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爱恨交织(1 / 1)

苏思曼气结,心口上那把火简直被梁少钧那狭促的笑声撩得旺到了极致。

看苏思曼恼火得恨不得要咬死自己的样子,梁少钧禁不住笑意更浓,她越是炸毛,他就越舒畅,连近日在朝堂上遇到的一些烦心事也暂时搁下了。这还是头一回他觉得她这么有趣,他从前都没发现,原来她这个人这么有意思。

她生气的样子真是可爱得紧。

他复又低头,吻她。

不同于之前的浅尝辄止,这一次没有戏谑,没有调侃,他只是心软了,想好好吻吻她,倾尽柔情地吻她。他今天来,是想好好跟她谈谈,但是在正式谈话之前,他还是决定先放纵一下自己。因为亲吻她的感觉,却是很美妙。

这么久没见她,其实也有点想她。只是之前她还动兵戈想宰了自己,虽然最后没伤着他性命,可在他心里也落了一道伤,总觉相见不如不见,给彼此一段冷静的时间。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记恨她,他将这事压下了,甚至授意蠡垣将皇后安插在身边的眼线除掉,只为保她无事。他是想护住她的,就像他从前做的那样。只是她从来都不知道。

不错,他最开始是极度讨厌她,那不过是因为一看到她,他就想到自己像个木偶一样被人操纵,她就好像是特意被弄来提醒他要认清自己傀儡的身份。一方面,他厌恶极了她,另一方面,却又不得不依靠她的血液医病,这样的矛盾使得他每次见到她都格外煎熬。他原是极要强的人,哪怕蛊毒发作时痛得生死不知,哪怕被人捅刀子,也绝不哼一声。可因为皇后张氏想他活下来,他别无选择,只能苟活,而他要活着,就要建立在她的痛苦上,于是就有了这桩最初在他看来就是个天大的笑话的婚姻。命运似乎有意开这样的玩笑,偏生最后让他爱上了她。

爱上了,便是爱上了,虽然他极力不去正视。可在做事的时候,却难免不自觉地有了保护她的心思。他原先是想将她隔绝在宫中暗流汹涌的勾心斗角之外,因为他不想她被牵扯进这权力的漩涡。他也正是这样做的,终于下狠心千方百计地将她逼得离开了皇宫这个是非地。

而如今,转了一个轮回,却又是他不得不亲手将她接回这个牢笼,委实是可笑。世上的事就是这样说不清道不明。

可是她不明白他,她从来不明白他。她恨他,要杀他。事实就是这么简单。

他所做的一切,就只招来了她无穷无尽的恨。

他早能猜到她是恨自己的,他当初选择那么做的时候就知道,只是他没料到她的恨意那么炽烈,炽烈得她要亲手来杀他。

这是她的悲哀,也是他的。

从前他不知道什么是“亲者痛,仇者快”,是她给他补了这一课。这足能让他幡然悔悟,追思自检。这段时间他想了很多,将过往之事都细细梳理了一遍,回过头再看时,方才明白她痛恨自己是有据可依,当初对她下的猛药的确过猛了,国仇家恨,想不恨也难吧,更何况还有外人在推波助澜。可那时候的他,毫无实权,被一大群虎视眈眈的人包围着,他自己就是旁人手里的一枚棋子,连自保尚且不能,要保护她又谈何容易,他能做的,也只有以伤害她,被她恨做代价啊。

如今这样水火不容的局面,很大一部分都是他的性格造成的,譬如骄傲自负。他从来都不屑跟人解释什么,他只做自己觉得对的事,但是他从不管别人是不是觉得对。这是他一贯行为处事的风格。如果他早些跟她说清楚,或许又是另一番情形,但是,要他主动跟人解释什么,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回宫后他就一直矛盾着,一方面想见她,另一方面拉不下面子。要是让人知道他心心念念惦记着那个意图宰了他的人,真不如一刀捅死他算了。

要不是听蠡垣说今日是她的生日,他都不知道该找什么借口来安沁园看她。

他问蠡垣,该送她什么礼物。蠡垣道,不若主上亲自去一趟。他想了好一会,才下定决心地点头,又向他讨教该送她点什么。他那时候就在想,或许问这些的时候,蠡垣一定很想笑吧,虽然一本正经地抿着嘴,可那眉眼间的狡黠哪瞒得过他的眼,可把他臊了好一阵。实在没有法子,对于怎么讨女人欢心,他很不在行。但是他却忘了,被他视如兄弟的蠡垣,其实跟他一样,在对待女人方面很不上道,所以他能给出的最真诚最可靠的建议,就是叫他亲口去向她解释事实真相,并求得她的原谅,以挽回两人濒临破裂的关系。他犹豫了很久,最后面子还是敌不过里子,他只能泄气地低头,暂时抛弃尊严和骄傲,因为不想再一次失去。

