明明被自己撩拨得不行,却不越雷池一步。
秦柳心里有数了:若是杨慎的猜测是真的,二郎的生父与刘雪绛小姐不可能是两情相悦、情根深种。
两个人的结合,二郎的出生,背后又是怎样的阴谋诡计和污秽不堪?
手握重兵的保国公不能与权倾朝野的首辅家联姻,根基不稳的皇帝就敢让首辅的孙女儿怀孕么?
但凡皇帝有点儿脑子,他就不会这么做。
刘雪绛小姐心仪朱岳,订亲对象却是谢探花,她若脑子没坏,也不会去怀上龙种——后果太严重了:
皇帝忌讳强大的皇子母家,势必会打压刘首辅家。
秦柳吓得一股脑坐了起来。
如今刘家家破人亡,祖父刘健差点下狱,不正是被打压的结果吗?
秦柳抱着胳膊瑟瑟发抖。
她意识到一个严峻的现实问题——大明没有她的立锥之地。
二郎在某些人眼里,是通往权势的香饽饽,而她,则是绊脚石。
秦柳尽可能让自己镇定下来,平复心情缓缓入睡。
……
她做起了轻松的美梦。
柳叶婆娑,雨后的凉亭里凉风习习,她抑扬顿挫地念着:
“君来桂湖上,湖水生清风。
清风如君怀,洒然秋期同。
君去桂湖上,湖水映明月。
明月如怀君,怅然何时辍。
……”
一旁的微胖少年不满地打断了她:“用修太不讲道理!这诗写的是送胡孝思,孝思是我堂兄,比用修大了八岁,两人又只见过一面,他有什么好怀念的?
他这首诗只寄给你,却不寄给我,实在是瞧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