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柳掀开马车车帘的一个小角,看到骑马之人领头的一身张扬的飞鱼服——是锦衣卫!
秦柳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锦衣卫这么浩浩****的阵势冲保国公府别院而去,是为了什么?
……
马车启动往宣府城外东南方向而去。一百多里地的路程,走了两天。
到了燕子楼门口,秦柳下车让马车夫离去了。
她自己拎着行李包袱从侧边的小门进入了院子。
秦柳打量了自己一身美丽的新衣裳,有些忐忑,不知道孩子们会不会认不出自己?
此时天色已经接近傍晚,院子里的石铺地面上刚洒过水,一层水汽弥漫。
靠墙的屋檐下,一排小板凳上坐着一群孩子,从高到矮,非常整齐。
最末尾的孩子小小的,也就两岁左右。
秦柳认出来了,那就是自己的二郎。
大郎正抱着一本书,面朝孩子们,嘴里大声念叨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他念一句,靠墙的孩子们就跟着大声重复一遍。
秦柳惊呆了!
大郎小小年纪,就开始教别人读书了!
她瞅着大郎翻书的间隙,轻轻喊了一声:“大郎,二郎!”
大郎转身,惊喜地把书一扔就冲他扑过来:“娘!娘!你终于回来了!”
大郎抱着她一边哽咽着一边说道:“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们了!”
秦柳慈爱地摸了摸大郎毛茸茸的小脑袋:“傻孩子,怎么会?娘怎么会不要你们?”
她眼神朝二郎看过去。
二郎只是还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呆愣愣地看着她,并没有要扑上来的意思。
反而周围那些秦柳不认识的孩子围到了她身边,好奇地打量起了她。
有胆子大的,甚至伸手摸了摸秦柳身上的银罗百合流仙裙。
一个脏兮兮的掌印就在裙子上出现了。
秦柳无语,她挤出孩子堆,打算把肩上背的大包袱放进屋子里。
见她直接进了屋子,屋檐下的二郎突然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
秦柳赶忙放下包袱出门去搂二郎。
二郎已经哭得稀里哗啦,涕泪横流,还不时瘪瘪嘴,显得极其委屈。
秦柳连亲带搂,哄了好半天才让二郎止了大哭,变成小声抽噎。
秦柳看着小家伙一抽一抽的,心里别提多难过了。
小家伙这是想她想得很了,又见她没有去抱他,反而自顾自走了,心里难过呢!
秦柳流着眼泪亲着二郎:“宝宝乖,是娘不好,娘不该走了那么久……”
李老汉两只手各抓着一个小板凳,艰难地把自己挪出了屋子。
秦柳含着泪笑着打招呼:“爹,我回来了。”
李老汉抹了抹脸,嘴角情不自禁地裂开,露出发黄的牙齿,眼角的皱纹都挤到了一起,像盛开的**:“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秦柳看到隔壁马家的屋里出来个大肚子孕妇,看了看李家屋门口便匆忙出门了。
不多时,系着围裙的马大娘、马凤姐、还有一身伙计打扮的马跃都跑进了院子。
他们脸上都是喜出望外的表情:“回来了!可算是回来了!”
马大娘激动得拍了好几次掌,马凤姐上前亲昵地搂着秦柳的胳膊,又拉起她的衣襟,惊喜地大叫:“天哪,这是什么衣服?怎么这么好看?!”
马跃只是站在那里傻笑。
秦柳再次热泪盈眶。
这就是回家的感觉!
这里就是她的家!
秦柳最先喊了马大娘:“大娘,您瘦了。可别把身子熬坏了。”
她又转头看向眼睛发亮的马凤姐:“这衣服在宣府做的,下次咱们去宣府的话,也给你做一身!”
马凤姐高兴地跳了起来:“真的?嫂子你可不许骗我?!”
马大娘过来故作生气地拧马凤姐的耳朵:“说什么浑话呢?!”
秦柳又对马跃笑道:“你好像又长高了,店里生意怎么样?没把客人吓跑吧?”
马跃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道:“我记了帐,一会儿拿过来给您看看!”
马大娘先转过神,她笑着说道:“柳儿刚回来也累了,你们别吵她。咱们赶紧做晚饭去……店里的活儿先放一放,晚饭一定得丰盛,去,记得把你哥叫回来!”
秦柳看着马大娘指挥这个指挥那个,一会儿院子里的人被她指挥得都各忙各的去了,只有李老汉、紧挨着秦柳坐着的大郎、坐在秦柳腿上的二郎还在屋檐下。
南边燕子楼的厨房里传来了忙碌的声音,一会儿烟囱里就飘出了炊烟。
这声音伴随着夕阳的余晖,交织出一幅美妙动人又极具烟火气息的画卷。
秦柳眯着眼睛,微微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鼻尖萦绕着的是二郎头顶奶香奶香的味道。
心里慢慢浮现一首诗: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
诗万首,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晚饭大家都在燕子楼吃的,马昂也回来了,马昂的太太——挺着大孕肚的曲太太也来了。
桌子上菜肴丰盛,马大娘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手艺都是跟柳儿学的,学了个半不像,你们多体谅!”
秦柳给两个小脸蛋上沾满了饭粒还在卖力地用勺子挖饭往嘴里送的二郎擦了擦脸,又给大郎碗里夹了个鸡腿,笑道:“我尝着倒挺好,这道炖鸡比我做得清淡,鸡汤鲜美的味道一下子就出来了。你看大郎都喝了三碗了!”
马大娘眼睛发亮:“你说的是真的?他们这帮没眼力见儿的,总说我做的不如你做得好!”
马昂只是笑呵呵吃饭,偶尔给李老汉夹个菜。
曲太太坐在末尾座上,低头夹着胳膊只敢动自己面前的那一个两个菜。
秦柳见状,朝马昂使了使眼色,笑道:“曲太太怀着孩子也辛苦,把这个鸡腿给她吃了,一个人吃两个人补呢!”
马昂把鸡腿夹给了曲太太,还顺便给她盛了碗鸡汤。
曲太太抹了抹眼角,低头吃饭,把鸡汤喝了,鸡腿吃了。
马跃不停从厨房到餐桌跑来跑去,一会儿拿碗,一会儿拿筷子拿汤勺,忙得不亦乐乎。
马凤姐不服地瞅了瞅末尾的曲太太,一边吃饭一边问道:“李嫂子,咱们什么时候去宣府开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