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回到家中,冷轩蓉刚进屋就发觉了不对劲儿。
曾颜良和父亲围坐在厅堂桌边,两人都低垂着头,父亲体若筛糠,像是随时都有可能从椅子上掉下来,而曾颜良也黑着脸紧紧皱着眉头。
冷轩蓉急忙问,“出什么事儿了?”
曾颜良抬头看着冷轩蓉,脸上满是歉意,“刚才来了一群人硬闯进屋找冷伯伯讨债,我把他们赶走了。”
冷轩蓉闻言,脑子嗡了一声。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怕什么就来什么。
“颜良大哥,那些人……会不会认出你来?”冷轩蓉现在并不是怕父亲被人追债,而是怕暴露了曾颜良的身份。
曾颜良叹了口气,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认不认识我,我倒是认识他们。那些都是李家赌庄养的庄丁,以前县衙巡查,我和兄弟们去过几次……”
李家赌庄……
冷轩蓉算算时间,现在已经差不多是前世父亲出事的时候了。
看来是要一起对付那个衲岩墨阁的韩掌柜和李家赌庄的李公子了。
冷轩蓉安慰曾颜良几句,然后转而问父亲关于那支“夜将”的事情。
原本就脸色铁青的冷承戚一听女儿说出“夜将”两个字,顿时惊呆了。好半天他才缓过这口气,颤声问,“轩蓉,你是从哪里听说这个名字的?”
冷轩蓉坐到父亲身边,扶住他的身子轻声说,“父亲,现在我没有时间把事情的详情告诉你,但请你相信女儿,女儿做事自有分寸。”
冷承戚那浑浊空洞的眼睛里泛起一丝波澜,他呆呆望着女儿,良久,只见他突然起身回到他的那间屋子里,又过了一会儿,他拿出了一个小木盒放在桌上。
冷轩蓉见那盒子与韩掌柜的那只一模一样,知道这里面装的一定就是“夜将”了。
打开盒盖,那支漆黑的毛笔竟然还和新的一样。
冷轩蓉心里一阵绞痛。
那支青云毛笔,父亲虽然也一直带在身边,可却不像这“夜将”一样保存的如此完好。一看这笔冷轩蓉就明白了,父亲一定是时常把它拿出来,对着它回忆往昔。
冷承戚把毛笔拿起来,仔仔细细看了看,放回盒子里,哑声对冷轩蓉说,“这支‘夜将’……比那青云名贵百倍……”
说到这里,他竟然哽咽起来。
冷轩蓉知道父亲是想说就算把这笔拿去当了,也要多当些银子。
“父亲放心。”冷轩蓉狠下心来,把毛笔连同盒子一起放到自己袖筒里,起身就要往外走。
这时曾颜良上前拉住冷轩蓉,压低声音问她要去哪里。
冷轩蓉告诉曾颜良,她要带着这支毛笔去见那个李家赌庄的李公子。
“不行!”
曾颜良在县衙做了那么多年衙差,对赌庄的事情自然非常清楚。聚集在那里的人都是亡命徒,杀人不眨眼的大有人在。
“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实在要去,我陪你一起。”曾颜良坚定的说。
冷轩蓉叹道,“官银被劫的事情现在正传的满城风雨,颜良大哥出了这个门,怕是就会被人认出来。”
曾颜良急的一跺脚,看看远处失魂落魄的冷冷承戚,压低声音道,“就算是我会被认出来会被抓走,在此之前我也一定要保你周全!那赌庄是什么地方?你一个姑娘家的要独自去闯,叫我怎么能放心!”
