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冬天天冷,他们燕子楼里面又有暖气,为防止屋外的冷气进屋,大门一直是关着的。加上没客人进出、燕子楼的名字奇奇怪怪,过路的行人看了一眼不知道这个店是干啥的,自然会另选食肆。
秦柳很快做了调整。
一是给燕子楼大门口挂上了两个厚实的夹棉帘子挡住寒气,大门打开。
二是让饺子铺的一些客户去燕子楼里坐着就餐。
燕子楼里装饰清雅,暖和又干净,很多进来坐下的客人都有些忐忑。
花一文钱就能进这么高档的酒楼吃饭?这也太值了!
一些路过的行人见燕子楼门口有人端着碗人出出进进,也进来问卖什么饭,燕子楼的生意果真改善了不少。
只是生意改善之余,活计也变多了。光打扫厅堂、收拾碗筷擦桌子,就让秦柳忙得不可开交。
燕子楼主打中高档食肆,环境整洁干净是最基本要求。冬天里泥雪交加,许多客人鞋子上沾着雪进了店,雪水在店里温暖的环境中融化,在青石铺就的地面上留下了一个个污脏的脚印。
及时清理地面成了一项繁重的任务。
秦柳一个人前堂后厨兼顾就有些忙不过来了。
她不得不去饺子铺把马凤姐叫过来帮忙。马凤姐忙了一天,最后一边捶着腰一边坐到椅子上建议:“李嫂子,要不您还是请两个伙计吧,这活儿俺吃不消!”
秦柳愣了愣还是点头道:“你说得是。”这燕子楼是她一个人的店,偶尔叫马凤姐帮忙可以,长期占用她的劳动力,却不合适。
马凤姐高兴地跳了起来:“真的?我待会儿就给你领人过来瞧瞧?”
秦柳见她这么热情,也不好推辞:“那就辛苦你了。”
马凤姐兴奋地摆了摆手就走了。
不多时,她领了两个两个衣衫破旧的男人进了店。
马凤姐微微得意地凑近秦柳耳边说道:“这两个人我看了好几天,在那些每天过来喝粥的客人里算是干净体面些的,而且好像也没地儿去,晚上就在街头的破房子里过夜。我问过他们了,管吃管住没工钱,他们愿意来干活。”
秦柳审视地打量眼前两个男人。
雇人她没什么意见,包吃住没工钱她也负担得起。只是她害怕再找进来像小三小四那样和鞑子兵有牵连的人。
两个男人一老一少。
老的那个须发花白,看起来有五十岁左右,中等个子,穿着补丁棉袄但衣裳干净,头发梳得整齐,眼神和善,两只手袖在袖子里,身子因为寒冷有些瑟缩,可总体来说还算体面。
“大叔,您是哪里人?怎么来这了?家里可有什么人?”
大爷沉稳答道:“我是宣府人,家里老婆子去世了,只有一个闺女嫁到了京城,本想去京城投奔,盘缠却被人偷了。这天寒地冻的,掌柜若能收留几个月,老汉感激不尽!我什么活都能干。”
秦柳满意地点点头,把目光转向了旁边那个少年。少年身形清瘦,个子却高,一头乱发把脸遮住了一大半。身上的棉袄脏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皮肤黑黢黢的。
秦柳微微蹙眉,还是问道:“小哥你是哪里人?”
少年没说话,抬头锐利地看了秦柳一眼又低下头。
秦柳被看得后背发凉。
马凤姐在一旁补充道:“他应该是个哑巴,俺们都叫他小哑巴。在咱们饺子铺买粥有半个多月了,从来不说话,人挺老实的。李嫂子,俺看他年纪和我二哥也就差不多,挺可怜的,你收留收留他。”
秦柳腹诽:凤姐你是不是瞎?这人你说他可怜?刚才那目光仿佛就能杀人!
她认出来了——这少年就是前一阵子在她屋里养伤的鞑子兵!
奶奶的,这个死鞑子怎么还没走?
她马上做出了决定:“大叔,您怎么称呼?如果方便,今天就留下帮我干活吧。”
老头面露感激,当即行了一个揖礼:“老汉姓娄,名万忠,掌柜称呼我娄老头就行,多谢掌柜的收留!”
秦柳转身去库房给娄老头取伙计的服装,同时给马凤姐使了个眼色,让她把少年带走。
等秦柳转回燕子楼大堂,马凤姐和少年已经走了,大堂里只剩下一个佝偻着背、瑟缩站着的娄老头。
秦柳微微心软。无家可归的人,看起来就是有几分可怜。
秦柳给娄老头说了一下每天需要做的伙计,又把他领到后院的一排小房子面前:“这里的房子炕还没烧起来,你自己把炕烧热,柴火在那边你自己取,被褥我一会儿给你拿过来。”
娄老头唯唯诺诺,十分恭敬。
秦柳愣了愣,还是问道:“你肚子饿吗?饿的话前面厨房还有面,我给你煮一碗去?”
毕竟要做自己的伙计,她还是想尽量做一个厚道些的东家。一个尽心尽责的伙计和一个磨洋工的伙计,还是差别很大的。
娄老头为难地看了看空气冰冷的小房子,还是说道:“不劳烦掌柜的了,我先烧炕。”
秦柳见娄老头很有分寸,温和笑道:“大叔你先烧炕,我去煮面,你一会儿来前堂吃就行。”
当个好东家的最基本要求就是,让雇工吃饱穿暖。
这对秦柳而言只是举手之劳,她乐得做个好人。
她把面条下进水花翻滚的锅里,取刀切了几片牛肉。
“为什么不要我?”
身后突兀传来的男人质问声吓得秦柳一声尖叫,转身举着菜刀惊恐地看着身后不远处的人——正是刚才那名少年,马凤姐口中的小哑巴。
“你,你怎么进来的?!”她惊魂未定地问少年。明明自己把前面的大门从里面闩上了的呀!
少年却没答她的话,一步一步慢慢走近,吓得秦柳手里举着的菜刀都有些哆嗦。
少年眼神锐利地盯着她,轻而易举地把她手里的菜刀夺了过去。
秦柳吓坏了,有些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她可不想看到自己被人挥刀砍死的场面。
“哐当!”
秦柳没等到手起刀落,睁眼朝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菜刀被扔在了案板上,还跳了跳,把刚切好的几片牛肉弄乱了。
秦柳艰难地咽下了口水,目光转向自己正前方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