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希洄听了这些事,也说不清自己是嫉妒还是难过,只是语气酸酸的问:“从此你就会说话了?”
“会了呀!”方哲点头。
“不是吧,你受那么大刺激才失声,结果人家姑娘掉了一条手链,你一着急就会说话了?你这也太轻巧了!”照他这么说,苏以漫在他心里的分量肯定很重了。
方哲:“难道你希望我一直不能说话?”
林希洄:“那到不是了。其实吗……我觉得你应该再等等,然后才开口。”
“等到什么时候。”
林希洄指着自己,又是笑得没心没肺:“遇到我的时候!哈哈哈!”
“那不是要我做哑巴二十年?”
“也不是喽,那大不了我早点出来和你相遇吗,哈哈哈。”
“哈哈哈”方哲学了一下林希洄笑得前仰后合的样儿,又立刻板起脸,“别总是这么笑,很傻气。”
“难道我哭啊?”林希洄催促他,“不说笑了,快点接着讲吗。后来呢?你不是说你的初恋是我吗?那苏以漫又算什么呢?”
“都说了,我只是把她当朋友吗!”
“也对哦,她比你大的,你都二十六了,她都奔三了,你肯定说你没喜欢过她了。不然被老女人赖上怎么办?”
“哇,你这么说啊?难道你很年轻吗?”
“当然了,我身份证上写的明明白白,我芳龄二十二周岁,哪像你个老男人哪?”
“你装嫩啊?”
“你再说?再说一遍?”
“额……不敢不敢。”林希洄语带威胁,方哲哪里敢轻撸虎须。
“这还差不多,哼!”
方哲不由摇头苦笑,甚是无奈。
林希洄催促他:“快点,接着说啊,你和你的以漫后来怎么样了?怎么我看苏以漫对你的态度不怎么样啊。”
方哲:“后来的事情很简单,我和以漫成了好朋友。那时候以漫就抱怨说,葛家村小学太破旧了,桌椅都是用了很久的,桌子也是坑坑洼洼。因为环境差,工资低,连个像样的老师都很难请到。很多教室岗位空缺,可却只有村里没有工作的闲散妇女代课任教。进村的路也极为难走,一下雨,或者一化雪,就变得泥泞不堪。我就开玩笑对她说,将来等我有钱了,就盖学校修路。”
林希洄立刻又觉得心里吃味了:“你还说不喜欢人家?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都记得你们之间说过的话,还很努力做到。我信你不喜欢她,我就是傻子!”
林希洄气得起身要走,方哲连忙起身拉住她:“希洄,你别玩了。你也答应过小嘉事情,你有没做到的时候吗?”
“那怎么一样?我把小嘉当弟弟吗!”
“我把她当朋友吗!何况你和小嘉在一起那么久了,我和她认识没多久,她就回城里了。是不是你的嫌疑比我大呢?”
林希洄猛回头:“啊?认识没多久她就回城里了?你不早说。”
“我还没说完,你就不听了呀!”
林希洄又坐了回去:“好吧,那是我误会你了。嘿嘿,你接着说。”
“得了,我不说了,免得你又误会!”
“你……你你你,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你刚才为什么去看苏以漫啊?难道就因为你们小时候那一点八百年前的友谊,人家哥哥就来找你吗?还有,你在走廊里明明是跟我说你们十年没见了,才十年哦。”
方哲也坐了下来:“因为后来她几乎每年都会再回来一次吗,直到十年前……那是她最后一次回来,后来,她就再也没回来过了。”
“为什么?她身体好了?”
方哲摇摇头:“这个故事有两个版本,你要听哪个?”
“自然是听那个真的。”
“两个都是真的!”
“那先听你那个,再听别人那个。”
苏以漫因为身体时好时坏,错过两次高考,心情低落。在方哲高二那年的暑假,再次回到外公家里休养。彼时,方哲已经成了全镇出名的小魔头小混混。外公不允许她和这种人来往,她就偷偷的溜出去找方哲玩。
方哲看她因为高考的事,越来越不开心,经常想法子逗她玩。
苏以漫看他耍宝耍的卖力,终于有一天破涕而笑。那时晚霞满天,夏日傍晚的小河,处处流金。少年和少女并肩坐在柔嫩的柳条下,看着河水聊着心事。
苏以漫心情渐好,也就有了多管闲事的精神,她劝方哲:“你以后不要再跟那些小痞子混在一起了。”
“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知道你其实人并不坏。是不是后来,你的同学们又慢慢恢复成以前的样子?总是取笑你欺负你,你为了保护自己,就变成现在这样?”只是取笑的由头已经从他是哑巴变成了他是坏人的儿子。
“你乱说什么,现在没人敢欺负我了。”
“方哲,你再这样下去,会毁了自己的,夏阿姨也会担心你。你看,葛家村的人一开始对夏阿姨的态度也很一般,后来还不是渐渐好转了?不想被别人看不起,只要自己立身正就可以了,你的方法太激进了。你这样子,人家只是表面怕你,背后还是瞧不起你。”
“你怎么忽然变得这么罗嗦呀,苏老师!”
