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刚刚用完午饭不久,苏思曼就兴冲冲地大步走到高云庆身边,故作神秘地附耳低语了几句,雀跃之色仿佛过年时收了N多压岁钱的小屁孩,高云庆听罢,不禁面带微笑,又夹杂着几分好奇。
“那便去看看,我也好奇苏姑娘要送我什么。”
“高大哥,不用那么麻烦,你就在此地稍待,我已经叫人拿过来了。”苏思曼说罢抚掌轻拍三下,声音未落便见周昌捧着什么大物件大步踏进来,因遮着布,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将东西放在高云庆身前,他面不改色气不长出退到了一旁。
“这是什么?”高云庆挑着浓眉,左右上下地打量,眉毛稍儿都带着疑惑。
“那我也不卖关子了,高大哥一看便知。”苏思曼抬手揭去罩布,烘烤过又上了油色泽明润轮廓大气花饰精美的轮椅随着罩布揭去一点点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高云庆满脸惊喜,目光首先落在了四个轮子以及前部脚踏板上,椅背是弧形的,背后有推手。底座和椅背都做了好几层,十分结实。这把轮椅造型美观,又很轻便,很容易自主操控。
“苏姑娘,这是你做的?”高云庆抚摸着那一根根有条不紊穿插扭转的篾丝,简直爱不释手,脸上全是赞赏。
“高大哥喜欢么?”苏思曼也笑,又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周昌,“我设计,周大哥做的。高大哥快坐上去试试吧,要是感觉哪里不好的话,我再去琢磨琢磨。”
“好。”高云庆点了点头,周昌正要上前去搀扶,却被他用手挡开。
他一手扶着桌子,缓缓站起身,苏思曼注意到他撑着桌子的手微微有些发抖,显然,他下肢根本使不上力,全身的重力都在手上。这情形真叫人看着就难过,苏思曼虽不忍心,到底忍住了没上去帮忙。好不容易等高云庆坐到了椅子上,他笑得就像个孩子,那种纯粹欣喜的笑,仿佛严冬里那一抹耀着金芒的暖阳。他试着抹动轮子,轮椅很快动起来,转弯时通过双脚控制前面两个小轮的方位,用起来并不怎么费力,实在是件好东西。他绕着屋子行了几圈,很快就熟悉了轮椅的性能,操控自如。试的过程中面上一直带着欣喜的微笑。
“苏姑娘,真好使,多谢了!”他冲苏思曼抱了抱拳。
“高大哥别同我这么客气,我跟你一样,不大喜欢这些虚礼。用着好就好,我就怕不好使。”苏思曼笑道。
“云庆兄,暂时还得委屈你坐这椅子。不过小弟保证,不出一月,你便能下地行动自如了,当然,你可得配合我,要乖乖地喝药。我已经吩咐了底下的人给你煎了药,这会子应该好了,我去瞧瞧。”皇甫崇这时也开了腔。
一听说要喝药,高云庆立时耷拉下了脑袋,唉声叹气挥了挥手:“快去别回了。”
苏思曼掩唇浅笑,连日来总舵这边气氛都很压抑,也只这会儿轻松活泼些。
“我也去看看。”言毕,她也拔腿跟了上来,自然,碧玺也跟着她。
好家伙,屋里立刻清静了不少。高云庆也乐得自在,又码着轮椅转了几圈。
不多时,熬得又黑又稠的药汁被端了进来,难得的是这药是苏思曼端着的。记得最初穿越时,她每天都被逼着喝药汁,以至于现在她看到这散发着浓浓中药味的浓稠**时,都没什么不适的感觉了。
就在他刚刚喝完药的当儿,盛药的白瓷碗还捧在手里没方下,从外面慌慌张张旋风般刮进来一个人。
“帮主,大事不好!”那人火急火燎,也顾不上喘匀口气,就急火火地跪地汇报,“外头来了好多官府的人!一个个气势汹汹的,且都身手十分了得。在大门口就跟我们的人动起了手,兄弟们死的死,伤的伤……”
“官府的人?!”高云庆拧着眉头,抓着药碗的手紧了紧。心头暗暗纳罕,官府的人怎么会无端闯到帮会总舵来了?竟然嚣张到在大门口就大打出手,看来,对方必然是寻衅找茬来的。只是官府向来也不管江湖上的事,这回究竟是为了什么事,竟然会让官府找上门来?难道是……
“是。而且……”那人微微一迟疑才答道,“看样子却又不像本地官府之人,本地官府那些人都十足的脓包,可这些人不是。身手极好,不然兄弟们也不会被伤得那么惨。”
高云庆面色一白,猛地奋力一掷手中的药碗,砰的一声,瓷碗脆然尽碎。发白的指节奋力抓着轮椅扶手,关键时刻,领导者的魄力便一展无余:“撒野的人都到大门口了,不出去会一会倒是叫人家笑话。管他是官府的还是江湖的,敢来凌云帮撒野,定然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传我的令下去,各处加派人手,没有我的令,不可贸然动手。你去告诉外头的兄弟住手,将他们的头领请进来说话。”
“是!”那人又抱了抱拳,躬身快步退下。
那人才退出去,又有几人神色匆匆入内,正是副帮主和三位长老,还有两位长老并没同来,可能正在外头打斗。
“帮主……”
副帮主才开口,高云庆就摆摆手打断了他:“随我一道去辉月楼。”他侧头看了看皇甫崇和苏思曼主仆,“你们就自便吧,凌云帮的内事,我不想拖你们趟这趟浑水。”
皇甫崇沉着脸,微微皱眉:“云庆兄,怎生说如此生分的话。你我是什么交情,多个人总是多个帮手,这时候叫我皇甫崇袖手旁观,你看我是这样的人吗?”
