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尾声(1 / 1)

今年的雪不仅下得早,而且罕见地凶煞。非但北方风雪肆虐,甚至南方也冰雪成灾。

再过几日便是皇帝寿诞了,太子却被打发去南方赈灾。

皇帝生辰时,梁少钧差人送来了一坛佳酿,不知怎么就被人动了手脚,以致皇帝饮了此酒,竟有中毒之兆。皇帝大怒,下令马上召回太子。

众臣皆惊,都觉此事蹊跷得很,太子是个聪明人,决不可能做这种蠢事,十有八九是嫁祸。但是皇帝认定了太子有弑父篡位之心,加之先前太子已有逼死母亲的罪名,即便他是冤枉的,也总会有人相信,所以梁少钧这次是在劫难逃。

梁少钧不久被九道金牌召回京师,他人还没到,又一桩官司扣在了他头上——赈灾银两数不对账,疑似被人侵吞。无论这银子是进了谁的口袋,总归是太子在主持赈灾事宜,所以责任由他担着也是活该。

还未进城,梁少钧径直被夜之魅的人缉拿,押入了刑部大牢。

消息封锁得死紧,苏思曼还一直以为他在南方赈灾,过了几日往来的书信全突然断了,使她意识到出了变故。

经过多方打探,这才知道梁少钧已被秘密关押,而且是直接被押到了刑部大牢,越过了大理寺,这是重案。苏思曼马上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最初的慌乱过去后,她冷静下来思量对策。看皇帝这一出接一出地安排,分明是下定了决心要废太子,不光如此,还要将儿子往死里整,下手之狠辣歹毒,令人发指。梁少钧是他的目中刺眼中钉,唯有除之而后快。常说虎毒不食子,可在帝王之家,骨肉相残的事再正常不过。

对于那个太子之位,苏思曼同梁少钧一样,看得很开,当不当太子,继不继承大统,其实他们都不甚在意。但是面对父亲咄咄逼人的狠毒,除了心寒之外,更令人陡生反骨。

如今没有哪个单独的个人能有力挽千钧之能,救不了太子,唯一的办法,只有请那些元老大臣朝中柱国之臣联名求情,皇帝迫于众人压力,或许能饶过梁少钧一命。

好在太子在朝中人缘还不错,亦颇有建树,得很多大臣拥戴,从前忠心的追随者不少,所以不消苏思曼去找他们,他们已经约好了似的力谏皇帝详查,还有大部分大臣属于中立分子,不趟这浑水。虽然暂时劝住了皇帝不杀太子,但保不齐皇帝什么时候又改了主意,一旦皇帝下令废太子,估计梁少钧也就活不成。

苏思曼积极奔走,四处活动,不知道花费了多少银两打点上下关系。亲自去京郊的尧山将隐退多年的老太师出山,这位老太师乃是三朝元老,德高望重,他的面子皇帝也得买账。

而在这混乱的时候,宫里出了一件大事分了皇帝的心——十一皇子七窍流血暴毙而亡。这是皇帝有心栽培的太子候选人啊,就这么突然死了,梁肇似乎受了不小的打击。当天夜里他便中风瘫痪了,昏迷不醒。

废太子一事便暂时耽搁下来。

苏思曼很悲伤,之前小十一还为了梁少钧的事向皇帝苦苦哀求,没想到,转眼间就魂归西去了,他年纪还那么小,怎能不令人痛心!下手之人,何其歹毒!她不敢将梁少恒遇害之事告诉梁少钧,他已经够悲催了,她不想他再承受精神上的打击。但是她不说,不代表别人不会说,他终究还是知道了。跟他最亲的那个兄弟,就那么走了,但是他除了枯坐,什么也做不了。他的心,满满的都是无力的悲伤。但是另一股力量却从身体最深处滋长,他不能被悲伤摧垮,他必须站起来,将过去那些缺憾,那些错误,都弥补回来。

首先他必须好好地活着,所以他不再绝食,开始养精蓄锐等待时机。他知道,他的妻子正在外面替他奔走,他相信她的能力。他不会在这监狱里待太久的。

果不其然,苏思曼虽然悲伤,但是布置谋划毫不耽搁。

梁肇从前就身患怪病,还是皇甫崇的祖父医治的,但是久病成灾,不能根除。皇甫崇答应帮忙除掉这个面冷心黑的皇帝,他易容成御医的模样轻而易举混进了皇宫。也没做多大的手脚,只是在皇帝的药里面多加了一味甘草。其他的太医均不知皇帝从前的顽疾,更不知他服药医治时体内已经积了不少药毒,多加的这味甘草,恰恰搅乱了药性,一碗新煎的药下肚,必死无疑,还查不出破绽。

