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公卿世家(1 / 1)

苏思曼看他每日愁眉不展,自己却帮不上忙,也颇为忧心。再三追问下,梁少钧方才将朝堂之事粗略跟她说了,苏思曼听罢也是半晌不语。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虽然目前已经筹集到了二十万两,从账面的数据来看,也挑不出各府的茬子,再施压恐也无济于事。可七天内要筹措余下的三十万两赈灾银,除了继续从这些大臣身上下手外,也没别的办法。再说,这也是父皇的意思。”梁少钧凝眸看着窗外的青天白日,眉头紧锁。

“我怎么看着,都觉得父皇是故意为难你。”苏思曼直言道,“不管你做好了,还是做不好,对你都只是有害无益。他下这样的旨意,难道说……”苏思曼没再说下去,被自己这个念头骇了一跳,转脸去看梁少钧。

只见他脸色也泛着青白,四目相接,她一下子明白,刚刚自己没说完的话,同样也是他的顾虑。有道是圣意难测,皇帝的用意究竟是什么,便是他这做儿子的也不好揣摩,可若皇帝真有那层用意在,倒是不得不提防。

他紧绷着嘴角,薄唇微抿,面上虽平静无澜,苏思曼却知道,他此时内心并不平静。

“想到对策了么?”良久,苏思曼开口问。

“办法倒是有一个,只是稍有不慎就要落人口实。”梁少钧皱眉。

“我倒是有个愚笨的法子,或许可以一试,哪一方都不亏。”

“哦,不妨说来听听。”梁少钧漆黑的星眸闪着湛湛亮光,饶有兴趣地看着妻子,低迷的神色顿时为之一振。

苏思曼微微一笑,走到书案前,抚开一张白纸,提了狼毫,落下一字。梁少钧缓步踱到她身侧,一手揽住她腰,倾身来看。苏思曼一笔一划,力透纸背,梁少钧看着白纸上那斗大的一个字,挑着嘴角轻笑了起来。

“你倒是跟我想到了一处。”

“既是如此,想来这主意还是有可行性的,为何还要烦恼呢?”苏思曼搁了笔,往纸上吹了吹气,随后侧头不解地看住他。

“问题是,若以我的名义去借,一旦事发,难免给人留下结党营私的印象。尤其被父皇知晓的话,难免会遭他猜忌,以为我是收买人心。”

“这事谁会去乱说?”苏思曼扬眉。

“自然有有心人会时刻关注着,所以一着不慎,就会落人把柄。觊觎皇位的,也不是一个两个。”梁少钧嗤笑。

“都有谁?”

“朝堂这些事,本不该跟你说的。”梁少钧伸出手捧着她的脸,黑亮如星子的眼凝视着她,深吸了一口气,“我不想你牵扯进来,知道的越少越好。”

“可我想为你分担些,我是你妻子。”苏思曼眼神坚毅,迟疑了一下,才道,“觊觎皇位的人,是不是也包括五殿下?”

梁少钧眉头一跳,沉声道:“别想那么多,朝堂上的事,我自有分寸。一旦有了牵扯,要全身而退就难了,我不想把你带进这漩涡中来。听我的话,别管这些,别让我有后顾之忧。”

“可从我嫁你那天起,就已经无可避免地被牵扯进来了,我们的命运是连在一起不可分割的。从前你想尽法子想斩断一切纠葛,结果如何呢,都是徒劳,我还是又回来了。或许冥冥中早有注定,是天意要我们在一起,那我又怎能将所有危难都让你一个人扛而自己隔山观火呢。”她也凝视着他,鸽子灰的瞳仁扑闪着坚毅的光芒,“我是你的妻子,本就该站在你这边,支持你,帮助你,你要成就一番不世伟业,这怎能少了我的参与呢?”

“杏儿!”他低唤了一声,仿佛从肺腑最深处迫出来的一声深切而炽烈的召唤,紧紧拥她入怀。

苏思曼也环住他腰身,紧靠着他,幽幽道:“便以我的名义吧,借据也由我来写。”

“不!”他立时否决。

她抬头直视他,眼里有丝疑惑:“还有更好的人选吗?”

他纠结地皱着眉,苦恼地闭上了眼,答得诚恳:“没有。”说完这两个字,他又坚决道,“不可以!”

苏思曼不接他话,顾左右而言他:“京里最大的那家如意赌坊,听说背后的东家便是卫国公?”

梁少钧脸现惊诧,愕然地看了她一眼,“你是如何知晓的?”

