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医药世家(1 / 1)

穿过廊道,入了前厅,拜见过皇甫钺庄主。

落座后即有穿对襟衫儿的女弟子前来奉茶,十分客套。

苏思曼注意到屋子里飘散着淡淡的药香味,并不冲鼻,反而有些清新恬淡,和着室内点的熏香,倒有股说不出的舒服怡人的味道。

再看八仙椅上端坐的皇甫老爷,颌下一缕保养得当的黑须颇为扎眼,与上面的胡髭将嘴唇围了个圆满,看着很有几分儒雅之气。皮肤白如羊脂,脸型和鼻子十分优美,不难看出他年轻时定然是个美男子。皇甫崇显然是继承了父亲的优秀基因,否则怎可能那么俊呢!

难怪渊四娘和自己的母亲都会爱上他。苏思曼边装模作样喝茶,边偷眼打量,心里暗暗感叹。

皇甫崇看了看高云庆,转头对他父亲道:“爹,高大哥此番遭了——”话到此处,他停顿了下,终于还是没加任何修饰词,“仲晔离的暗算,受了重伤,如今武功尽失,腿也废了。我原是想为他医治,却没机会……”许是顾及到心中已经洞悉的秘密,在他父亲面前,提及仲晔离这个名字时,他尽量收敛了气愤和恼恨。

皇甫钺握着茶盅的手顿了顿,半道改了主意,将茶盅放回了桌上。

“到底发生了何事?崇儿,你细细说与为父听。”皇甫钺沉声吩咐。

皇甫崇简单将高云庆遇袭被仲晔离擒拿凌虐以及雁城凌云帮惨遭灭门之祸等事说了一遍,叙述时,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眸中的怒火却还是盈盈种种。

亲自起身走向高云庆替他把脉,微微皱着眉头,白净的脸色也似罩着一层黑灰。片刻,他松开高云庆的手,仍有些愁云惨淡,只温声相慰:“不碍事,高贤侄放心在尧云山庄歇息半月,身体便可完全恢复。”

高云庆本想站立起身道谢,无奈下肢无力,只能满脸喜色抱拳道:“多谢皇甫伯伯!那可要叨扰了!”

“不要这般客气。你我两家是世交,你同崇儿又是至交好友,我这个做伯父的怎能袖手不管。”

“皇甫伯伯,恕侄儿斗胆问一句,侄儿的武艺……可……还能恢复?”高云庆凝神结气地紧张看着面前之人,隐露忧愁。

“大致上无碍,只是从前你练的那些刚猛的外家功夫,日后怕是练不成了。练外家功夫,重在体力四肢,你在水牢里浸泡多日,须知那水里头是放了酥骨散,神仙也解不了。若是硬练,中年以后必然成为废人一个,连行走都困难。”皇甫钺也有些黯然,见高云庆面带失落,不由又宽慰,“高贤侄,此番虽是遭了大难,但你内力无损,除了刚猛路子的功夫不宜习练之外,于你并无别的影响,这也算是劫后幸事。”

皇甫崇在听到“酥骨散”时,面色已是煞白。

他那时只查出高云庆被迫服了疏骨散,致使内力使不出,功力尽失,却万万没料到仲晔离下手如此阴狠歹毒,竟在水中下毒。更没想到的是,还下了酥骨散这样阴寒之至的毒药。慢说他从未见过,只在医书上看到过介绍,便是他爹,从前也未必亲眼见过。

酥骨散乃是一种阴寒*,为流传于西域的巫毒,中原极少有人见过此毒,更是少见有谁中过此毒。据说近百年前便已绝迹,怎知如今竟又重出江湖。酥骨散可溶于**中,以任何流动性液态物质为媒介渗透进机体内,从内向外腐蚀。毒性虽慢,可一旦侵入体内,终身无法根除,除非拿到独门解药,否则根本就是无药可解。如此说来倒是奇怪,仲晔离如何能有这毒药?

高云庆脸色灰白,低了头,沉默不语,显然,酥骨散的名头,他也是听说过的。

“高大哥,你也别灰心。你在江湖上素来是以轻功著称,如今内力尚存,这还是值得庆幸的。”

高云庆长叹了口气,沉重地点了点头。

苏思曼听着他们说话,前头还能听懂,后来可就如坠云山雾里,有头没尾。目光不自觉在几人身上乱转,厅内就只她一个女人,怪不自在的。

奇怪,刚刚林夭夭明明是跟他们一块儿进了前厅的,怎么一落座,就不见了影子。苏思曼正自胡思乱想着,就听皇甫崇道:“爹,爷爷能解这毒吗?”

皇甫钺略略迟疑了一下:“不清楚。”

“我去问问爷爷。对了,这次回来还有件事,就是找爷爷替小曼医病。爹,爷爷人呢?怎的不见他?”