“叫得我这么老?”苏以漫不乐意了,但是一转念却又笑了,“苏老师就苏老师,反正我的理想就是当老师。我还就想当葛家村小学的老师,哈哈。”
“那好,你今年努力养病,明年我和你一起参加高考。我考Q大,你努力考B师大去吧!”
“你真是大言不惭。就你这分量,你还考Q大,你考个大专都不错了。整天不学习,就会出去鬼混,打架生事。你看夏阿姨多辛苦呀?你也不为她想想。还有啊,她好不容易才被葛家村的人接纳,总算和大家相处愉快,结果你一天天长大,又是现在的样子,连累的夏阿姨人缘也不好。”
“切,我们才不需要那些人缘!我将来有了本事,就带我妈到大城市享福去,才不在这穷乡僻壤的乡下地方委屈自己呢。”
“可是……等你有本事,还要等多少年?大专要三年,本科起码四年,你出来之后还要先工作。你得先为夏阿姨想想,你不要在葛家村生活,她还要呢。再这么下去,夏阿姨会被你连累死的……”
“哎呀,你真的好烦呀!”方哲的耐心终于用光了,“我走了,你自己在这里坐着吧。”
“哎,死方哲,你不管我了?你……我……我给你三秒钟时间,你再不回来,我就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不想见和不见还差一个字呢,方哲才不怕这小儿科的威胁,继续往前走。
苏以漫发现方哲真的没有回头的意思,反而越走越远,气得一跺脚,朝他的背影大喊:“方哲!我以后真的再也不理你了,再见!”
多大的人了,还说这种小孩子的负气话,方哲无奈的摇摇头,继续往前走。这种毛病,不能惯啊!
谁知他走了没几步,就听身后的苏以漫忽然“啊——”的叫了一声!
又来装,又骗他回头。这种小把戏,她玩了太多次了,方哲依旧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但是很快,他就听到“咚”的一声落水声。
哎,也不知道她把什么丢进水里了,发这么大声音。
“救命呀……救救我……我不会游泳~”
学得还挺像。方哲继续向前走。
更让人心惊的声音传过来。那是几个少年刺耳的笑声。
“哈哈哈,你们看她这样子,多有趣啊!”
“等她喝够了水,再捞她上来!”
“跟方哲在一起混,就是这下场!“
“喂,人家好像是J市的千金大小姐。”
“J市的?就算是D市的又怎么样?哪怕是B市的,老子也不在乎!”
“哈哈哈!”
几个人的话音还没落,其中一个人就指着不远处喊:“看,方哲来了!”
为首的小混混冷“哼”一声:“他来就来,怕他干什么?这次就先给他个教训,把他女朋友推下水。下次再收拾他,走!”
几个小混混迅速逃走。
方哲几乎拼尽所有力气往河边跑,他懊恼的要死,为什么没有早一些回头,为什么会害得她落水呢?她身体不好,万一在河里受凉……
方哲跳进水里,游向苏以漫:“以漫,别怕,别挣扎,我来救你。”
他慢慢试着接近苏以漫,拦腰抱住她,带着她游向岸边。
直到上岸许久,受惊的苏以漫还在瑟瑟发抖。刚才别呛得难受,虽然现在已经没什么,但难受的感觉还在,弄得她胸腔,嗓子,鼻孔,鼻腔,到处都难受。
方哲一边帮她顺气,一边急问:“以漫,你没事吧?”
好半天过去,苏以漫才缓过劲儿来,她气得捶了方哲一拳:“都是你不好!”
她体弱又刚受惊,手上软绵绵的没有半分力气。方哲连声哄劝:“是我不好,你先别生气了,好好休息一下。今晚我就去给你报仇!”
苏以漫气得连连捶他:“你还要打架啊?”
方哲干脆由着她去了:“哎,算了算了,给你打个够,等你出完气再说!”
苏以漫早就累得不行了,闻言立刻停手了:“想得美啊你,我打你打得手都疼!”
方哲看她精神还好,稍稍放心,调侃道:“也不知道你怎么回事,以前多温柔啊,现在越变越刁蛮!”
“你还说?”
“不说了不说了,你先休息会,等差不多了,我送你回家。”病人最大,他不跟病人计较。
“我不回家,这么湿哒哒的,回去了外公外婆会担心啊。再说,你怎么送我回去?他们都不让我见你。”
方哲没辙了:“那你说怎么办?”
“我说?我说你快改了吧。今天是我,万一哪天就轮到夏阿姨了,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哎呀你烦不烦?又来了!”
“你嫌我烦?”