“颜良大哥……”
冷轩蓉望着满脸焦急的曾颜良,心里像是被注入了一股暖流一般。
这样关心着她的颜良大哥还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真是太好了。
冷轩蓉压住心中的感动,对曾颜良说,“我会带着衲岩墨阁的韩掌柜一起去,到时毛笔归韩掌柜,而钱则由韩掌柜付给赌庄,这样两边都会满意,他们也不会难为我的。”
冷轩蓉说的这个办法曾颜良到是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可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冷轩蓉费了半天口舌才算把他劝住,这样曾颜良只好与冷承戚一起留在老屋等消息,冷轩蓉独自一人带着名笔“夜将”出门而去。
李家赌庄在衲岩县里开张不过两年,可就在这两年之内,赌庄老板李公子的名字可谓是家喻户晓。倒不是因为他有钱有势,而是因为他手下养着一群凶狠的庄丁。
这些人平时都在赌庄里做些琐事,一旦有人倒霉被李公子盯上,那么这些人便摇身一变,也不管是市井街头还是家宅庭院,只要逮住那人,他们马上一拥而上。这几年里,被李公子盯上过的人,轻则断手断脚,重则丢了性命。
而那李公子似乎与商贾出身的县太爷非常投缘,他做出来的事儿,最后都由县太爷出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正因为这样,赌庄的生意也是越做越大。
单是李家赌庄的门面就足足占了半条街市,离着老远就能听到赌庄里传出的呼喊喧哗还有杯盘色子的碰撞声。
冷轩蓉孤零零一人站在赌庄门前,望着守门的两个彪形大汉,她还是有些紧张。
之前她跟曾颜良说的那些话,其实都是为了让他安心。冷轩蓉根本就没打算把手中这支毛笔卖给韩掌柜,更不想带着他来赌庄完成什么各取所需的交易。
冷轩蓉清清楚楚,就算是她真的那么做了,别说韩掌柜,就这赌庄的李公子也不可能心满意足。
更何况,这里的李公子可与那衲岩墨阁的韩掌柜不同,前世冷轩蓉与李公子有不少的瓜葛,她对这李公子的事情,可是了若指掌。
冷轩蓉心中暗想,李公子啊李公子,你苦心积虑在这里等机会,那我就给你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吧。
赌庄门前守门的两名大汉早就看到了一个瘦小的姑娘站在对面望着他们赌庄的招牌发呆,两人对视一眼,咧嘴一笑。其中一名大汉大步走过来,对冷轩蓉说,“丫头,怎么着?你想进去啊?”
冷轩蓉瞟了大汉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大汉冲同伴点了点头,又说,“这里可是大老爷们儿来的地方,姑娘家要是想进去,我们可得问清楚了。你是来给相好的送银子啊,还是没有脂粉钱了,想来找个主顾啊?”
说完这话,两名大汉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大汉的话虽然刺耳,可冷轩蓉却不为所动。
她抬头盯着那大汉,冷声说,“去向你家李公子通禀一声,就说冷老先生的女儿找他,有要事相商。”
大汉见冷轩蓉冷着脸高高在上似的说话,也敛去了笑容。
“冷老先生?”他小声嘟囔一句,似乎没想起这衲岩县哪位有头有脸的人是姓冷的,便开口问,“你说的冷老先生是谁?”
冷轩蓉皱起眉头瞪着大汉,厉声道,“你个守门的奴才!冷老先生是谁也是你能打听的?去告诉那个姓李的,能给他换来高官厚禄的东西就在本姑娘手里,他要是不想要,本姑娘立马走人!”
大汉没想到这么个小丫头竟然开口就敢这样训斥他,一股火冲上脑门,他抬手就要打冷轩蓉,可他手还没落,身后另一个大汉急忙上前把他给拦住了。
敢在李家赌庄门前这么说话的人,怕是都有些来路。两名大汉商议一下,一个人转身跑进去报信,另一个留下来盯住了冷轩蓉。
冷轩蓉的心怦怦直跳。她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动一下,自己好不容易装出来的强硬气势就没了。
她在来的路上就想好了,如果不这样做,她怕是很难见到那李公子,那么后面的事情也就无从下手了。
好在,李家赌庄的下人也多少是见过些世面的,要换做平常店铺,她大概早就被打跑了。
等了能有一炷香的时间,只听赌庄里突然传出一阵震耳的喧哗声,赌庄大门随之敞开,一伙凶神恶煞般的庄丁从里面冲了出来,分立在赌庄大门两侧。
冷轩蓉稳住心神,定睛望去,等庄丁走出来之后才有一个年轻男子摇着扇子缓缓而出。
这男子头顶戴着翠玉发簪,身上穿着月白绸缎长衫,腰间挂着几块佩玉,走路时砰的叮当响。再看这人的容貌,一双斗鸡眼圆鼓鼓像要涨出来一样,高高的鼻梁,厚唇阔嘴,真是说不出的难看。
李渡恩。
冷轩蓉记得他是叫这个名字。
前世就是他和他手下这群庄丁害死了父亲,冷轩蓉死死攥着拳头,心中暗想,今生,我不会再让你活的潇洒痛快了。
“公子,就是那个姑娘。”刚才进去报事的大汉一直冷轩蓉,对李渡恩说。
李渡恩撇着他那张大嘴,瞪着那双斗鸡眼上下打量打量冷轩蓉,开口问道,“你就是冷老头儿的女儿?”
冷轩蓉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声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可知道你那一句冷老头儿出口,是个什么罪过么。”
李渡恩闻言就是一愣,收起扇子重新看看冷轩蓉,试探着问,“能是什么罪过?”
“煌湳国刑律有言,官未呈旨,走而不辞,就是说没有皇上的朱批调文,就算是不在其位,官品仍然不变,官也还是官。”冷轩蓉走到李渡恩面前,压低声音森然道,“李公子,你应该知道,对四品官员不敬,是个什么罪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