“他今日外出采药还未回来呢。你爷爷那个人,你又不是不晓得。”皇甫钺捋着胡须笑道。

皇甫崇转头看了看窗外,皱眉:“天色就要黑了,还不回来,唉……”

“好了,时候也差不多,你爷爷应该也要回来了,吩咐下去,开饭吧。”后面半句,是吩咐之前上茶的弟子,那女弟子点头应是,很快便又退下。

不多时,隔得老远便能闻到从侧面的厨房弥漫出来的菜香。几个大弟子手脚麻利地摆好了桌子,很快桌子上已经摆了*道菜,荤素干汤搭配得当,青红白翠错落有致。在皇甫钺的招呼下,众人纷纷落座。

刚刚坐定,外头传来一个中气充沛响亮混厚的声音。

“唔,好香啊。今天是什么日子,菜色这样丰富?”

颇有几分兴味盎然,又含几分调侃。

“爷爷!”皇甫崇坐不住了,离席迎出。

“哎!原来是崇儿回来了,爷爷真高兴。”老爷子乐得眉花眼笑。

“爷爷,怎么采了这么多药材。我跟您说过多少回了,您别到远处采药了,那么多徒子徒孙,哪用得着您老人家亲自去。来,我来帮您拿。”皇甫崇说着就伸手来帮忙,却被老爷子一把闪开了。

“不用,这点小东西,累不倒你爷爷。你爷爷我是老当益壮,不减当年哪,哪用得着你们这些小辈瞎操心。我就是怕你们这些年轻小子做事不够踏实,采的药材不合我的意。”皇甫老爷子拍了拍自家孙子的脑袋,鹤发童颜的脸上满是笑意。“混小子,总算想起回来啦?这大半年都去哪儿了?”

“爷爷,先不说这个,咱们先吃饭,吃完饭再跟您细说。”

“哎,好!”

老爷子笑呵呵地答应着,将背上的竹篓交给孙子。

苏思曼觉得这老爷子挺有意思的,自打他出现在视线里,她的视线就没离开过那爷孙,当然,她到底在瞅着谁看,你们懂的。

皇甫老爷子四平八稳在上位上坐下,一双精光湛湛的老眼不着声色地便将在座的每个人都扫了一遍,看到斜对面的苏思曼时,又飞快看了眼坐在皇甫崇身边的林夭夭,还冲她狡黠地眨眼笑了笑,似乎另有深意,宛然如一只洞悉一切的老狐狸。只看得苏思曼面红耳赤,仿佛一直藏于暗处的心事瞬时被人拿出来曝露在阳光底下,多多少少有些心虚呢。

果然是老人家啊,眼睛雪亮雪亮的,一眼就瞧出了端倪。苏思曼想不害臊都难哪。

唔,这算不算见家人啊?怪不好意思的!

饭桌上,林夭夭凭借地理位置的优势,对皇甫崇的爷爷和老爹以及皇甫崇本人是殷勤有加,不时添饭加菜。期间还不时耀武扬威似的朝苏思曼示威,苏思曼自然没有办法,她是初来乍到,在这儿既不占天时,也不占地利,更不占人和,只能吃瘪。好在,她自诩大度,不同小女孩吃这干醋。叫她颇有些架不住的是,每每林夭夭向她发出孩子气的进攻时,皇甫老爷子便笑眯眯地瞅瞅她,还三不五时地淘气地向她努努嘴示意又被攻击啦,简直像个老顽童。

老实说,就她身处的地理位置,委实不利。要布个菜什么的,还隔着一张桌子,实在不方便。要说方便给谁布菜,倒是给坐在她旁边的高云庆挺方便。高云庆是病人,需要照顾,她自然是毫不迟疑地帮他布菜。这当然没逃出皇甫崇的眼睛,他除了给自家爷爷和老爹夹菜,便是埋头吃饭,不多言语,偶尔听到问话,方才答几句。

这顿饭苏思曼吃得挺哈皮,不单味美,还一点都不枯燥。生平头一回吃饭的时候有人跟她斗心眼儿,偏偏又是她不甚在意的,只当看戏。倒是白费了林夭夭的费力表演,没抢白吓倒情敌,反而被当做了助兴的节目。林夭夭要是明白了这一点,估计肺都得气炸了。

吃完饭,苏思曼总喜欢走动走动以便消食,皇甫崇是知道她这个习惯的,她前脚刚离开饭桌,他便以苏思曼初来不熟悉环境,怕她迷路为由,说是领着客人四处走走。皇甫老爷子笑得俩眼都快眯成一缝儿了,挥手叫他仔细着,别怠慢了苏姑娘。皇甫崇得了应允,撒了碗筷就快步出了厅子。

本来林夭夭这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的自然比苏思曼还多些,一见着情哥哥走了,立马也顾不上自己没吃饱,撒手放下碗筷就拔腿跟上来。

结果自然是皇甫崇被林夭夭缠得死紧,几乎没机会跟苏思曼说上话。

苏思曼走在前头,偶然一回头,便立时接触到皇甫崇暗暗叫苦向她求救的可怜眼神。苏思曼憋着一肚子笑,走路都差点岔了气。想皇甫崇在她心里一直是个神仙般的存在,今日栽在一个小女孩手里,一见到他的苦瓜脸,苏思曼是忍俊不禁了。。

当真是三人行,必有林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