“额……不烦不烦,以漫最好,以漫最乖,以漫最可爱了。”
“你少来哄我,我不吃你这一套。”苏以漫说着打了个喷嚏。
方哲忙问:“怎么,你冷啊?”他想脱下自己的衣服给苏以漫披上,却又意识到自己的衣服也是湿的。方哲有些着急,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苏以漫却抱着肩发抖:“我好冷啊。”
方哲知道她比一般人怕冷,而且轻易受不得冷,可是一时半会又不知道去哪里找取暖的衣服。他转念一想,忽又笑了:“不如你去我家里吧,我先拿我妈的衣服给你穿。你的衣服等晾干了再穿。”
“那怎么行,到时候天都黑了”苏以漫往方哲身边挨了挨,“坐得离你近点,还好一些。”
方哲笑说:“也好,我帮你挡风。”他说着,还伸手比划了个挡风的动作,其实夏日黄昏的风,根本不凉,哪里用得着他来挡。
没想到就是这个动作惹了大麻烦。这个举动,乍看下去,好像是方哲要非礼苏以漫一样。
苏以漫笑着同方哲开玩笑:“刚才那些小混混误会我是你女朋友。”
“那你还笑?他们欺负你也就算了,还胡乱编排你。我明天……额……算了,你不让我打架……我就想别的法子吧。”
这时,苏以漫的舅舅,葛家村的教导主任,忽然在二人身后一声大喝:“方哲,你干什么?”
方哲和苏以漫同时回头。看到舅舅,苏以漫吓得脸色更白了。方哲只是无所谓的看了一眼昔年的教导主任,懒懒的收了手:“谭老师也在啊?”
谭老师怒极,上前一把拉起外甥女。苏以漫被舅舅忽然间的粗暴举止拉得有些不舒服,立刻咳嗽了几声。
方哲立刻起身,同样怒视谭老师:“你干什么?”那时候的方哲,根本不懂得替别人着想。他完全没想过自己的无礼,会让苏以漫多么尴尬,又会让苏以漫和他的正常交往增添多少阻碍。
谭老师一肚子的火,看方哲竟然是这种态度,气得一拳挥了过去。方哲格住谭老师的手:“看在你曾经是我老师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再跟对我动手动脚,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苏以漫的脸色更加苍白:“方哲,你干吗用这样的态度对我舅舅说话?”
“你是你,你舅舅是你舅舅。我和你是朋友,和他又不是。他是老师,更应该讲素质,凭什么一上来就打人!”
下班回家的夏秀萍也恰在此时骑着自行车经过。她远远就看见方哲和老师起冲突,加大力气拼命蹬自行车。刚到了近前,一把就扔了自行车,来到方哲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你这混小子,你怎么跟老师顶嘴吵架?”
方哲知道自己老妈身体也不好,虽然很委屈,却只是捂着半边脸,转过头生闷气。他既不顶嘴,也不认错,只是看也不看夏秀萍一眼。
夏秀萍去拉儿子:“你过来,给谭老师道歉!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刚才抓着谭老师的手,你想干什么?你还想打老师吗?”
方哲甩开夏秀萍的手:“是他要打我,不是我打他,我没错,我不去跟他道歉。”
谭老师听方哲说没做错,更是气的七窍生烟,一把年纪的人了,差点就站不稳。
“你还犟嘴!”夏秀萍又给了儿子一下子。她原本不是个脾气暴躁的女人,只是这个儿子,她教过,哄过,骂过,可惜一点用也没有,就只剩下打这一招了。
苏以漫看得着急,忙说:“夏阿姨,你不要打他,他不是故意的。”
谭老师厉声喝道:“你给我闭嘴。他不是故意的?看看他都把你欺负成什么样了?”
“不是呀……我哪有被欺负……”
“没有被欺负你这一身是怎么回事?”
夏秀萍听了谭老师的话,再看看苏以漫一身狼狈,以为方哲真的竟然连女孩子都不放过,气得又伸手去打方哲,只是这次下手越发重了。后面是河,左面是树,右面被谭老师挡住了。方哲退不得,躲不得,只能干挨打。
苏以漫越发着急,可是越急越解释不清楚,只是着急的喊:“夏阿姨,你停手,别打他……”
她的话根本没人听,苏以漫情急之下,一下子昏倒在谭老师怀里。
在场的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方哲趁夏秀萍停手之际,连忙过去看苏以漫:“以漫,你没事吧?”
夏秀萍上前推开儿子:“死小子,你滚开。”
她焦急的看了看苏以漫的情况,对谭老师说:“我们赶紧送以漫去诊所吧。”
方哲眼睁睁看着夏秀萍和谭老师带苏以漫离去,却在夏秀萍的警告下,不能跟上去。
苏以漫很快就苏醒了,只是身体依然软绵绵的,只能坐在夏秀萍的自行车后座上,还得被谭老师扶着才能稳住。夏秀萍则在前面慢慢推着自行车走。
苏以漫发现自己的处境后,知道这时候不可能再返回去,但仍是不舍的回头去看方哲。
谭老师发现苏以漫还在不停回头,训斥道:“什么时候了,你还顾着看那个混小子。你不知道你不能随便感冒吗?看你弄得这一身湿淋淋的,也就是幸亏现在天气热!”
谭老师烦人的训斥声渐渐远去,苏以漫也不敢再回头,方哲这才无力的坐在柳树下,心里盘算着怎么去找那群小混混算账,一定要把苏以漫这个仇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