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别离(1/3)
婧弋看了一眼那酒杯,视线落在慕容恪神色,娥眉轻蹙,道:“你是让我饮酒?”
自己的伤虽已在恢复,可烈酒却是沾不得的。
婧弋未接过,慕容恪却并无收回手的意思,只浅笑道:“放心,此酒与你寻常饮的酒并不相同。”
婧弋眸中疑惑未散,可看慕容恪此时的摸样,还是接过那酒杯,递至鼻尖轻嗅,的确如慕容恪所言,此酒不烈,甚至带着淡淡的果香,很好闻。
婧弋浅饮一口,与寻常烈酒不同,到多几分清爽。“这是什么酒?味道不错。”
“此酒,专为你备。”
婧弋微楞,苍白的嘴角却是勾起一抹淡淡的笑,道:“看来,今夜之事并非巧合。”
慕容恪并不否认,道:“我去找过你,但你不在。”
城南那住处虽是寻常,可周围亦有不少石闵安置的暗哨,他并不会时时前去,未曾想今夜前去时,她已不再。
虽询问过那位老先生,但除了无奈的摇头之外,他并未得到想要的答案,可偏生又得到了答案。
她的伤本未好,又是深夜,加之之前所出之事,她应该不会擅自离开,而此刻她会去的地方,亦只有一个了。
婧弋握着酒杯的手收紧了几分,别开眼,似故意岔开话题道:“你深夜找我,又有何事?”
慕容恪看着眼前的人,憔悴到极致,而这摸样他并非第一次瞧见,当日在雪山顶上,她不顾性命以血养花时,脸色犹如死人一般。
可那是的她,眼中却是欣喜,似看到无尽的希望,哪怕用命去换,而现在,那双眸不再似往日般清冷,即便此刻是笑着,亦如没有生气的木偶般笑的那么牵强。
慕容恪收回视线,转身,目光瞧着远处的无尽苍穹,久久亦道:“婧弋,我要回去了。”
婧弋微顿,似想到什么,而后淡淡道:“是该回去了,并州那边,不能没人驻守。”
慕容恪却摇了摇头,道:“此次我并非回并州,而是回龙城。”
婧弋微微蹙眉,不过亦并不奇怪,龙城是北燕都城,慕容恪作为一国王子,即便回去亦不奇怪。
可不待婧弋答话,慕容恪的声音却再次传来,道:“父王病重,召我回京。”
婧弋微顿,对于燕王,她并不了解,可看慕容恪此刻的摸样,却又不知该如何劝慰,王族生病,向来不会大肆声张,而病重二字更不会擅提,看样子,燕王情况很不好。
“什么时候的事?”
“三天前刚收到的消息。”
婧弋一愣,有些诧异的看着面前的人,道:“既是三日前,你又为何……”
可话还未出口,婧弋便沉默了,久久,便也道:“抱歉。”
慕容恪来此的原因,本是因为自己,而之前他未离开,也该有自己的原因在内吧!
“与你无关。”慕容恪却摇了摇头,淡淡道:“不过有一事,却想知道你的答案。”
婧弋微微蹙眉,道:“何事?”
慕容恪缓步走近,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人,温润的眸中带着与寻常不同的真挚,浅声道:“婧弋,你可愿随我离开。”
婧弋微愣,沉默许久,却迟迟未言语,整个长亭瞬间安静,唯剩下清浅的风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婧弋的声音才传来。“为何?”
慕容恪不曾想过她的回答竟是这两个字,为何?他缓缓转身,声音平静,道:“不知道,或许是知你医术,父王的身子便多些希望,亦或者……是因私心。”
慕容恪说完,便也举起手中的就被,仰首,将杯中的香醇尽数饮入口中,却不想偏在此,竟听到了意想不到的答案。
“好。”
慕容恪微楞,缓缓放下了举杯的手,有些意外的看着案前的人,似以为自己听出,再次开口道:“你说什么?”
婧弋却神色平静,看着眼前的人,淡淡道:“我愿意随你离开。”
慕容恪本是温润的眸划过一抹喜色,他虽早已习惯以笑意相待他人,可那只是一种表情罢了,而此刻的喜意却是真心的,比攻克他人城池,战败最强劲的对手还有开心。
可这样的情绪,也只是在一瞬间罢了,他看着眼前的女子,道:“虽知晓有些话说出来多余,但我还是想知道答案,你会如此痛快答应,是因我,还是因他?”
