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猝不及防(1 / 1)

原先的储香阁已被焚毁,如今被辟成了一处雅苑,名为安沁园。此番依然是作为苏思曼的居所。

看样子回宫前梁少钧就已经跟皇帝皇后通过气,居所早已备好。令苏思曼多少有些惊讶的是,服侍的宫女太监竟有一半都是从前伺候她的,香儿宝琴就在其中。

前脚才到,皇后便差人送来了些赏赐。苏思曼暗暗失笑,宫里果然到处都是皇后的耳目。心知不去请安是不行的,所以苏思曼也顾不得劳顿,没歇气就径直往嘉恒殿去了。因梁少钧一回宫就前往面圣,所以便她便只带了几个随身宫人去给皇后请安的,香儿宝琴和碧玺同行。她对香儿早生了嫌隙,本不欲带她同去,只是香儿毕竟是安沁园位份较高的宫女,又是东宫的老人,委实也甩不脱。

对于储香阁的那场无名大火,皇后和她都彼此心照不宣地没有提及,皇后甚至也没过问她在宫外生活如何,只道回来了就好,随即便扯开了话题。

皇后道:“太子妃,此番既然回了宫,就该好好调养身子,看看你都瘦成了什么样子。这样单薄,可如何为皇家开枝散叶。”

苏思曼垂首,起身低声告罪:“是儿臣不孝,让母后担心了。”

“坐着吧。”张皇后冲她摆了摆手,眼睛上下地打量她,半晌才道,“你真是瘦得简直让人认不出来了。蛊毒……可还发作?”最后这句,略显迟疑。

苏思曼犹是垂着头,有些拘谨地答:“回母后的话,儿臣体内的蛊毒已解。”

皇后听闻此言,不觉由衷地笑了笑:“那就好,没想到出宫一趟,收获良多。太子身子也大好了,你们两个总算不用像从前一样让本宫操心了。”

苏思曼偷眼一瞥,心中微微有些诧异。原来梁少钧身上的蛊毒也早已解了。但见皇后笑得舒心,眉梢眼角却是不加掩饰的笑,眼角鱼尾纹都出来了,一时间已是现了老态。倒是极少见到这样的情形,至少在苏思曼的印象里,皇后从未这样对她笑过。这大约便是慈母心最真实的流露吧,只不知她这笑容,为的是梁少钧病好还是她,抑或,两者兼而有之?一时间,苏思曼心中有些郁结,怅然若失。皇后如今能这样和蔼地待自己,只是为了弥补心中的亏欠吧。

她正走神,皇后的话听得断断续续。

“……太子妃,你也要努力,争取早日为太子诞下子嗣。将来太子位登大宝,你的孩子被立做太子便是理所当然,也可避免日后夺位之争,所以你要争气呀。”皇后慈爱地拍了拍苏思曼肩膀,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好好调养身子,母后可等着听你的好消息。”末了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是正室,就要有正室的气度,要有容人雅量,同太子其他的姬妾也要和睦相处。本宫希望看到的是,东宫在你的操持下,太平和气。太子继承大业,也少不了你这个做妻子的支持。”

“是,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苏思曼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低眉顺眼的模样甚是乖巧。皇后看着她,心中微微一动,此番回宫,果然是变了。不知是好,还是……

“好了,太子妃一路奔波,也该累了,退下吧。”皇后一手扶额,脸显疲态。

“儿臣告退。”

路上苏思曼一直在琢磨皇后话里什么意思,似乎弦外有音,她却一时间勘不破。

“我不在的这段时日,宫里可发生了什么事?”苏思曼似无意地问,目光从宝琴和香儿身上扫过。

宝琴和香儿对望了一眼,还未开口,就见有人从东宫大门口出来了。

苏思曼的注意力便被引开,注目着迎面而来的年轻女子,有点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她穿着浅粉色的轻纱襦裙,钗环头饰不甚多,显示了她身份并不太高,身后却跟着七八个宫娥太监,有些不合常规。

半年未回,东宫添新人了?苏思曼暗想。

香儿见状,低声道:“那是五个月前太子殿下新纳的徐宝林,就住在离安沁园不远的紫铭居。”

苏思曼哦了一声,不由得又多打量了一下对面那年轻女子,她此时正低头下台阶,两手仔细提着裙摆,似乎并未发现苏思曼一行人。

她走路很小心,苏思曼看出来了。

苏思曼停在那里,静静看着她,心中疑惑渐生。越看她,越觉得眼熟,却又记不起到底是在哪里见过的。这种抓瞎的感觉令苏思曼有些沮丧,她简直想不通,为什么自从她穿越后,就老碰到这种事情,老是觉得跟XXX或者OOO有过一面之缘,然后又老是死活记不起。真见鬼,讨厌死这种感觉了。

这厢苏思曼还在苦恼,那厢的徐宝林已经在随行宫女的指点下看到了苏思曼等人,正施施然行来,看样子是要过来见礼的。

果不其然,徐宝林行到苏思曼身前,盈盈一拜,口中道:“贱妾徐氏,参见太子妃。”