其实他并不是真的想逗她生气,或者调戏她。他只是想换个跟她相处的方式,免得呆在一处时太安静,太尴尬。肯定没人能想到,他在来之前,脑子里演练过不下十种他们相见时的情形,她可能是什么表情,会说什么话,而他该怎么应对。他想过种种开场白,甚至解释的话语也练习过很多遍——老实说,跟人解释什么的最讨厌了!可出乎他意料的是,他还没热场,练习过很多遍的话还在嗓子里蓄势待发,她就连讽带刺地臊了他一通。这一回他破天荒地明察秋毫,发现了她隐藏在讽刺背后的酸浓醋意,于是他得意忘形了,再然后……局面就不受控制了……

他那灵活柔软的舌缠绵细腻地勾勒描绘着她曼妙的唇形,完全沉浸在其中。她的嘴唇很饱满,隐隐带着丝甜味,这叫他简直不能自拔。他想要更多,更近地去亲近她,吸取她口中的芳香,但是紧咬的牙关将他挡在门外。

但他没打算就此放弃,他一遍遍试图撬开她的嘴,他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面颊,脖子。

苏思曼朝着他干瞪眼,羞愤交加,死死闭着嘴唇,拒做任何回应。苦于被梁少钧牢牢地压制着,不能放开了撒泼拚命,只能使劲地瞪他。

梁少钧突然抬起头来,用一只胳膊撑起上身,与她稍稍隔开了些,专注地俯视着她,目光中全是罕见的温柔。

温柔是温柔得足够,问题出在姿势上。

这个姿势使得苏思曼有种兜头而来的强烈压迫感,明明他强加在她身上的重力已经减轻了许多,她依然感觉到胸口上仿佛被一块巨大到无边的钝物死死压着,压着她,好似要叫她永世不得翻身。

“杏儿,我们重新开始,好么?”他专注地盯着她的眼,一字一句,极温柔。

苏思曼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脑子里在转什么鬼点子,但是她觉得自己已经被他的反常弄得快要崩溃了。她用力挣扎了一下,想把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掀下去,她扬手给了他一耳光,怒目而斥:“滚开!”

那两个字和那一耳光给了他当头一棒,他眸子里的温柔倏然消失,被愤怒取代,他被她的不识抬举激怒了。

别看梁少钧这人挺瘦,力气却大,苏思曼所有的挣扎都被他轻而易举化解。

挣扎间,苏思曼受伤的膝盖磕到了梁少钧的腿骨,钻心的疼痛自膝盖处传来,苏思曼痛得直抽气,牙缝似有冷风灌过,满腔发作不出的怒火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她剧烈地喘着气,放弃了挣扎,巨大的无力感向四肢百骸蔓延,眼泪突然如决堤的河水汹涌而来。

开始是无声的流泪,渐渐地,却变成了压抑的呜咽。

情到伤心处,泪流自成河。

他这样地欺负她,凭什么?!

他这样恃强凌弱,凭什么?!

只因他是万人之上的太子,而她是国破家亡的失势和亲公主,她就合该被他欺负被他压么?

说到底,不过是仗势欺人罢了!

她后悔那天为什么要手抖,为什么没有一下子结果了他!

思及此,苏思曼迷蒙的泪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她抬袖拭去泪水,眼中刻骨的恨意,便在他的注目下展露无遗,毫无保留。

“你真就那么恨我?”梁少钧眸子冷得像是冻出了冰碴子,亮得吓人。

“是!恨不能马上杀了你!”她回得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仿佛夹裹着一团仇恨的怒焰,因为激动,胸口剧烈地起伏。

梁少钧彻底被激怒了。

他居高临下,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的脖子那么纤细,他一只手就能掐死她。

苏思曼没来得及吸气就被他掐住,很快缺氧,脸色先是发红,而后变得煞白,再然后变成了绛紫,再后来渐渐显出青黑来。喉间没有一丝空气进入,心跳剧烈如擂鼓,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再到后来她已经没力气去感觉自己的心跳,她想朝他露个嘲讽的笑,可是她做不到,她的脸已经扭曲了。

就在她放弃挣扎,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的时候,掐在脖子上的那只手倏地松开了,大口的空气呛进喉管,她半撑着身子,抚胸口剧烈地咳嗽。

将将缓了口气,她扭头,咳嗽着冷笑:“怎么不杀了我,下不了手?你心里很在意我,你根本舍不得杀我,对不对?”青白的脸色,搭配着凛冽的笑,实在看得人难受。

梁少钧面色铁青地睥睨她,不言语。

他的手在微微发抖,但是她的注意力在他极难看的脸色上,没有留意到。他怒极之下险些就失手杀了她。

苏思曼眸色淡淡,盯了他良久,最后却是他没出息地失了气势,扭过头去避开了她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