当日午夜时分,皇帝便陷入了深度昏迷,之后一直昏迷不醒,药石不灵,已无法吞咽,于服药后第三日深夜驾崩,凸目充血,五官扭曲,嘴张得很大,似乎极力想呼吸而不得,死状极为恐怖。

太子被夏守义邱忠申为首的数位大臣从大狱中迎出,登基为帝。

梁少轩彻底落败,但他并不甘心,依然想东山再起,扳倒梁少钧。为了达成目的,他已经丧失了理智,他煽动他舅父哥舒部首领日逐王率兵十万大举进犯。此时突厥已经起了内乱,老可汗腿一蹬啥事也不管了,可继任者年纪太小,不能服众,被族兄所杀,汗位被夺。蠡垣回去的时候,正是内乱高峰期,各个部落首领趁机争夺地盘羊群奴隶,草原上一片混乱。他赶到突厥王城时,几个异母兄弟自相残杀,除了他,基本上死绝了。他高贵的血统在草原上便是最有力的通行证,当即被拥立为新汗,是为河洛可汗。在荡平几个反王的叛乱之后,他的名声响彻了整个草原。

梁少轩的舅父哥舒赞自持本部是草原第一大部落,不肯顺服,遭到可汗追剿,一路逃到突厥与梁国边界,遇上落败的外甥。被梁少轩花言巧语一番忽悠,登时答应出兵帮他夺梁国的花花世界,说定了到时候成功了,便将边界之地全数给他。两人一拍即合。

这便导致了梁少钧帝位未坐稳,外患便逼近的苦逼局面。

突厥骑兵锐不可当,加上他们是打一枪换个地方的无赖打法,很难预知下一个攻击目标在哪里,导致梁军节节败退。

而梁少轩从前养的那些贼兵,忽然从南方起兵。梁国遭遇南北双劫,兵力大大被分散,顾此失彼。

就在这时节,楚文渊重返楚国旧都,宣布独立,趁机收复失地。对于楚国来说,这确实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好时机。楚文渊不是个孬种,他筹谋复国也不是一日两日。

梁国自顾不暇,只能默认。

局势有些不受控制,在短短的半个月时间里,梁国三分之一的广袤国土已经卷入了战火,数百万百姓遭受荼毒。

梁少钧决定遣使前往楚国求援,拖住南方那股反叛势力。苏思曼自告奋勇,决定亲自去做说客。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和对时局一针见血的分析,终于说动了她哥哥,楚文渊答应发兵相助。

河洛可汗也发兵扰乱哥舒部后方,哥舒部与梁少轩的贼兵先前的优势顿时消失无踪,反而双双陷入了两面夹击的不利局面。哥舒赞在战场上被乱箭射成了刺猬,梁少轩被俘。一场延续了半年之久的叛乱,终于被剿灭。

自此,梁少轩的皇帝梦彻底破灭,被发配边疆。临行前,苏思曼曾为他送行,惨淡地谈及往昔种种,两人都颇为唏嘘。

此后举国太平,梁国与楚国修好,梁国将从前侵占楚国的土地都归还了。在苏思曼的建议下,两国签订了《和平共处五项条约》。

梁少钧励精图治,没过几年,老百姓的生活水平便已超过了战前。

梁少钧基本上事事如意,可就有一点不称心,那就是他的皇后肚皮一直没动静,这结婚都好几年了,不对劲啊。

苏思曼也挺着急的,太医看了那么多,都说她没问题,可就是怀不上,咋回事?她也不晓得。

后来微服出宫巡游时,遇见个眯眯眼的半仙,自报名号可道,唔,好像有点耳熟的样子。苏思曼记起来了,就是那个说她是扫把星转世的臭道士。不过时过境迁,她也不同他计较,很大度地将手往他面前一伸,喏,道长,再给算算命呗。

那可道道士可能一时眼拙没认出她,又或许压根早将她忘了,眯着眼便给她看起手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