行的竟是全礼。

而在她走近的这个过程中,苏思曼也终于发现了些端倪,她上身窈窕,下身却有些臃肿,分明是有了身子。几乎是在看到徐宝林下拜的那一刹,苏思曼突然明白了皇后那番话的意思。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去,将徐宝林扶了起来。

“徐宝林快些起身吧,咱们一同服侍太子殿下,也是缘分。以后合该以姊妹相称,不要太拘泥了。”顿了顿,苏思曼又道,“何况,妹妹现在是有身子的人,更要爱惜。”

徐宝林也笑了笑,黑晶石样的眸子亮亮地:“多谢姐姐关照,小妹铭感五内。”

苏思曼看着她那双眼睛,脑海中突然闪过万福寺遇刺的情形,以及之前在和亲路上遭遇的各色刺客。她被自己这个荒唐的联想吓了一大跳。

这徐宝林模样长得很是清秀,有几分小家碧玉的样子,一看就是江南水乡的女子,性子应该是如同水一样柔婉的。尤其此时,*分的孕象,面上极柔,完全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苏思曼觉得自己神经过敏了,不由在心中暗暗自嘲了一番。

“妹妹这是要到哪里去?”苏思曼含笑问道。

“前阵子小妹身子不适,卧床了好些时日,近日终于好了些,李太医道该多到外头走走,活动活动。这不是看着日头也快下去了,正好去御花园散散步。”

苏思曼点头:“不错,有身子了更要活动活动,日后生产时也容易些。”

徐宝林似诧异地挑了挑眉,笑道:“姐姐果然见多识广。”

苏思曼脸上一红,讷讷道:“也是听老人家说的。”

话刚出口,她便惊觉失言。在现代时,医生都会叮嘱孕妇做些适度的运动,以助产,可古代并非如此,皇家讲求养胎保胎,多靠药物补品,与现代的做法多少是不一样的。

还好徐宝林也不甚在意,只抚着微微隆起的肚腹,面上泛着将为人母的甜笑,并未答话。

看到她那个孕妇常做的举动,苏思曼胃里一阵抽搐,心中似打翻了五味瓶,一时间竟是百感交集。她感觉自己身子僵了一下。

过了一会,苏思曼才道:“那妹妹仔细着,我也累了,要回去歇会。”

“贱妾恭送姐姐。”徐宝林屈膝又施了一礼。

回了安沁园的寝宫,苏思曼随口对正替她宽衣的碧玺道:“你有没有觉得这徐宝林很面善?好像在哪里见过。”

碧玺细长的眉几乎立时跳了起来,面上闪过一丝讶色,道:“徐宝林入宫的时候,奴婢已经离宫,是以从未见过。”

苏思曼勾起嘴角,扯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咱们在一起的时间比谁都长,我还以为之前见过她,却想不起,所以问问你。原来真是我多心了,果然是没见过的,呵呵。看你刚刚见到她时,似乎也有点惊讶,还以为你认识呢。”苏思曼笑着看了碧玺一眼。

“怎么会,奴婢只是觉得这徐宝林姿色平平,疑惑太子殿下怎会看上了她。您也太能明察秋毫了吧,那么点小心思都逃不过您的眼。”碧玺也笑,随即岔开了话题,“小……太子妃,这会正到晚膳时间了,要不用过晚膳后再歇息?”

“不了,困得很,这一路骨头都要散架了,好累!”累字还未落音,她已经迫不及待地倒到了**。

“好,那等太子妃醒来奴婢再去将饭菜热了。”碧玺边替她盖被子边道。

苏思曼无力地点点头。

闭上眼,酝酿了许久,却仍是没什么睡意。明明觉得很累,为何却睡不着呢。苏思曼有些赌气地翻了个身。

夕阳的金芒透过窗户照进来,有点晃眼,苏思曼背过身子依然觉得眼前被一团东西刺着,很不舒服,她索性用被子遮住了整个头脸。可是被子里很闷,也很热。一陷入到黑暗里,她眼前就浮现出徐宝林那慈爱的笑,微凸的腹。无端地,她觉得憋闷得慌,背后好像出汗了,额发鬓角也被汗湿了,只得又将被子掀了,猛地坐了起来。

寝宫里静静地,苏思曼百爪挠心,只觉得莫名地烦躁。每年的夏季,她都很烦躁,她讨厌这个令人胸闷气短的季节。

她静静坐在**好半晌,一动也没动,挫败感从心底里渐渐升起。

梁少钧这个人真阴险,她想,他就这么冷不丁给了她当头一棒,令她猝不及防。她才刚回宫,都不等她喘匀一口气,就被迫接受这样不堪的现实。

其实,她宁愿怀孕的人是冯绾绾,起码她知道,梁少钧宠爱冯绾绾,这样的结果她会好受一些。可事实却是这样讽刺。徐宝林后来居上,指不定背后藏着些什么猫腻。

一想到自己刚离开不久,东宫就纳了新人,尤其是这新人还立时便怀上了,苏思曼像吃了苍蝇一样,心里憋着一股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