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眉目对视间,好像有风云雷电闪过。
小哑巴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秦柳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像喝醉了酒,忘记了烦恼和忧愁,整个人仿佛拥有了一层光。
这感觉让她觉得自己身体轻盈,目光婉转,脚底下的石子都想踢一踢,让它飞扬起来,划出一个优美的线条落入那清澈干净的湖里。
这就是飘飘然的感觉吧!
洗刷完马,小哑巴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握着秦柳的手,往营地缓缓走去。
夕阳的余晖给草地山川湖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忙碌了一天的人们也返回了营地,远处架起了篝火,似乎要庆祝交易的顺利进行。
靠近营地时,秦柳看到几个路过的行人,赶忙挣脱了手。
上次她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大剌剌给小哑巴洗头,今天却不敢与他牵手。
洗头时心思纯正,只是单纯想助人为乐,而如今……
刚走到营地门口,一身红色盛装、头戴华丽高冠的其其格就走了过来,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巴尔斯,你驯服了最烈的野马!你太厉害了!”
不得不说,其其格真是人如其名,美貌如花,年轻纯真又不失野性,在华美服饰的衬托下,就是草原上最璀璨的明珠。
其其格眼里只看得到巴尔斯和俊美的野马,对秦柳视而不见。
她已经打听清楚,这个女人不过是一个长城南边镇子上的小寡妇,没什么背景,所以被人毫无顾忌地推出来当作明廷的走私老板,交易完成后,她很可能就会被明廷背后的大佬处理掉。所以,她连醋都懒得吃。
其其格带着撒娇问道:“巴尔斯,你带我去骑这匹马好不好?”
巴尔斯避开了其其格来挽他胳膊的手:“我没功夫。这匹马是刘掌柜的,别人也骑不了。”
秦柳听到“刘掌柜”三个字,飘飘然的感觉突然逝去,迅速冷静了下来。
她疏离又客气地笑了笑:“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巴尔斯目送她的背影消失,把黑旋风送去了马厩。
老的一批马已经被运走,新的还没运过来,马厩多数是空的。
巴尔斯去了篝火晚会现场。这里多数是蒙古人,有男有女载歌载舞,马头琴的声音悠扬动听,激烈的鼓点让人有劲舞的冲动。
他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低头回想今天的经历,嘴角不经意地勾起笑容。
乌鲁斯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在这发什么呆呢?”
巴尔斯眉梢嘴角的笑意还未来得及隐去,乌鲁斯洞察世事地挑眉笑道:“有心上人了?”
巴尔斯没有否认,他此时内心快乐得想要飞到天上去,很想找个人分享。
“乌鲁斯,我不知道,这感觉这么好!”
乌鲁斯哈哈大笑:“看来火筛让你娶的女人不怎么样。回到了汗廷,大把的美女可以挑,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有很多汉人奴隶,不比你那汉人朋友差。送到你蒙古包里的那几个女人,喜欢吗?”
巴尔斯脸上的笑容慢慢变淡——乌鲁斯并不能理解他此时激动的心情。
他觉得自己来错了地方。
他应该去秦柳的蒙古包前,为她唱一夜的歌谣。
他或许应该带着她去无人的地方,把心里最炙热最想诉说的心事讲给她听,把自己过去所经历的苦难和孤独全都告诉她。
小哑巴悄悄离开了篝火晚会,摆脱了其其格的纠缠,找了一个阴暗处眺望着秦柳居住的蒙古包。
那里就是天堂,住着他心爱的女人。
……
秦柳的心情十分懊恼后悔。
冲动是魔鬼。和小哑巴这样在狼和羊形态之间自由切换的男人,能有什么好结果?哪天自己脑子一抽,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又造成严重后果可怎么办?
自己真是太蠢了!
接下来几天,秦柳一直窝在蒙古包里不出门。她要积攒力量,让时间把自己变得自己足够理智,把小哑巴的热情冷却下来。
才过去两天,娄老头来了,还有些兴冲冲:“马昂护送粮食过来了,正在办交接,你要不要去问问家里近况?”
当然要!
秦柳穿上粗布衣裳就出了门。
秦柳过去时,马昂刚交接完毕,正安排扮成民夫的明朝士兵去扎营休息。
秦柳看到一身粗布短葛衣的马昂,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好像穿越了时空,回到了当初那个李家破败的小院,土屋茅草顶的房子,第一次送柴过来的马昂也是一身粗布短葛衣,与李老汉有一搭没一搭地拉着家常。
一晃快两年过去,马昂已经成为了从千户大人,气质从憨厚质朴变成了成熟稳重。
而她虽然手握上千两银票,可以过上富足的生活,可身份被忌讳,只得躲到了草原上。
马昂这样一步一个脚印稳步上升的生活令她羡慕。
秦柳等马昂带领的“民夫”散开才上前。
马昂正与郑百户认真讨论着什么,蓦然抬头看到她,有些意外。
郑百户笑道:“刘掌柜,这都能遇到你,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秦柳也很高兴,他乡遇故知,也是人生“四大喜”之一。
“马大哥,郑大人,倒是巧了,这里遇上了你们。”
郑百户是个人精,看马昂没说话,很识趣地避开了:“你们聊,我先去看看他们选的营地。”
马昂见秦柳面色红润,倒没怎么担心她,反而脸色有些凝重。
秦柳有些紧张地开口了:“马大哥,是不是我家里出事了?”
马昂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李大叔和大郎都好着,二郎……”
秦柳心脏提到半空,深吸一口气问道:“二郎他怎么了?!”
马昂见状连忙安抚:“你先别着急,二郎他,看起来还好。就是,就是家里那个,明显不是二郎!”
秦柳一头雾水:“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事我问过李大叔,他说有天早上醒过来,他发现炕上的大郎是大郎,二郎却不是二郎,是个和他年纪差不多,长得也有点像的孩子。那孩子不哭不闹,也不爱说话……”
秦柳紧张地抓住马昂的胳膊:“你是说,二郎被人掉包了?”
马昂点点头:“我把这事报告给了宣府的朱大人,他只说没什么事,今后那孩子就是二郎,让我和李家都不要慌张,该干嘛干嘛,任谁来问,都说那就是二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