或许是性子如此,或许是因父王教导的缘故,自幼,他并无什么想要珍视的东西,哪怕是那高高在上的王位,他也从不曾在意过。
可不知道从何时起,心中竟会牵挂一人,有好奇,有探索,有担心,甚至……有过私心。
“虽觉可悲,但在这世上,我能言语之人并不多,而你亦是其中一个,我不想骗你,想要离开这里,也的确有我自己的私心。”
婧弋的声音很轻,仰首将杯中的香醇饮尽,沉默了片刻,道:“我虽不知道你的目的,但你的确帮过或救过我很多次,我并不习惯亏欠他人,可会的并不多,唯有医术尚还拿的出手,燕王那里,我或许可以帮上些忙。”
“那所谓的私心呢?”慕容恪道。
“私心,便是我真的想离开这里。”婧弋握着酒杯的手紧了几分,心口一阵阵抽痛,她却强忍着佯装不在意。
“你真心想离开?”
“嗯。”婧弋声音很轻,却无丝毫犹疑,她举步走至到石桌前,再次将酒杯斟满,浅饮一口道:“我知道,只要他不愿,以我之能,是不可能离开这里的,所以,与其说是你让我随你离开,到不若说,你是在帮我离开。”
慕容恪看着她,虽说不上完全了解,可对于眼前的女子,他也是知道一二的。
初见时,她肯为了石闵不惜以血入药,再遇时,她私放俘虏,为了脱困,甚至敢胁迫自己逼退桓温,她果敢聪慧,却在脱困后还是回了樊城,即便她身为晋人入羯赵之地凶险万分,即便她深知私放俘虏是死罪,还是毅然决然的回去了。
而后
的几次相遇,她以性命而冒险之事,似乎也仅仅只为了那一人罢了。
他之前不懂,故而好奇,可之后,心中却多了几分异样的感觉,到最后,既然有点羡慕,是的,羡慕石闵。
而现在,她竟主动言说,想要离开……
“你怨他。”此次的事他听说后也是气恼,可并不奇怪,这短时间,她虽未提,可那双眼眸中却并无怨意,如此,她又怎么突然想要离开呢?
婧弋却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或许在最开始的那一刻,有过怨吧!我并非第一次经历生死,也并不怕死,可那一刻,却明白了必死还要难受的是什么,并非痛,只是不曾想过会是这样的场面罢了。”
婧弋仰头饮了一口酒,香醇入喉,口齿留香,却并未让她心中多半分暖意。
“我曾想过,这世间或许任何人都可能站在我对面,以利剑相对,但那个人绝不会是他,可终归,有些天真了。”
“所以,你恨他?”
“恨?”婧弋摇了摇头,道:“应该不恨吧!或许当时有过,可后来,心静了,便也多了份理解。”
“理解?”慕容恪微微蹙眉,似乎未曾想过她竟会用这个词。
婧弋却道:“我记得你曾说过,他与你不同,其实,这是实话。”
或许是站的累了,她便也轻敛衣裙,委身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淡淡开口。“他不及你的身份尊贵,今日他所拥有的一切,或许不是他想要的,但却是他竭尽全力换来的,为此,他失去了太多,背负了太多,所以,才会更谨慎罢了,否则之前的一切便会付诸东流。”
石闵隐忍多年,身后背负了太多人的希望,自不会胡来。
“当时的情景,我的确百口莫辩,以石虎的性子,即便不能确定我的身份,也会宁错杀不放过,当时殿里高手无数,以我的身手,并不能活着脱身,他能出手,其实是为救我一命,而这,也是折中最好的办法,我应该知足,又何来怨恨一说?”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想要离开呢?”若不是怨,也能理解,她有为何要在此时选择离开呢?
婧弋闻言,替自己斟酒的手亦是一顿,原本故作平静的双眸此刻浮起一层若隐若现的雾气,原因呢?她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心口某一处空了。
虽不愿承认,但她确实是没有安全感的,她这一生,拥有在意的不多,故而更害怕失去。
她可以理解,可以等着解释,可当看到那两个相拥的身影时,还是做不到当做什么都未发生。
刘菻儿处事,虽可以为目的不折手段,但看她的摸样,该是真心在意石闵的。
其实也是……本来也是她闯入他们之间的,她终归,是最多余的那个。
她垂着头,一缕青丝至她脸颊一侧划下,遮住了本就因夜色看不清的容颜,久久,亦才低喃开口,清冷的声音此刻却若空谷回声,飘散的很远。“不知道,只是突然觉得,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