高云庆看他神情坚决,知道说不动他改主意,只得将目光又投向苏思曼:“苏姑娘是姑娘家,便留在此处歇着吧。我调些人手过来,一旦动起手来,也好有个照应。”
苏思曼虽不是什么巾帼豪杰,却也不是缩头乌龟,这时候叫她临阵脱逃,她是不依的:“高大哥当初也帮过我,如今凌云帮有难,若叫我在一旁苟且偷安,这不是我的作风。而且,我的丫头碧玺功夫并不逊色,到时候动手,也多个帮手。”
一番劝说,却都不见成效。高云庆本是豪爽利落之人,此时也不再浪费时间,带领众人往辉月楼行去。
辉月楼是凌云帮头目们开会和召见宾客的地方,就是苏思曼之前看到的那座鹤立鸡群恢弘大气的高楼。
一行人到了辉月楼一楼金碧辉煌的会客大厅,自觉分开站在高云庆身旁。几乎是他们前脚刚到,就听外头悉悉索索冗重纷沓的脚步声大作——官府的人后脚就来了,而且,听那动静,来的人还不在少数,恐怕来的不止是头目。
果然,来者少说也有十多人之众。而且一个个都是锦衣缎袍,腰缠淡紫色腰带,头上还戴着黑色纱帽,一看就同地方上的官兵打扮不同。苏思曼一见之下不由大吃一惊,这装束,她是见过的——在宫里。
这些都是传说中的大内高手。这是羽林卫编制中最特殊的一个分类,也是羽林卫中的精英,他们还有个别称——“暗夜之魅”,这大约是因为他们的制服是黑色的,而且在宫中时也多半是黑夜才出现。执行的任务范围极广,同他们多数同行相比,他们的分工特别细致,有受命或如影随形或藏在暗处保护贵主的,也有奉命在外辅助调查案件的,还有执行刺杀暗杀的……总之,这支队伍神秘而强大,而且是直接听命于皇帝的,这从他们腰间系的淡紫色腰带就能窥出一二,若不是受皇帝倚重,也不可能享有此等优待。要知道,在梁国,紫色,那可是独属于皇族的颜色。老百姓若是穿了紫色的衣服,那是要砍头的。
你道苏思曼怎么会如此了解?因为她认识的人中,就有一个人是这支队伍其中之一。
那个人就是蠡垣。
蠡垣还是这支队伍中一个中层头目,他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辅助太子,保护太子的安全。
自然,蠡垣是个口风极紧的人,根本不可能向她说这些。还是那次梁少钧在万福寺遇刺受伤,她在探望他后,返回储香阁时,无意中看到蠡垣处罚部下,又重罚自己。苏思曼方才知晓宫里有这支神秘队伍,可能也是因为深宫无聊,为了打发时间,她看了不少书,其中一本毫不起眼的小册子里面有提到。“暗夜之魅”这支队伍还是梁少钧他爹初登皇位时秘密创立的,为的是排除异己大臣,打压前朝势力。随着这二十来年的演变完善,已经是一支极有实力的队伍。队员都是经过了层层严格考验才选拔出来的,也有一些江湖人士。
这回连“暗夜之魅”都惊动了,而且还来了这么多人,可以想见绝对不是小事!苏思曼自然而然就想到了盗金案。
在场的其他人显然并不清楚来者身份来头,但也感觉到了他们身上不同于一般官军的锐气威势,甚至可说,他们身上那种霸气逼得人简直不敢与之针锋相对。
“敢问各位官爷到我凌云帮有何贵干?”高云庆手抚扶手,坐得端正,神情悠然自若。
“阁下就是高云庆高帮主吧?”为首的年轻人倒还客气,根本看不出什么狂傲挑衅的神色。
“正是。”高云庆点头,语气也和缓了些,“请问官爷驾临敝帮有何贵干?”
“我们查到前些日失窃的贡银就藏在贵帮,所以今日王某只得带人前来搜一搜,还望高帮主行个方便。”
此言一出,凌云帮这边的人多数脸现震惊,那些贡银,明明都已全数交出去了!