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鲤看着倔强的秦小妹,头疼的同时也若有所思。
想了想,洛鲤说道:“给病人做手术是很严肃的事,一旦进入手术室我就不顾上你,你能乖乖地待在一边吗?”
秦渺渺眼睛发亮,用力点头。
秦二婶抹着眼泪顾虑道:“让小妹一个孩子进去,医院领导会不会不愿意?”
洛鲤朝秦战使了个眼色,“我也不确定,先去找王主任求求情吧。”
秦战按下激动的心情,跟着洛鲤来到二楼。
把秦战拉到没人的楼梯间,洛鲤严肃道:“渺渺不是对手术感兴趣,是对伤者感兴趣。之前你只告诉过我渺渺和奶娘在枯井里困了两天才被救出来对吧?”
“那你知道奶娘是一开始就摔死了,还是......”
洛鲤没忍心把话说完,但秦战明白她的意思,握拳重重地砸了下额头。
“不知道......”秦战低低地吸了一口气,声音暗哑,“小妹被救出来的时候,奶娘已经死了,但尸体还是软的。”
洛鲤咬了下嘴唇,“人死后七小时以内会出现尸僵,之后两天,甚至到七天才会完全缓解。”
“如果奶娘的尸体是软的......那么她很可能是被活活熬死的。”
洛鲤抬头看着秦战,眼底满是不忍。
“所以渺渺看见和奶娘体表伤情差不多的伤患,才会特别在意,甚至为了能亲眼‘验证’伤患的结局,努力发出了声音。”
秦战眼底浮现淡淡的请求之色,“让她跟手术吧。”
“等伤者拍的片子出来再说。”
洛鲤认真道:“虽然我初步判断伤者没有生命危险,但如果有内脏破裂,或者颅内出血的情况,那就非常非常危险了。”
“我们不能确定造成渺渺失声的执念到底是什么,万一手术过程中伤者不治死亡,或许会对渺渺造成进一步伤害。”
还有一个可能,是渺渺想看到伤者的死亡。
这样她就能坦然地告诉自己,人伤成这样都要死的。
连医生都难以挽回,她就更不需要责怪自己,从而解开心结。
只是这个可能以目前的情况来说是无解的——她总不能故意把人给治死。
所以只能赌一把,赌秦渺渺心底的善念要远远压过恶念。
想到小姑娘干净的眼睛,洛鲤觉得赌赢的希望很大。
秦战自然能推出这两个可能。
低头看着紧绷着脸的小姑娘,秦战目光温柔到了极点。
“谢谢。”
谢谢你没把另一个可能说出来,谢谢你对我和渺渺的信任。
含着温柔的狼眼看过来时近乎深情,洛鲤在心中狂呼“犯规”,娇艳的小脸上不自觉浮出一抹红霞,慌乱地移开视线。
“你、你先去安抚一下渺渺,一会儿你陪着渺渺进手术室,我先去找王主任!”
匆匆丢下一句话,洛鲤落荒而逃。
看着她惊慌失措的背影,秦战低头,闷笑出声。
小姑娘平常总做出一些让他难以应对的举动,看着热情大胆,其实多看她一会儿就能害羞的躲起来。
逃跑的洛鲤当然知道这样很丢脸啊!!!
但根据情侣对视十秒必亲嘴的定律,洛鲤觉得以她垂涎大佬美色的程度,即便不是情侣,她也会忍不住耍流氓的!
拍拍自己滚烫的脸颊,洛鲤喃喃道:“想单纯守护大佬全家也太难了,对着大佬那张脸,搁谁不得监守自盗啊?”
都怪大佬长得太好看!
缓了半天,好不容易等脸上的热度降下去了,洛鲤才一本正经地找上了王跃华。
把秦小妹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王跃华很是同情,干脆地点头。
“既然有你对象跟着进去照顾孩子,那就没什么。只是万一孩子看到血腥场面吓到的话,得赶紧领出去。”
“当然。”洛鲤感激道:“谢谢王主任,改天请您吃饭!”
王跃华幽幽道:“吃饭就算了,你能多来医院做几次手术,比吃什么都强。”
洛鲤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约莫一个小时,术前准备已经做完。
洛鲤看了一下拍的片子,和骨科、普外科的医生们开了个小会,基本把手术方案给定下来后,准备手术。
占着医院青年骨干医师的身份,刘建军愣是又抢到了一个助理名额。
见洛鲤举着双手进来,刘建军热情地凑上去,大胆请求。
“洛医生,听说这次手术难度不算大,能不能劳烦您带我缝两条肌腱?”
昨天看着老王吃独食,刘建军真是晚上做梦都在后悔。
现在机会这么快就再次送到自己眼面前,他当然得厚着脸皮抓紧了!
洛鲤失笑,“行啊,不止肌腱,其余你们会的活儿,也自己分了吧。”
混进来当助手的年轻医生们一阵欢呼,恨不得把洛鲤供起来。
笑了笑,洛鲤扭头给跟在她身后的兄妹俩指了个能看见手术台的角落,叮嘱道:“要是看了恶心难受,就马上离开,可千万别吐在手术室里啊。”
被医用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的秦渺渺淡定点头。
洛鲤也不再多说什么,等伤者麻醉之后,记号笔在那扭曲的小臂上“刷刷”画了几段线条。
“x光片都看了吧?”
洛鲤手起刀落,一道食指长的口子平滑切开,刘建军立马用钩子拉开伤口。
“伤者骨头断得碎也不碎。”开口继续逐层切开,洛鲤说道:“虽然骨头断成了好几截,但好在几乎没有碎骨头散落。”
“这就不用开大创口去翻碎骨头,在几个关键部位开小创口,更有利于伤者的后续恢复。”
说是小创口,但在秦战和秦渺渺看来,那两条胳膊上口子开的,比爷爷炖大肘子开的调味口还多。
黄白的皮、赤红的肉和青黑色的血管,都那么分明又让人胆寒地暴露了出来。
森白断裂的骨头被几个医生用力地按回去,剪刀、钳子把骨头缺口处修剪一遍,那闷闷的“咔擦”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最让秦渺渺难以直视的是勺子一样的东西,刮去骨头上碎肉的声音,让她下定决心,以后不管吃啥她都不用勺子了。
等处理得差不多了,骨头像木匠修桌子板凳一样地用钉子钉上,就算接好了。
秦渺渺苍白着小脸,却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术台。
常年回**在耳朵里的痛呼惨叫声,好像一点一点变得模糊了起来。
手术台前,趁着一堆靠谱的助手们争先恐后干活的空当,暂时没事的洛鲤走到角落,朝兄妹俩笑笑。
“手术差不多就是这样,伤者断的一条肋骨位移明显,一会儿得开胸接回去,渺渺就不看了,出去等姐姐好不好?”
开胸的视觉冲击力可不是切切胳膊能比的,洛鲤还是怕吓着小姑娘。
让她惊喜的是,秦渺渺犹豫了一下,竟然点头答应了。
被哥哥抱出手术室后,秦渺渺放松地靠在大哥暖暖的颈窝处,渐渐闭上了眼。
奶娘一直求她救救她,她现在知道该怎么救人了。
奶娘你别怕,渺渺来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