他自是不晓得自去年得了皇太后那笔赏赐,她就一直琢磨着要把钱放到宫外做投资,所以暗地里派碧玺仔细打探过酒肆赌坊勾栏等行情,以及各类当家人*等等。其实她当时还买了一块不小的地皮,打算建个这时代绝对没有的场所。按她当时的构想,是要建大楼,不单赌坊妓院酒肆各种营生都有,还要弄桑拿馆针灸馆按摩馆之类的新奇玩意。只可惜她这挣钱的理想还没实现,地皮上才刚刚松了层土,还没正式动工,宫中情势骤变,而她最后没奈何选择了诈死离宫,远离了京城。

之后那件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此番回宫后她就一直在闹经济危机,这才又想起这事。结果让碧玺一打探,才知她买的那块地早被别人占了,开了赌坊,这赌坊便正是如今名动京师的如意赌坊了。这可是占的苏思曼的地盘,她自是极不甘心,但是从碧玺的汇报来看,如意赌坊的*非常硬实,真正的当家人乃是公卿世家卫国公邱忠申。

说起邱家,这可是个不可忽视的大家族,京中素有“文张武邱”的说法,文张自然指的便是丞相为首的张氏一族,武邱指的就是卫国公邱氏一族。邱家的祖辈在两百多年前就是开国功臣,赐丹书铁券,盛极一时。第五代卫国公独子骄奢**-逸横行作恶,有龙阳之好,有一次更是酒后亵污了当时的太子,犯下灭族之罪。得丹书铁券为保,留得一命,但是举家被罢官削爵贬为庶民,流放边疆,从此家道一落千丈。但是几十年前国乱,邱家重新崛起,更在漯河之役羌北之战救驾有功,重归开国五公之首。

老国公去年已病逝,如今继承爵位的是他的长子,驻守京师的大将军邱忠申。邱忠申幼年饱尝颠沛流离之苦,厌极了贫穷,对金钱有一种超乎想象的变态狂执。

有关他不择手段疯狂敛财的传闻,梁少钧也听过不少,不单听过,他还派人偷偷去查过,因为邱忠申虽也是南书院成员,但却不是皇后与国丈这一边阵营的,也不是他的支持者,他支持的是他的兄弟,所以他们其实是对立的关系。都说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敌人,这话是不错的。

梁少钧对他很忌惮,但是也毫无办法。邱家的势力,在所有的门阀世家中是最强大,最不易撼动的。

事实上其他的一些公卿世家也成不了多大的气候,几乎家家都是单传,只留一个长子及女儿,之后生的儿子一律格杀,哪怕是双胞胎也无例外,这自然也是皇权与门阀相较量,拉锯对峙的结果。皇帝为了巩固皇权,防止大权旁落的手段,说残忍也残忍,说仁慈也仁慈,只看当事的怎么想。

但是邱家是个例外。

老国公有八个儿子,五个战死沙场,其中有三人是为救驾而亡,如今还活着的三个有两个是身居高位,一个驻守与突厥接壤的西北边境重镇,一个拱卫京师,手里的兵力加起来有二十来万,几乎占了全国总兵力的五分之一。

这样的权势,就是身为太子的梁少钧也不得不刮目相待,虽是极力想拉拢他,但是他同夏守义政见不和,总说不到一处去,两人一直在较劲。所谓一山难容二虎,要将两人一同收在麾下,几度尝试皆告失败。苏思曼这会儿提起他,是想做什么?他脑子里揣着这个疑问。

“我们不妨就向如意赌坊借那三十万两。”苏思曼神态轻松。

梁少钧摇头,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先别忙着摇头,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这绝无可能。而且,邱忠申也不会借给我的。”

“谁说要你去借?你没明白我的意思。”苏思曼胸有成竹地拍拍他肩膀,笑靥如花,“放心吧,有我在,七天内绝对凑齐那三十万两赈灾款。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不,我绝不会让你涉险的。”梁少钧死死摁住她的手,似生怕她马上就要去干傻事。

“别担心别紧张,我还得仔细考虑考虑,把计划做得周全些,确保万无一失。”苏思曼说这话时,脑子里的方案已经有了雏形。

“杏儿,你到底要做什么?”梁少钧紧张地看着她,明明白白写着担心。

“都说了叫你别担心,我自有主张。我暂时还没考虑好到底怎么做,等我完全规划好了,就详细地跟你说。到时候如果需要你配合,你可不许小气哦。”

“自然,全力配合。”看她自信满满的样子,他松了口气。

“那你现在去好好睡一觉吧,我也一个人静下来仔细思考一下。”苏思曼说着就把他往卧房推去。

“嗳……”后面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她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